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帮手（一）
“我不同意！”
霍米罗.切尔比卓从椅子上起身，双手狠狠拍击面前的桌子，这一粗鲁而失礼的举动却没有叫对面的人感到意外。或许是因为相处时间已经不短，即使霍米罗此时把枪架在自己脑袋的正中间，来上几句地道美好的克乍索国骂，桑铎.科都不会感到奇怪。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上交的报告！”
一叠被装订得十分整齐的报告被丢在桌上，本该直挺雪白的纸页出现许多皱纹与后期加上的标注，显然是被认真阅读过。
《针对大青松街异人明参的观察与交谈记录，附带调查背景及社交关系的总合以及推断》，报告人的落款是桑铎.科。
极其标准娟秀的花体字，真是没有想到，老烟鬼先生居然能够写出这么一手漂亮的字。
“你看看自己写的，‘位阶未知、目的不明，目标似乎具有较为强大的灵性蕴存，’要我说，你直接和我带着人拿枪去把他架过来，在审讯室里，无论是什么异人都会开口。”
“冷静，冷静，霍米罗——我能保证，如果你那么做的话，明参先生绝对不会开口，”
科先生为自己点上一根丁丝洁香烟，感受劣质烟草和焦油的味道充盈着鼻腔和肺腑。
房间内很昏暗，只有一盏橘红色的油灯在晃晃的照着。
在灯光之下，烟雾十分清晰可见，如同不断缥缈发散的灵魂在无用可笑的挣扎，艰难渴求能在这世间停留哪怕悲哀的一秒。
“但我敢拿我下个月的薪水发誓，他一定会从你的品味和行为逻辑开始实施语言攻击，从你着装到你的人格。”
霍米罗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敲打桌面。
“你认为他和罗闻纳里奇公馆发生的事有关，想要去调查，这很好，桑铎，这很好，没有什么不对的，谁也说不了你什么。”
说到这里，霍米罗.切尔比卓的眼神一冽，仿佛大理石雕琢深邃的双眉深深的皱起。
“但你为什么要亲自去和他交涉？你我都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按照流程来，至少找上你的小队，然后在周围布置下我的人，这足以应对大部分突发情况。”
“指正，霍米罗，小小的指正——并非是交涉，而是一次交谈，也仅仅是交谈。”
桑铎把几乎快要燃尽的烟抛到烟灰缸，燃烧的烟头被水浸湿，不再闪亮。
“你的辩解无力且缺乏事实依据，”
霍米罗的性格和桑铎是完全相反的，他再一次拍击桌子，几乎要压不住吼出声来，“要是他想动手，你又能怎么办？”
“拜托，霍米罗，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我绝对不相信，能够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损坏检测盘的家伙只是个孩子。”
霍米罗脸色阴沉，很是不悦。
“我有我的考量，老朋友，”
桑铎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在霍米罗的面前晃了晃。
上面有一枚十分显眼的火漆印，纹样与他们胸口上的徽章完全一致。
暴躁队长看到这信封，嘴角抽搐。
“上面的特别指示，哼，你还真是耗了大力气，科。”
“我说过，我有我的考量，”
桑铎收回信封，摇晃了下僵硬的脖颈：“霍米罗，放轻松，我能处理好。”
“我并非怀疑你的能力，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朋友置身在危险之中。”
“但凡事总要要代价的，不是么？”
金发大叔微微一笑，很是轻松随意的说道。
时间回到现在。
恩德拉区，古米餐厅。
“请再给我上一份炸牡蛎浓汤佐印尔芝士屑，芝士多放一点，谢谢。”
眼前看似文静沉稳的东陆少年第三次加菜，这让桑铎对于自己钱包的罪恶感又上升了几分。
幸好现在是在恩德拉区，如果在大青松街消费，恐怕把桑铎的钱包掏空都不一定能拿出足够的钱来支付账单。
“桑铎先生，”
或许是被目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在收起菜单之后，明参看向有些沧桑的塔楼守望队长。
“难道你要等我吃完再开始正事么？还是说你需要一杯咖啡和还算和谐的气氛才能开口？”
东陆人的询问无礼且居高临下，但桑铎.科却没觉得有生命违和，毕竟对方无论是动作还是言行都在刻意表现着一种上位感。
“那我们就开始吧。”
不再拖沓，中年人直视面前的少年，压低了声音开口。
“在公馆，是你触发了纳克萨徽章里的阵列的，对吧？”
“哦，小小的比利冯斯特家族居然也会有人能够得到皮卡温的邀请，啧啧啧，真是稀奇，臭鼓风机是眼睛糊到下水道的烂泥了么。”
