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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有朝再见 (叁) 第三节 亭争

    当日离开金山赶赴绍兴府方向,庆幸熟路顺利抵达,怎料遭大姨母施计软禁,直至表哥归家度岁,悄悄释放了自己。却因那套表哥到海外觅地避尘,观海赏浪时有感而发创出的掌法,实在奇巧潇洒,存心要在王重阳面前卖弄,故又耽搁了时间央着他教导,返抵金山已失王重阳影踪。后来,从荻姐处得悉他往阳翟捣破金贼兵库,便连日追赶,惜路上迷失了,翻来绕去来到这林子,撞见“猿形汉”的背影。他……如此畏惧被我看到……为何……乐符自听到狗儿述说他的事,一直惴惴不安。

    乐符紧随他们赶路,林朝英宛如没有看到她的存在。孙博乐套问了两次,她从何得悉自己的行踪,和她的表哥底细,见她甚是狡猾,便鲜有交谈。沿途这两天,仅有狗儿与她亲近,但聊的尽是林朝英的喜好与习惯,狗儿回答简短,她误会是隐瞒也渐少发问了。

    十四日大清早,终于来到进阳翟的大道上!体力耗尽,睡眼惺忪的乐符,拚尽劲追仍离他们愈来愈远,心想眼前大路一条应不再迷途,失去他们踪影,也大可进城后透过帮众找上王重阳,便放缓步伐喘息。此时,瞧见道旁停住了一辆马车,车伕向帘内劝说,道:“娘子,身体不适,就多歇一会儿吧?反正日落之前准能抵达。”帘内传出一把强忍苦楚的倔强声音,道:“别管我,快赶路!”乐符失声叫道:“荻姐。”

    “符妹。”方荻不顾粗着身子,揭开车帘,冲了下车。乐符问道:“荻姐妳不是留在庐州养胎吗?”方荻激动地抓着乐符双臂,道:“霍心枝,那贱婢!云开妹託『急脚递』捎来书信,告知那贱婢沿途不断勾引,良人把持不定与她苟且了!事后厚着脸缠着要讨个名份。”

    “轻声点。”乐符怕她张扬,劝止道:“冷静点,当中可能有些误会。”

    方荻咬牙切齿道:“好呀,捉贼拿贜,捉姦在场,我要当众撕破他俩的脸皮,看他还能否那么如意当官下去?来,我俩并肩上。”乐符感左右为难,实不愿牵涉他们的妒雨酸风中,但今恐逃不掉矣!再者乘其马车,可抢先那怪婆娘遇上王重阳,遂登车同往。沿途,方荻晕眩、呕吐、哭诉不断,乐符惊讶她像换了另一个人,也暗怨自讨苦吃,仍饿着肚皮用心用意照料。

    “雍梁客院”位处阳翟东陲偏僻古墟,表面是客店,实则是策应宋军攻金的基地。

    马车抵达已届晡时。方荻从店主悉扬武帮人士在后园亭台,便直奔进去。进了园中,远处角亭,传来凄清委婉的琵琶声,伴着混杂枫香、玄蔘味道的熏香,方荻怒不可遏,骂道:“臭狐狸的技俩!”闯进亭子,对一脸错愕的霍心枝,狠狠掴一巴掌,道:“贱婢,抢我良人!”说着又伸爪扯其发髻,被霍心枝推开。乐符跨步挡在二人之间,劝道:“两位姐姐,有话好说。云开呢?魏庚在哪?”霍心枝诡异一笑,眼角飘到远处厢房。方荻吼叫一声,势欲再扑前,被乐符阻止。

    霍心枝道:“念在妳是我良人的糟糠,才忍让一招,再敢发疯,要妳受够!”乐符忍不住斥道:“横刀夺爱,未免不顾姐妹情谊!”霍心枝冷笑一声,道:“那不是遵照她常向我们吹捧的,摆脱礼教枷锁,想做便做,要爱就爱吗?妳清醒点!她跟女的称姐妹,无非利用我们,摆佈我们。她与男的……宽衣解带,谋取利益。我们私底下都议论过……”方荻把乐符护着的手搡开。霍心枝指着方荻道:“妳这个肚子,魏庚跟我诉苦,被妳强来哄骗,才让妳怀上。”

