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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皮卡温(二)

    一路上有许多侍者仆人,见到老威容都会恭敬的行礼,而后再以善意的微笑面对明参与法尔忒妮。虽说只是单纯的职业需要,不过对于来客而言,还是能够感受到一种被重视的感觉,尽管在罗闻纳里奇家族工作的佣人们很可能比一些落魄贵族还要更加的阔绰、傲慢。

    而且,在某些情况下,这些侍者们在宴会中很可能被某些贵族小姐、先生给相中,并借此得到还算美好的夜晚和一大笔赏钱,毕竟瓦萨尔斯的贵族们对于伦理和贞洁并不看重。但这些佣人们也知道哪些可人儿的要求可以听,哪些则需要仔细考虑——是的,这是需要分情况的。

    法尔忒妮不是很擅长应对这种情况,脸上有些艰难的挂着勉强能称之为假笑的微妙表情,而明参几乎以及习惯只是微微颌首便算是回应了,倒不是他适应性强,只是因为习惯了,仅此而已。

    “爸爸——”

    拥有鲜明女性特征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端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急促轻快的脚步声,这些显然属于一位充满了活力与青春的可爱小姐。

    明参突然止住了脚步,伸手拦在法尔忒妮的身前。

    “明参?”

    “嗯,先不要上前——你一会就明白了。”

    然后,之间一团仿佛雪绒花般洁白、滚圆的影子从旁边窜出,一下子撞到了正走在前面的老威容的身上。

    “哦哦,亲爱的,你不是应该在准备今晚的礼服么——你怎么出来了——啊,可爱的孩子!”

    老威容的脸上熟练的浮现笑容。她怀中抱着的是一个女孩,十七八岁左右,看上去和明参、法尔忒妮是属于同一年龄段的孩子——额,当然,这里只用了外表作为标准。

    女孩有些胖、不,不如说这叫丰腴——得了吧,刻意的掩饰就是可以的展露——呵,克乍索上层贵族的正常身材,因为不合理的作息与暴饮暴食的饮食习惯,无论男女几乎都是这副模样,除了一些军人出身的贵族外,几乎无一例外。

    注意,这里指的是上层贵族,而非一般贵族。

    “人家想你了嘛——”

    听到这句话,明参没来由的感到自己似乎起了层鸡皮疙瘩,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具备那种能力就是了。

    “威容,”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清脆熟悉、令人安心的当当声,“或许你们需要点私人空间?”

    “我的朋友,你的贴心真的很令人感动,但这种行为对客人而言无异于是失礼且........”

    “与其有时间假装客套的说这些琐碎无用的废话,还不如加快手头上的活计,”

    略带不耐烦的再用拐杖敲地,明参虚起眼,“时间,时间,罗闻纳里奇先生,抓紧时间对你我都好。”

    “明参先生,菲先生,”

    似乎听不出言语里的不满与冷鸷,威容的女儿在父亲的怀中,朝着东陆人挥了挥手。

    “午安~”

    明参嘴角抽了抽,虽然很不想去理会,但那样显然十分的不礼貌、不体面、不绅士、不尊重。他随手挥了挥,既没有平民见到贵族后应该实施的贵族礼,也没有能表达足够尊重的举止谈吐。

    真是有够烦的。

    “介绍一下,”

    好不容易让女儿离开自己的怀抱,威容.伟伦.D.罗闻纳里奇先生整理了一下衣襟,摆正帽子,显然是在对着明参身后的法尔忒妮说话,“我的小女儿,洛茜西。”

    没有在卓尔卡小姐面前说出伟伦.D这个名字中缀,老贵族的涵养与收隐的心性当然与年龄相符。

    “你好。”

    “你好,美丽的小姐,”

    穿着雪白衣裳的女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法尔忒妮的身旁,自顾自的拉起她的手:“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么?”

    “那个.......”

    “你和明参先生是什么关系?朋友关系?恋人关系?”

    “唔?!”

    脸就像被烫熟的虾子,明参还没从法尔忒妮脸上看过这种表情,双眼似乎都变成团凌乱的线条,呆毛似乎是在转移注意力般的左右摆动——等等,你是那个残念的银发呆毛怪么?

    “你的女儿一如既往的天真活泼,”

    凑近罗闻纳里奇先生的身旁,明参很小声的开口,“她如果知道你背后做的那些勾当,表情一定会相当精彩。”

    “她这辈子都不要知道的好,”老威容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但她总是会知道的,我不可能护她一辈子,不过,至少现在,让她觉得贵族的生活只有金瓦伦和奶油蛋糕,这样比较好。”

    今天的太阳还算闪耀,金灿灿的暖人阳光透过窗柩撒到了走廊上,玻璃上繁复的木枝图案也被投射,显得繁复而静谧。

    银辉色的拐杖敲击地面,明参很是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哈~阿,因为有你这么个臭名昭著的混蛋,所以她一直都没什么朋友——你觉得呢?”