东陆人耸了耸肩，嘴角微微勾勒一丝难以觉察的幅度：“不如就让我们默契的规避语言游戏和谈话技巧，直接真诚的回答各自提出的的问题怎么样？老实说，你的话术真的很生疏且可笑，就连菲的水平都比你高。”
立在桌角的黑鹦鹉发出了愉快的啼叫，似乎很高兴。
是的，桑铎所询问的是明参是否在罗闻纳里奇公馆触发纳克萨徽章中的阵列，这好像只是一个简单的单向问题，但如果明参回答是，就代表他当天晚上曾经出现在现场，如果回答不是，也不妥，因为正常人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应该表现出疑惑才比较正常。
比如——什么徽章？公馆？是哪个公馆？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此才恰当。
“你并没有否认自己出现在那里。”
虽然是很低劣的询问，但桑铎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明参如果表现出疑惑或是反问都会让话题变得难以交流，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绝对不是他不懂该怎么做，仅仅只是因为他不屑，仅此而已。
“就当是那样吧，”
东陆人耸了耸肩：“是我触发的，怎么，你要问我为什么会清楚塔楼徽章内置的阵列组构吗？”
轻轻挑眉，语气包含不屑，这一行为与挑衅无异。
“不，这不重要，”
桑铎摇了摇头，“因为你在那种场合触发阵列，我们才能够在失态尚未严重的时候感到，否则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那里，单就这一点而言，塔楼便不能够对你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
“欸——真是有意思，”
明参的右手支撑的脸部，双目微微眯起，修长卷翘的睫毛颤了几下，开口道：“在你们眼里，我应该是一个需要被观察隔离的可疑分子才对啊。”
这句话带着塔楼这种官方组织应有的立场，但同时也能过让人感受到傲慢，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至少对于明参而言。他还不至于狭隘到会对这种事感到不满。
黑发少年挠了挠头。
“塔楼想要什么？”
“合作。”
伴随长期存在的劣质烟草的气味，桑铎的口中吐出一个单词。
“明参先生，因为那一晚发生的事，大青松街对于塔楼和教会的姿态放低了许多，他们允许我们自由出入，允许我们在事件调查结束之后仍然可以出现在大青松街，但这还远远不够，明参先生，远远不够。”
这是暗示，暗示塔楼的态度。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总是如此隐晦，容易让旁人不知所云，但只有在交谈的双方知道彼此的意思。
“大青松街发生的事，你们打算让我去调查？”
东陆人把拐杖平放在大腿处，身子向后仰。
“还包括一些塔楼不太适合去处理的敏感事件。”
“我还以为，塔楼有能力解决所有问题。”
明参抬了抬眉，话语中有藏不住的戏谑。
“处理事件时，我们会考虑多方面的因素，这并不矛盾。”
中年人忍着点上一支烟的冲动，开口说道。
不能够在室内——尤其是餐厅这种地方——吸烟，那会让自己显得粗鲁无礼且令人反感，最主要的是，在克乍索的首都瓦萨尔斯，大部分公共室内场所是禁止吸烟的。
“然后呢？你们能给我什么？”
东陆人显然对于塔楼的橄榄枝并没有什么兴趣。
“一个证明，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证明你是一个塔楼的外聘人员，你我都知道，这能够为你解决掉许多麻烦——当然，只是个证明，并没有什么依附性的要求。”
没有直接提出要对方加入塔楼，因为桑铎知道明参根本不可能答应加入塔楼，而他所请示的上级也只是让明参能够‘协助’塔楼而非将其吸纳。
桑铎顿了顿，接着道，“还有，塔楼能够为卓尔卡一家提供保护，虽然我们本来的义务就是保护普通人免受超自然事件的影响，但只要明参先生愿意，我们能够提供更加全面的监察与防卫。”
原本打算开口讥讽的东陆人压下自己本打算从口中说出的话语。
他抬了抬手，示意桑铎说下去。
“我知道，明参先生除了学生和贵族孩子的家庭教师之外，还会去承接一些委托，在这方面，塔楼能够帮忙。”
桑铎笑了笑，他的笑容和他的形象几乎是完全相悖的，如同一只狐狸、一只郊狼。
“哦，比如呢？”
漫不经心的询问，明参显然对于这最后一个好处显得有些不上心。
但这也正常，毕竟他总是一个人就能解决许多事——菲当然不算人了，伙计们。
“这个例子可就多了，明参先生。”
桑铎笑了笑，“比如，你正打算去调查的，恩德拉区下水道发生的事情。”
