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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练刀扒面出港去 打铁养鸡送剑来

    “稽狸姐姐,师父练刀还得练多久,我肚子饿了。”在这一年多来,典山君的个子猛蹿,已然有稽狸肩膀那么高了。

    可是长高了,有什么用?长得再高也得等师父练完刀一起吃饭。典山君看着在遥遥远方,自家师父正在那处瀑布下练刀哩。

    我有一把刀,路遇不平便是一刀,一刀不平,还有一刀。这是花差花差在看过朝阳岛后,心中生出的念头,与花慈第一世出入不大。花差花差总觉得自己就想那牢笼中的奴隶一般,只不过他脖子上的项圈谁都看不到。

    这座天下不就是被巨星套脖颈的奴隶吗?只要花钱,就能随便吃掉一个人,代替其行走世间。

    可此人是花慈,这就像是个死循环。

    “心中不平,可练练刀。以后此间事了,少不得走上一趟江湖,背把斧子像什么样子?”花慈打趣道。

    索性就练刀吧,这一练就是一年半载。

    这段时间内,北域贸掠港和天水扶风堡的做法出乎了所有北域人的预料,说是震惊了整个成吉思中海海域都不算离谱。那就是联手扫平北域,现如今除了一些无人小岛和石窟秘境,北域尽归两座势力之手,北港四铁堡六。

    弗拉梅尔在双方结盟后曾经找过花差花差,意图明显,那就是多出些力。可被花差花差拒绝了,随着花慈和盘托出的东西越多,前者完全有资格拒绝一些事,因为他知晓了弗拉梅尔在他身上的企图。

    自己完全可以以此为要挟。

    此事一出,唯一没觉得奇怪的就是下定决心练刀、斩尽心中不平事的花差花差。有没有一种可能,乌梅丸叛出北港、投诚铁堡都是眼前人的一步棋,弗拉梅尔的心智可称作妖。

    “够了。今天劈、砍、撩、剁、挑各练了一千五百下,明天将截、推、刺、滑、搅、崩、点、拔再使上一轮。”花慈说道,“回府吃饭。”

    花差花差练刀可谓天赋异禀,这是令空有十二境见识的花慈没有想到的。

    兵器前十二境界为闭门、初窥、粗衣、小家、居上、披掌、观火、大家、登堂、入室、返璞、归真,至于第十三境花慈没有过多提及,只是对花差花差说了一句:

    “身前无人。”

    花差花差已经卡在小家境半年有余了,这座瀑布的压力还是太小了些。

    “府主,中山国来的信。”顾酩弯腰向正在吃着炒面的花差花差递了上去,对坐的稽狸翻了个白眼。

    自家哥哥莫不是喜欢男人?我说怎么不曾多看自己半眼。稽狸做此想。

    “放着。”

    自从那日稽狸事先没与花差花差打招呼、私自叫板秋叶斋后,或许是自知理亏,沈绾柠也不恼,只是一月一封信,信中内容尽是些有的没的。

    硬扯。

    还有一事,那就是中山国在北港的代理人变了,成了眼前规规矩矩的顾酩,北港与铁堡联手横扫北域一事,他也算是出过大力。

    “沈大人说,中山国这段时间会有些不安生,到时候还请府主不要忘了答应其的三件事。”顾酩只是将头低得更下,秋叶斋出身的他倒没有一朝得势就嚣张跋扈,起码在蒺藜府中没有。

    “砰”的一声,稽狸将饭碗一扣,“什么三件事,他有脸提三件事!要不是敖醇那老狗撤的远,我掀了他的秋叶斋!”

