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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邦

    少有的自然风撩拨高悬在联邦大楼上旗帜的一角,人工降雨沉沉拍打漏电的霓虹招牌,断成半截的电缆植根进泥泞的水洼,发出行将就木的刺耳声响。霓虹灯忽明忽暗的光线四散在空气中,在刀光的折射下形成不甚规整的彩色光谱,轻轻抚上男子的发梢。

    男子懒洋洋地抬睫,鱼嘴兜帽下姣好的面容在本来昏暗的小巷中无处可藏。他的五官是一眼看得出的东方面孔,用作装饰的全息浮屏眼镜端正地卡在高耸的鼻梁上,刀削的面庞英俊而冷漠,俨然生人勿近的架势,几缕稍长的刘海垂到眼前挡住视线,蓝色的瞳孔轻蔑地审视远处大楼前巨大的信息浮屏。

    那是联邦里断断续续的灯火之一。市中心的霓虹招牌五花八门,在棱镜的折射下形成不甚规整的彩色光谱。淡蓝色的信息浮屏从民房一直延续到政府大楼,铺就出一条直通云天的阶梯。泛着金属光泽的建筑鳞次栉比,五彩的霓虹灯光在密密麻麻的建筑丛里勉强穿行,折射交织成脉络繁复的彩色蛛网。

    “乌托邦”像一块半探进垃圾桶的变质蛋糕,只有露出来的一半完美无缺着。名为“天网”的全系光屏仅有一尺厚,却成为文明的横断。“天网”之外的地皮烧得焦黑,像毛皮一样翻卷起来,裸露的光导电缆私接起长长的尾巴维持一条街的路灯将歇未歇的颜色。

    远处漆黑的巷弄里传来金属的摩擦声和旧时蒸汽引擎的轰鸣。不染一尘的“乌托邦”有成体系的规矩,谬称“伊甸园”的垃圾堆仿佛也有自己的繁琐。

    男子目光移回远处的大厦,带着铂金素圈的右手紧攥住手中的刀柄缓缓潜行,修长的刀身接地,尾尖坠出刺眼的火花。远处最大的浮屏骤变,先前显示的联邦领导人头像顷刻间炸裂成齑粉,又缓缓聚合成几个不甚分明的大字。

    “生日快乐!——沈群。”潦草的大字射出的灯光略显粗暴得打在男子脸上,他不紧不慢整理一下束身的绑带,扬起手臂指尖缓推长刀入鞘,发出悦耳清脆的响声,他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左手紧捏住黑色的无线麦克,雨珠打在麦克上,所连接着的大楼音响不断低鸣。男子深深吸气,却是年久失修的下水道常年的藏污纳垢反潮的气味与锈铁的腥甜一股脑涌入颅腔,他深感一阵恶寒,缓缓启唇:““乌托邦”像一块半探进垃圾桶的变质蛋糕,只有露出来的一半完美无缺着。名为“天网”的全系光屏仅有一尺厚,却已经成为文明的横断。“普罗米修斯”,你们停滞太久了。”男子清了清嗓,喉结在月光朗照下缓缓跳动,“我是沈群,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新游戏。”语毕,沈群消失在深巷的黑暗中。

    警报迭起,区域天网中枢控制台的屏幕闪烁刺眼的红光。办公区的通讯终端一通又一通,在遥远的另一头传来无尽的嘶吼,来来往往的白衣技术人员手忙脚乱地调试机器,全然没有平日里高人一等的姿态。警报的灯光与窗外霓虹灯交相辉映,衬得技术人员脖颈处液压杆渗出的冷凝液格外刺眼,义体的接缝处因为过热甚至升起了几缕白烟。

    中控台的男人死死按着中控显示器的屏幕,干瘦的手臂青筋暴起,枯槁的面庞却浮现出扭曲的笑容,铁制下颚咬紧的牙关发出尖利的声响,缓缓开口:“传唤“刻俄伯罗斯”,全方位展开逮捕行动,没想到今天你会自投罗网。”

