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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仁心藏险恶

    周奎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和而阴毒的笑意。

    是,这传言也的确能让他起杀机。

    他本是个狭隘而狠毒的人。

    但他不会告诉罗夫人,即使没有这个传言,罗家人,也同样一个都不能活着。

    江湖中提起吉门镖局,多数人会竖起大拇指。

    这并不是因为总镖头周德升和少镖头周奎有多么惊人的艺业。

    轮武功,他父子只是江湖中的二三流角色,论家业,吉门只是个没有分号的小镖局。

    然而这个不入流的小镖局,却有位仁义之名远播的总镖头。

    提起周德升,任谁都会赞一句“仁侠”、“仗义”。

    五年前,潼关同盛镖局的刘总镖头走镖失利,一批贵重红货被劫,按规矩要双倍赔偿,刘总镖头拿不出这笔银子,眼见要闹个身败名裂,周德升取出自己的一半家财,助其过了这难关。

    三年前,川东风大飚潜入官库盗取库银,被大批官差围攻追捕,身受重伤,他逃往汉中,上门求周德升收留,周德升将其安置,并为其寻医问药,风大飚伤愈告辞时,周德升又赠了一笔盘缠。

    ......诸如此类事情,数不胜数。

    然而,周德升行这些“仁义”之举,是需要有大笔的银子支撑的。

    实际上,这位有着“镖门孟尝”之称的周总镖头,家财并不丰厚,周家只是薄有祖产,吉门镖局的生意也一向冷清。

    多年来,周德升为了维系“仁义”之名,口袋里早就入不敷出。

    然而,他必须苦心维系下去,因为他姓周。

    江湖中人都知道,吉门镖局“吉门”二字的由来,就是周字拆开。但却并没有人知道,周德升父子,是周王周子旺的后人。

    当年,周子旺率众在袁州起义,欲推翻元朝,之后失败被剿,后人被部下救出。

    朱明得了天下后,周家后人感叹自己祖上时运不济,同时留下祖训:周家子孙势夺天下,以慰先祖子旺之灵。

    这件事本就很难,况且当时天下已定,周家又已没落,无财无势。

    吉门镖局是周德升父亲周乾所创,其目的不只是为了安身立命,更是为了借走镖之名,打探时局消息,伺机而动。

    他为此奔碌一生,深知其中不易,临终前交代儿子周德升,如周家真没有这样的机运,也不必再强求。

    然周德升却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并不以父亲的临终嘱咐为然。

    他决心一定要在自己这一代,达成祖上的遗命。

    接任吉门总镖头后,周德升结交官府,又不断笼络江湖上的好汉,为此不惜散尽家财。

    手头上越来越拮据,周德升和儿子只好去“想办法”,而他父子想出的这个办法,就是“移花接木”。

    这朵“花”,正是汉中城首富,罗家的大女儿罗青。

    于是,周德升差媒婆去罗家,为儿子周奎向罗家大小姐提亲。

    罗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南北货物往来,原少不了要和镖行打交道,再加上周家在当地名声不错,对于周家上门提亲,罗老爷先是有三分愿意。

    而真正促使他下决心的,还是因为家里进了盗贼。

    罗家作为当地首富,自免不了要请些人来看家护院,谁知这些他一直认为“功夫了得”,重金请来的护院之人,在危急关头,竟然不堪一击。

    就在盗贼要害他全家时,周家父子从天而降,赶跑了贼人。

    罗老爷感激不已,惊魂未定中忖思,自己家大业大,难免惹来盗贼的觊觎,与周家这样的“武林高手”结亲,算是有了护身符。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贼人,都是周家父子找人假扮的。

    于是,周奎与罗大小姐的亲事,变得顺理成章。

    成亲后,周奎一次也没碰过那位有着“汉中牡丹”之称的娇妻罗大小姐。

    看着罗青那张明艳的面容,周奎不是没有过心动。

    他不碰她,不只是因为他与父亲周德升早已计划好,灭罗家满门,将这巨富之家的家产,尽数归于周家。

    更是因为自己祖上传下的一部《铁布刀经》。

    这套刀法全是进手招式,刀经中的内功部分《铁布混元》共分七层,练到最高层时,周身刀枪不入,因此与之相合的刀法,根本不需有防御的招式。

    只攻不守,自可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习练这《铁布混元》的要旨,却是终身不得近女色,否则功夫立破。

    正因为这个原因,周家祖上并无人去修炼。

    而周奎心知,自己父子武艺并不甚高,江湖名声再好,凭这身功夫也结交不到真正的武林高手。

    眼下朱明天下早定,并无可乘之机,而借武林群豪之力,或大事尚有几分指望。

    如此,自己便非得有惊世武功为助不可。

    成亲一年多,他为了不去面对罗青那张娇艳的脸,常常借口出外走镖,一走就是一两个月,最后这次更是半年多才回来。

    灭门之事虽然早有准备,他和父亲还是等了一年多才动手,原因自是怕惹人生疑,毕竟父子二人还要继续“沽名钓誉”,维系“仁义”之名。

    这一年多以来,平心而论,罗青对他不错。

    并没有因为他不肯圆房而有任何怨言,反而在他每次出镖时殷切叮嘱,为他准备换洗衣衫。

    周奎甚至想过,杀了罗家其他人后,留罗青一命。

    但他最后这次出镖回来,罗青死了,还带回来一个婴儿。

    因为这个婴儿,他恨透了罗青。

    曾听下人说,之前自己每次出镖时,罗青都会同青梅竹马的倪家少爷见面......

    如今再听到那样的传言......自己一直不能碰的妻子,却和别人生了一个孽种。

    长时间压抑的苦闷,这时全都转为扭曲的恨意。

    他潜入倪家,一刀结果了倪家少爷,并将其下体砍得稀烂。

    至于罗青所生的“孽种”,周奎自然更容不得他活在世上。

    他自然不会告诉罗夫人自己父子的图谋。

    一个极度谨慎的人,即使面对将死之人,也同样不会多言。

    周奎提起手中的钢刀,刀尖划过罗夫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