    花差花差头疼得看着这幕,好像在自己说出狼人之声与沈绾柠种种后,稽狸的脾气就越来越大,尤其是每月顾酩前来送信的日子。

    “林岛有一条规矩是不能浪费粮食,”花差花差将摊在桌上的炒面扒进了自己的碗里,看着坐着相同动作的典山君,顿了顿说道:“还有就是尊重长辈,敖公公虽然与我没有师徒之名,可还是领我进门的老师傅。”

    稽狸见状也只好扒了扒桌上的面,这一年多的时光,日日宅在府里的花差花差与他们讲了许多林岛的道理,至于典山君的武学功夫,是一点不会。

    “还记得带你去督战船上散心之事吧?我让敖公公暗中保护,然后答应沈大人要做三件小事罢了。”花差花差朝稽狸说罢,又对顾酩说道:“我不日就会启程,让她宽心便是。”

    其实那日花差花差托沈绾柠办的事其实是授意于花慈,乃截杀乌梅丸。

    虽然事情没成,可也能去中山国看看嘛!

    月半当空,沈绾柠独自坐在中桅的乌鸦巢中。海风呜咽,浪潮起伏。

    “虎候之子沈,于中山寮萨辛院学习时品学突出,所学科目均位居榜首,十三位师傅和总傅笃定其是建国立院以来以后之第一。如此大才,当不起这无双国士牌?再说了,这沈卿同牟家十四可都是知孤冷暖的体几人呐!”在那日封赏后的小朝会,当即有老东西出来指指点点,中山夫人如是道。

    “好你个老太婆,杀了我爹还想找我当体几人?沈绾柠啊沈绾柠,你看看她到底该不该杀呀。”摘下系在大红马面裙上青色酒葫芦,衬着月光,沈绾柠仰头咽下了一口陈年老酒。“我说你怎么要杀尽天下江湖人,原来是德不配位,来路不正!”

    说着说着,竟是打了个喷嚏,沈绾柠看向东北方向,是北港的方向。

    那一剑我没得选,只能刺。这就是沈绾柠寄去北港托顾酩带回蒺藜府的第一封信了。

    第二日,花差花差练完刀去了趟石室,半夜出海去了。

    中山国骈偶城东边的聚山湖开了一家铁匠铺,在一众古庙枯寺中显得确是扎眼了些。花差花差向弗拉梅尔提出的条件是出港半年,后者也猜到了此去一趟时间不会太长,因为还有半年左右的光景,花差花差就二十弱冠年纪。届时就要将其与自己的那位老乡分离出来。

    自初次入得朝阳岛后,花差花差带着黑羽金雕又去了几趟,找到了与花慈数据条甚为契合的奴隶。

    可有一点弗拉梅尔没有想到的是,花差花差先来了这骈偶城,花慈更是靠着自己从在林岛偷来的手艺,在青灯古佛旁边以大价钱盘了家铁匠铺下来。

    戴着加厚黑纱的花差花差刚来骈偶城就前往了沈绾柠曾与之提起过的中山寮萨辛院,只不过仅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现在离中山的年关还有半月左右,算算时间沈绾柠也应该从海上归来回家过年了。花差花差行走在聚山湖的乡间阡陌上,看来来往白丁皆以黑纱覆面,不禁感叹良多。

    瘟疫盛行。

    花差花差现在才明白为何弗拉梅尔要让北域贸掠港大肆生产这种加厚黑纱。就在大唐地界、中山国内瘟疫恒通之时,弗拉梅尔以铁血手腕让港内所有人都戴上了幕府督造的第一批黑纱,并扬言瘟疫通过口鼻传播,黑纱能够有效防止肆虐。一时之间,北域贸掠港的黑纱被一抢而空。

    花差花差说动了弗拉梅尔将其在北域贸掠港最大的私人财产借给了自己半年,那就是石室下水窟中的阿木青。花差花差待在气室中一路来到中山国的濒海之地,找了个夜深人静的时间上了岸,而稽狸与顾酩则是乘商船直达骈偶城。

    现如今,顾酩成了铁匠铺的打铁师傅,带着两个学徒,稽狸则在铁匠铺后面大片大片的空地上养起了鸡鸭猪羊。只不过三人都覆上了人皮面具。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不要太出挑的好,北港小林岛主的名头还是有些人知道的。在北域贸掠港还有他弗拉梅尔照拂一二,可出了港去迟早有比他更大的拳头能一记砸死花差花差。

