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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谁令心牵 (贰) 第三节 立约

    夜深野草河边,林朝英拦阻了王世雄的去路,道:“欲到金营,救出温玉?”

    王世雄惋惜地道:“卫兄虽有错,但念其十载守地之劳,该拯他的血脉,免受金贼作贱。”

    林朝英冷笑道:“别浪费气力。”

    王世雄忿然地道:“我力虽弱但我意已决,请勿阻挠。”

    林朝英道:“我在营中曾见此女,她根本并未怀孕。”

    王世雄益气愤,道:“魔头太卑鄙了!竟用此诓骗卫兄,受其驱使。”

    林朝英道:“被骗的是你,不是他。”

    王世雄诧异道:“何出此言?”

    林朝英道:“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自欺欺人?姓卫的临死还使诈,让你到金营白白送死,难道真的一点也没想到?察觉到吗?”

    王世雄颓然坐地,道:“五年来,同生共死,他竟然……”沮丧地望了林朝英一眼,道:“一直以为做好每事,实际是每事粗疏。”林朝英道:“人谁无错,经一事长一智……”王世雄摆摆手,长叹一声,颓丧地步远。“让我静一下吧。”此时,周伯通跑来,与王世雄打个照面,瞧他的神情,忙避到路旁,待他经过后,才去拉扯林朝英的手臂,嚷道:“狗儿她妈活不成了。”

    林朝英盯着他步远的背影,甚是放心不下,但让他冷静情绪也未尝不是好事,周伯通在旁催得急,便随他到了洞穴。

    诊视了苏大娘的伤势,对她施针、用药。良久,苏大娘长吁了一口气,慢慢地张开了眼睛,但已不能说话,直指着身旁的女儿。林朝英清楚其意思,想了一想,道:“我会送狗儿平安到南阳的。”苏大娘仍竭力指着。林朝英双眉微蹙,咬一咬唇,道:“我收她为婢。”苏大娘方垂低手,宽容而逝。

    关祖美来找林朝英,虽觉冒昧仍硬着头皮问道:“可见世雄兄否?”

    林朝英闻悉他失去影踪,与众人遍寻了一个多时辰,未有收获,忧虑:莫非他真的冥顽不灵,到金营救温玉?欲立刻动身前去阻止,但当回望洞裡遍地伤者,只剩关祖美独支,难保残馀部众到南阳途中的安全。凭他的武功,到军营查探,料脱身无碍,当他查明真相,必担心附民状况和图谋后计,而追赶关祖美队伍。

    岂料护送附民到抵南阳,仍不见其现身,彷彿消失了。

    于关祖美家中守候,这晚深秋阴冷,满室充斥寒气,叫思绪纷陈的更夜不成眠。凭栏仰望长空,忆起半年前初遇的那一晚。林朝英对狗儿,道:“我要去一处非常凶险之地,你暂跟从关将军,把我传授的,用功练习。最迟半年,我定归回接妳,决不像某人没半点承担,杳无音讯。”

    北往大兴府的捷径上,林朝英见吴南咏像收到了情报,在伫候自己。她开口便问道:“妳真的相信那些传言,往永安救出那王姓逆首?”

    大兴府又称“永安”,因中都建城时挖出铭文为“永安一千”的古钱,群臣以为祥瑞,便模彷“长安”称中都为“永安”。

    早前林朝英到楚州营中查探,听到传言说:王世雄到营中刺杀毛雅,恰李晚雪在,出手重创了他后擒拿押往大兴府。心中虽觉疑点重重,本着“看个究竟”之心前往。此刻将此心坦告吴南咏。

    吴南咏坦言道:“带家确曾到过营中,但是在师哥斗智斗力,击退刺杀他的王逆首之后。那些都是他故意讹传的,用意妳该明白。”

    他……林朝英问道:“外婆已返大兴府指挥地?”吴南咏道:“回了山峦。临行前,她吩咐,若我有机会与妳遇上,莫论是敌是友,也代传话:要妳莫负先祖遗命。”林朝英意识到外婆所指,是鑽研札记。啊……莫非她早料我会……

    吴南咏咬一咬唇,续道:“王逆首往南逃,应匿入宋境,妳还是快追上去吧。”林朝英凝望着她,道:“我也祝妳能追得上去。”吴南咏倨傲地,抛出暗黑剑士中的老谚语,道:“咀裡嚐的甜,剑上的血舔,靠的是自己本事。”见她点了头,一副意同模样,满怀信心地转身前行,忍不住叫道:“英,妳我今生就再不相见。”她的身影略为停滞后,继续前行,心裡想为了自己,也要继续下去。

    转往南方的途中,又被毛雅阻挡。毛雅道:“归来吧!如我之前所说,我愿放弃这裡一切,同回不变峦雪血谷,协助带家培养新人,负责后勤事务,安静地一起生活。”

    林朝英低头想了一想,终抬头直道:“没兴趣。”

    毛雅道:“追着丧家之犬的尾巴跑,就很有趣吗?”

    林朝英冷漠地道:“与你无关。”

    毛雅道:“且看我追上前,把那狗头砍掉。”

    林朝英冷笑道:“我俩就此比试一下。”

    毛雅终于抬了头,瞪视林朝英,道:“自幼我就一直依你的,听你的,那有我作主的机会?”

    林朝英也直视着他,道:“自幼你我与南就在一块儿长大,爱在雪血谷生活的是她……”

    毛雅阻她说下去,道:“好!就比试一下,我先砍掉他的头,妳就嫁给我!”

    清楚哥立此约,无非看准自己忌惮他掌握大量情报,会暗中跟踪保护和抢先行动,便可趁机说服自己。分道扬镳,是表明不再倚赖和难再一起。辜负了他,亦同时辜负了外婆的安排──她栽培毛雅,再借助他的力量,令自己恢復李姓,接任相家之职。以前诈作不知,现在更拒不应命。

    林朝英凝望淮河交错的沟渠,河面忽现了王世雄的笑面,瞬间又转他的愁容,伸手抚慰便倏地消失了;感到整个身空了,脑袋空了,分辨不了方位,思考不了对错和真假。自幼只按照任务安排,这大半年便受他的牵引,如今茫然不知去向,彷如河水只懂随波逐流。

    “对!赶上去,把他狗头砍掉!”闭上眼抬高头,遏止眼泪流出眶子。“他不想在金人的天下,说不定真的回宋境去。”

    返回南阳,知悉王世雄并没有出现过。关祖美道:“楚州之事对他打击甚重,需要些时间平服心情,盼过一段日子后,会重新振作。”林朝英就此告辞。

    狗儿向关祖美拜别,便挽着包袱跟随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