    冗长刺耳的警报声充斥在狭窄漆黑的楼道里,警戒灯散射的红光反复扫在武装整齐的“刻俄伯罗斯”警员的头盔上,金色的犬头标志引人注目。为首的男子却是例外,他没有穿戴队伍的统一着装,身上象牙白的长袍镶着颇有中世纪风格的花纹金边,胸口的金色铭牌刻着“方迟盏”的字样,袍子下摆残缺不齐隐隐盖过膝盖,金色的短发打理成偏分,英俊的面庞柔和而平静,全然没有一丝压迫感,甚至让人心生一些亲近感来。方迟盏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手中的白色脉冲双枪,直到双枪表面像刚抛光般一尘不染才不耐烦启唇:“行动开始,我们陪这位客人热热身。”

    一声令下,警员们训练有素地穿过楼道,展开地毯式搜捕,枪管的红外射线像蛛丝一般蔓延,织起一面巨大的网来。方迟盏则调遣了“刻俄伯罗斯”中的一撮精锐穿行在更深处的巷弄里,棕黄的牛皮靴踏在黢黑的水洼上,干净整洁的长袍出现在肮脏简陋的小巷里显得格格不入在水洼上留下串串涟漪,他偏头对着传呼机说道:“中央大道北部是你的辖区吧王哥,早先开会就说过千万别有一点点闪失,您可真给我上眼药啊。”

    “抱歉队长,对方的黑客技术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设下的信息矩阵全然没有发现异常…”电话那头的男子声音沙哑,显然已经被这突然的纰漏折磨得精疲力尽。

    “人手不够调人手,技术不行改技术,少给我找借口,同样的事不要再让它出现第二遍。”方迟盏烦不胜烦地挂断了通话,他语气明明很平淡,先前几个好奇心重偏头来听的士兵却已经噤若寒蝉。突如其来的袭击已经让正在休假的方迟盏烦不胜烦,中央办公厅大楼被黑客攻陷简直已经是骑在联邦头上拉屎,敌暗我明的处境下,搞得方迟盏也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并不是因为任务极高的难度——他只是因为假期中止满腹怨气。

    但这次突然袭击也让他感受到了一些棘手。“普罗米修斯”的名号好像唤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黑客的攻击堪称无可挑剔,高超的技术轻而易举得跨过联邦的信息矩阵,打碎的信息浮屏重组的文字摆明了是向联邦挑衅。但如果是挑衅,为什么缺偏偏选择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白天的闹市不是更能引人注目?敌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而他口中的“普罗米修斯”..又是什么,似乎他曾经也见过这个名字。更让方迟盏在意的是信息浮屏上名叫沈群的人,究竟是不是这场计划的主谋?杂乱的信息和看似对不上眼的逻辑让方迟盏有些云里雾里,他暴躁地揉乱了头发,停滞在昏暗的街角。

    他越发暴躁的揉搓着蓬松的金发,嘴里不住吐着脏话活像一只栽了跟头炸毛的猫。身边的“刻俄伯罗斯”们见状也停止了行进,在方迟盏身边正立待命。

    破碎的信息浮屏,挑衅的生日祝福,不明来历的名字……一切的疑点疯狂涌在他的大脑里,像是不停旋转的抽水马桶。方迟盏咬住手套指尖把手抽出来,两指捏住鼻梁,他有些心悸。入伍多年以来,他头一回感觉落入了对方的局里,现在的情况让他步步为营,更准确地来说是一种应对危险的迫切。这场棋局对手已经执子,若想不至于死局,他必须马上思考个三二一出来。

    “如果只是挑衅,他们没必要安排在夜里,倒是说不如选择在人群熙攘的白天,那样才真的让联邦挂不住脸”,他喃喃自语,霎时他的眼神清明起来,随后吞吞吐吐地重新开口,“但如果…这已经不是一场挑衅,而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袭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