    所以这次游历,黑羽金雕未曾跟随。

    大抵是沈绾柠还未归国的原因,花差花差暂时也不想行走世间。

    花慈已然体验了多日铁匠铺的生活,教顾酩开炉打铁、淬火锻造,自己开心了就抡上两锤子,不开心就跟着稽狸妹子干些农活。此人的厚颜无耻完全体现了在了他的话中,很难想象他是怎么能够一本正经跟典山君讲道理的。

    “我们林岛人在养殖业和种植业永远都有高出常人的天赋。”稽狸只能无奈的翻了白眼。

    就在前不久稽狸带着顾酩刚找落座在聚山湖的铁匠铺时,花慈就养起了小鸡仔,不出三日全部丧命。后者还破口大骂,卖与他鸡苗的阴损老头果然不靠谱,原因竟是那老人告知于他,买了回去包活三天,否则可退。等待花慈赶到寒山寺门口再寻那老人之时,哪里还看得见什么人影。

    不过,花慈打铁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短短半月,已然声名远播。

    这时,一位身穿狻猊服的中年人来到铺内,想要打造一把长剑。奈何看不上顾酩,点名道姓让铁匠正主亲自打。此时的花慈正在后院抱着不久前刚捡的野猫在藤榻上小憩,被其这么一搅和,哪来的白日清梦。

    打开门刚欲破口大骂,突然看见对方身上熟悉的狻猊服,再瞥了一眼价值不菲的毛料,问清对方来意。原来是要给自己即将回国的上司打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一猜到是沈绾柠的贴身之物,花差花差自是不必多说,让花慈拍着胸脯连身应下,并让其不出三日便能来拿剑。

    顾酩见人走远,刚想替花慈抱住铁料,不想后者只是摆摆手。

    第二日,花差花差多方打听,还动用了北域贸掠港在骈偶城的消息网,愣是只打听到了沈绾柠出身十三卫之一的城卫府,现在得称虎侯府,至于喜好其他,一概不知。

    没过几日,沈绾柠的战船直达骈偶城北渡口。下得船来的姑娘依旧是狻猊服、红马面,只不过脸上多了一层黑纱使得她的男相更平添了几分英武。

    虎候柏青没来,前来相迎的是那位同在狻猊卫为官却极少见面的大总管沅渟沐,这倒让沈绾柠微微吃惊。毕竟她今日回城没有向任何人诉说,柏青也不曾知道。

    “沈大人。”沅渟沐在中山国朝堂身形也算得佼佼者,热情地抱住沈绾柠,却被后者一把撑开。中山夫人造反得势之后,曾在庆功宴上明言。

    “好个沅渟沐,虎臂蜂腰螳螂腿,不做锦衣卫却来当反贼。”当时朱家王朝被推翻时,唯有一项规矩得以沿用,那就是昔年锦衣卫的招人标准按在了现如今的狻猊卫身上。

    “自家兄弟见面不免急切了。”年近四十的沅渟沐跟二八年华的沈绾柠称兄道弟,这份待遇在狻猊卫中恐怕也就沈绾柠一人独享了。

    两人相谈甚欢,沈绾柠原本对此人印象极其不佳,原因是从小柏青就对她说沅渟沐不是个好鸟。现在一看,自己的干爹说得还是严重了,也不算毫无可取之处,倒也胜在为人热情。

    可是在这中山国的朝堂之上,又有几人受得住狻猊卫大头目没来由的热情。若是被左右督公知道今日沅渟沐的姿态,说什么都得高看城卫虎候家的“无双国士”一眼。

    耐不住沅渟沐的极力邀请,两人勾肩搭背回了狻猊卫的总理衙门,好好地胡吃海喝了一番。其间,某个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将一支沉香木盒递到沈绾柠的身旁。只是那么一眼,后者就猜测其中的宝剑价值不菲,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倒也是有心了。就在其目光落在沉香木盒上的黑色标记时,看似无心地问了一句那位指挥佥事:“佥事大人,这只木盒是从哪里得来?”