    方荻骂道:“放屁!胡说!”霍心枝道:“魏庚还告诉我,妳献计使添凯假意协助落水狗崇与务,套取他与金国情报,盗窃『掌中战士』迷药。实则借崇与务除掉那愣小子,免他妨碍妳纠缠魏庚迫婚!”乐符十分震惊,拦住方荻,意图继续听下去。霍心枝势不饶人,道:“魏庚虚与蛇委,内心早嫌恶妳那肮髒的身体。嘿,全帮只有添凯那傻瓜,才将烂货当成香宝贝……”

    方荻撞开乐符,冲前去与她拚命。正中霍心枝的圈套,见她手一扬、脚一勾,方荻便要摔倒右边地上,纵不一尸两命也怕胎儿难保。

    黑影一闪,猿形汉现身,蹲低伸掌稳住了方荻,再猴跳跃起,抓伤了霍心枝进击的双臂,接着“左右开弓”连环掴了她十数巴掌。霍心枝被打得耳鸣眼花,后仰跌坐地上。

    本欲趋前阻隔二女的乐符,失声惊呼,道:“添凯,真的是你啊!”

    蒙添凯猛然转身欲逃,恰巧与方荻打个照面,他竭力地调匀呼吸,却仅能发出呜呜单音,脑内影像交迭无法凝聚视线,举起发抖的右手触摸前方。方荻面露惊惶,双手不期然掩护肚子,后退数步。蒙添凯对此歉疚,骤感希望幻灭的悲酸,令神智忽尔一阵清醒,勉强地道:“妳!妳?妳……”方荻躲在扑回来的乐符背后。蒙添凯摇摆身子,压止体内那股躁动,避免伤及眼前人。

    此时,跟踪而至的孙博乐和狗儿现身,孙博乐道:“蒙添凯你……”蒙添凯吼叫一声,运臂乱舞几下,踹柱子借势遁出亭外露台,再没入树丛中。孙博乐转向霍心枝问道:“施魏庚在哪?”霍心枝噘嘴不答。孙博乐冷笑道:“我没信心治好妳脸上伤痕,却有把握使得更难看。”霍心枝混身哆嗦,坦言道:“他去了少室山,邀高手相助。”狗儿接着问道:“王重阳呢?”霍心枝道:“他随大黟儿,到伏流山金贼的仓库去。”其时,身心透支的乐符终虚脱晕倒,霍心枝忙过去搀扶回客房。

    狗儿本欲伺机“取”乐符那瓶解药,念及他们既是一黟便不愿插手,随孙博乐越牆离开。她在想蒙添凯能往哪裡去?她们到底会否给他解药?

    孙博乐也在想蒙添凯,曾见他确有几手保命的怪招,估不到他还有此“猴形”武功。他跟谁学会?

    蒙添凯使的,就是毁玉帮遗失“云唤八藏”的“移影形藏”和“啼猿绿藏”。机缘下,得海州丐传授。他嫌“啼猿绿藏”形态拟猴,恐招方荻讪笑,故弃而不用,宁愿用仅学懂三招的“移影形藏”保命,直至迷失理智才不自觉使出。施魏庚觑定崇与务因金主更替失倚靠,设局陷崇与务被宋军缉捕,诱蒙添凯佯装协助,窃其与金国的情报,和掌中战士的迷药。崇与务心裡有数,逃离追捕后,便暗中向他下药。尚幸崇与务每次下的份量轻微,另“云唤八藏”是“伤一脏,活一魂”,所习的“移影形藏”伤筋骨却活脑神,消减了部分药害,因此他时而疯狂时而骤醒。此刻躲藏绿荫的蒙添凯,浑浑噩噩,觉狗儿背影亲切,悄悄跟随往伏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