    因为威容的某些不光彩事迹,他那可爱的、由正室所生的女儿——洛茜西.伟伦.D.罗闻纳里奇——并没有什么同龄人朋友。

    “她一定会和这个小姑娘相处很好的——她的心地并不坏不是么?有她在,其他的苍蝇们也不会绕着你的朋友,因为这样他们就知道这是老威容的‘朋友’,想动手动脚之前得先想想自己能不能在卡布尔罗河和木桶好好过上一辈子。”

    没有去在意或者回应明参显而易见的挖苦,威容.伟伦.D.罗闻纳里奇先生只是开口,解释着自己的用意。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会乖乖的去换上笨重的礼服,尽管这个时间是他安排的。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在这里制造仿佛是巧遇般的环节。

    幼稚的手段,就好像是设置了可笑环节的孩童在像一个成年人邀功。

    “或许吧。”

    明参打了个哈欠,不予置评。

    老威容微微一笑,对着明参轻轻抬了一下自己那高得夸张的礼帽,然后走上前,和自己的女儿小声说了几句,就见雪绒花似的姑娘惊喜莫名,拉着法尔忒妮就要走。

    在讨论正事的时候,不关键的人自然是不应该在场的。

    “法尔忒妮,”明参伸出右手,从肩上抓起那聒噪的小鹦鹉,“接着。”

    “嘎?”

    惊慌失措的扑棱着翅膀,菲在寻常人面前并不能展现出自己身为粘体的特性,因此它只能笨拙的挥叠羽翼,落到了法尔忒妮的怀中。

    下一瞬间,女孩就被另一个女孩拉走了。

    “她一个人会害怕。”

    看向有些疑惑的威容,拥有漆黑色眼眸的东陆少年耸了耸肩。

    “嚯,嚯嚯嚯,我的朋友,看起来我们对你的了解似乎.......”

    “得了吧,凭罗闻纳里奇家族在瓦萨尔斯的手段,我的社会交际关系早就被你们摸清了,所以用假装不了解这种举措来塑造你们信任我的这种行为还是稍微停一停比较好。”

    拥有黑色蓬松乱发的东陆人眼前稍微被刘海遮盖,他很冷漠的开口,语气中听不出情感波澜,“我猜,只不过是一天的时间,你甚至已经把我朋友在密斯克布索罗大学三年的学习档案都调出来了不是么?”

    “真是犀利且独到的见解,但明参先生,有没有一种可能,也许你的判断是错误的呢?”

    “你就好像是一个偷吃糖果后被发现的小孩子,企图吞咽掉口中的赃物来掩盖事实——难道你就不能稍微哪怕一点点、收起这一幅做作的样子吗,穿着绅士礼服的大白鹅先生?至少能够用正常的语气和我讲话,就像你差点被左轮崩掉脑袋时那样。”

    “你还记得我们相遇的日子?明参先生,我总是和老家长们说,你是一个念旧友善、总是关切朋友的人,现在看来——”

    “闭嘴,带路,或者我把我的拐杖插进你的眼窝并借此好好搅弄下你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着的是肥肉还是酒精——你喜欢顺时针搅动还是逆时针搅动?”

    “哇哦哇哦,东陆人,你的嘴一如既往的不饶人,不过是你——明参先生——好吧,随你这么说,因为是你啊,东陆人——请跟我来,虽然我们都知道路怎么走。”

    对于明参已经不能称之为讥讽的言辞攻击,老威容显得很气定神闲。

    一路上的墙壁挂满画作,都是出自一些绘画界所谓大师的作品,但并未脱离具象的眼光,几乎都是惟妙惟肖的人物肖像、氛围奇异淡雅的石塑,又或者是光影夸张强烈的场景——自从某个罗闻纳里奇家的小伙子在和心上人的面前谈论抽象画时出了个大糗之后,这所公馆的艺术类作品就不怎么采用意象类了——因为他们真的不懂。

    老威容一路上几乎都没停下嘴,就好像是外面水池上装饰的喷水狮子头似的滔滔不绝,以至于在跨上前往三楼的楼梯前,明参都没有再理会他哪怕一次,但这并未让威容先生出现难堪或是尴尬。

    他脸皮厚。

    终于,在比菲还要聒噪烦人的说话声中,两人走到了一扇深黑色大檀木门前。

    老威容大跨一步,走到明参的前边,然后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

    沙哑且缺乏活力的声音从中响起,老威容耸了耸肩,把手放到了纯金打造的门把手之上,拉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