    “在下跟着大总管于江湖收缴铁器时,无意中得了一块陨外精铁,前些日子去了趟城东聚山湖的铁匠铺子,打了这把长剑后,那个铁匠执意要送了这支沉香木盒。”

    “那个铁匠长了一副什么模样?”

    “记不太清了,不过高大。”

    沈绾柠再也没问其他,胡吃海喝结束,只是自顾自右手抱着那支装着长剑的沉香盒子骑马来到有四百八十寺之称的聚山湖。高头大马“得得”的蹄声在乡间的泥泞上回荡着,溅起的不光是地上的污秽还有沈绾柠心中的澄清。

    那个黑色标记她看上去像是一头鲸鱼。

    响鼻连连的马儿停在了铁匠铺前,顾酩光着膀子轮着小锤,两个学徒一人烧火、一人换水,透过铺后打开的小门。沈绾柠看见了在藤榻上摇头晃脑的年轻铁匠,地上还蹲着一个正在捡鸡蛋的女子。

    貌似不是他。顾酩的一声吆喝将沈绾柠拉回了现实,“大人打点什么?”声音也是那么熟悉,可不是北域贸掠港内的脸。

    马蹄声渐渐远去,花差花差睁开了双眼看向顾酩,后者点了点头回应了府主的回应,前者则是继续将黑猫裹进怀里在这大寒之夜中相互取暖。

    沈绾柠一路行至寒山寺,敲响了庙门。走过了供奉金刚菩萨的正厅,来到了寺内。在未入中山官场于那萨辛院求学时,自己便常常偷跑来这四百八十寺之首的寒山小寺。

    寺中佛像金身有一半是城卫府出钱重塑的,其内有一位半路出家、带发修行的老住持和一个年仅八岁的小沙弥。沈绾柠常常上得寒山寺,自然与二人相熟。

    “沈施主,买点鸡仔回去养着吧。都是古佛下的小鸡透着缘法哩?”若是花慈在场,自然是熟悉无比。

    “老和尚,你也算是佛门中的一朵奇葩了。我听说去年不是有个来自大唐的得道高僧前来跟你掰扯了几天佛道吗?赢了没有?”沈绾柠看着现如今还是衣衫褴褛的卖鸡老人问道。

    “施主,师父说了。要是吵架吵赢了,就不会带着我在山下装可怜卖鸡了。”小沙弥的童言无忌引来了沈绾柠的噗嗤一笑。

    “莫非还真有人听信了这老和尚的诳语买了几只不成?”

    “那位施主不知道我的师父是寒山寺的大主持哩,等他来找的时候,我们早就收摊回寺了。”小沙弥欢呼雀跃的样子令一旁的老和尚看了头疼。

    “怕是再过十年,寒山寺在你的熏陶下,出个妖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沈绾柠看着不着调的老和尚和耳濡目染的小沙弥,摇了摇头,最后接过老和尚亲自递来的三柱香供给了怒目金刚,便下山去了。

    “官帽啊,记住大人说话小孩子是不能插嘴的。”老和尚语重心长地对小沙弥说道。

    “这是哪个主持师傅说的话吗?”

    “不,这是为师还未上山之前的人生经验。”

    “那就是佛门外的道理了。”老和尚被小和尚这么一句噎得哑口无言,转念一想摸了摸小沙弥的光头,说得也没错嘛。

    “这样吧,过几天你给那位开铁匠铺的施主再送一窝鸡苗去。毕竟我们的字号是包活三天、死了包换。做生意讲诚信最重要。”老和尚叹了口气道。

    “师傅师傅,这也是上乘佛法吗?”

    “不,这也是为师的人生经验。”

    “奥。”师父怎么只会些人生经验,小沙弥今夜便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懂这些他这个年纪看上去比佛法玄之又玄的人生经验。

    只要是师父说的,人生经验也就是佛法了罢。小沙弥心中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