霍米罗.切尔比卓从椅子上起身，双手狠狠拍击面前的桌子，这一粗鲁而失礼的举动却没有叫对面的人感到意外。或许是因为相处时间已经不短，即使霍米罗此时把枪架在自己脑袋的正中间，来上几句地道美好的克乍索国骂，桑铎.科都不会感到奇怪。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上交的报告！”
一叠被装订得十分整齐的报告被丢在桌上，本该直挺雪白的纸页出现许多皱纹与后期加上的标注，显然是被认真阅读过。
《针对大青松街异人明参的观察与交谈记录，附带调查背景及社交关系的总合以及推断》，报告人的落款是桑铎.科。
极其标准娟秀的花体字，真是没有想到，老烟鬼先生居然能够写出这么一手漂亮的字。
“你看看自己写的，‘位阶未知、目的不明，目标似乎具有较为强大的灵性蕴存，’要我说，你直接和我带着人拿枪去把他架过来，在审讯室里，无论是什么异人都会开口。”
“冷静，冷静，霍米罗——我能保证，如果你那么做的话，明参先生绝对不会开口，”
科先生为自己点上一根丁丝洁香烟，感受劣质烟草和焦油的味道充盈着鼻腔和肺腑。
房间内很昏暗，只有一盏橘红色的油灯在晃晃的照着。
在灯光之下，烟雾十分清晰可见，如同不断缥缈发散的灵魂在无用可笑的挣扎，艰难渴求能在这世间停留哪怕悲哀的一秒。
“但我敢拿我下个月的薪水发誓，他一定会从你的品味和行为逻辑开始实施语言攻击，从你着装到你的人格。”
霍米罗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敲打桌面。
“你认为他和罗闻纳里奇公馆发生的事有关，想要去调查，这很好，桑铎，这很好，没有什么不对的，谁也说不了你什么。”
说到这里，霍米罗.切尔比卓的眼神一冽，仿佛大理石雕琢深邃的双眉深深的皱起。
“但你为什么要亲自去和他交涉？你我都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按照流程来，至少找上你的小队，然后在周围布置下我的人，这足以应对大部分突发情况。”
“指正，霍米罗，小小的指正——并非是交涉，而是一次交谈，也仅仅是交谈。”
桑铎把几乎快要燃尽的烟抛到烟灰缸，燃烧的烟头被水浸湿，不再闪亮。
“你的辩解无力且缺乏事实依据，”
霍米罗的性格和桑铎是完全相反的，他再一次拍击桌子，几乎要压不住吼出声来，“要是他想动手，你又能怎么办？”
“拜托，霍米罗，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我绝对不相信，能够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损坏检测盘的家伙只是个孩子。”
霍米罗脸色阴沉，很是不悦。
“我有我的考量，老朋友，”
桑铎从怀中掏出一张信封，在霍米罗的面前晃了晃。
上面有一枚十分显眼的火漆印，纹样与他们胸口上的徽章完全一致。
暴躁队长看到这信封，嘴角抽搐。
“上面的特别指示，哼，你还真是耗了大力气，科。”
“我说过，我有我的考量，”
桑铎收回信封，摇晃了下僵硬的脖颈：“霍米罗，放轻松，我能处理好。”
“我并非怀疑你的能力，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朋友置身在危险之中。”
“但凡事总要要代价的，不是么？”
金发大叔微微一笑，很是轻松随意的说道。
时间回到现在。
恩德拉区，古米餐厅。
“请再给我上一份炸牡蛎浓汤佐印尔芝士屑，芝士多放一点，谢谢。”
眼前看似文静沉稳的东陆少年第三次加菜，这让桑铎对于自己钱包的罪恶感又上升了几分。
幸好现在是在恩德拉区，如果在大青松街消费，恐怕把桑铎的钱包掏空都不一定能拿出足够的钱来支付账单。
“桑铎先生，”
或许是被目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在收起菜单之后，明参看向有些沧桑的塔楼守望队长。
“难道你要等我吃完再开始正事么？还是说你需要一杯咖啡和还算和谐的气氛才能开口？”
东陆人的询问无礼且居高临下，但桑铎.科却没觉得有生命违和，毕竟对方无论是动作还是言行都在刻意表现着一种上位感。
“那我们就开始吧。”
不再拖沓，中年人直视面前的少年，压低了声音开口。
“在公馆，是你触发了纳克萨徽章里的阵列的，对吧？”
“哦，小小的比利冯斯特家族居然也会有人能够得到皮卡温的邀请，啧啧啧，真是稀奇，臭鼓风机是眼睛糊到下水道的烂泥了么。”
东陆人耸了耸肩，嘴角微微勾勒一丝难以觉察的幅度：“不如就让我们默契的规避语言游戏和谈话技巧，直接真诚的回答各自提出的的问题怎么样？老实说，你的话术真的很生疏且可笑，就连菲的水平都比你高。”
立在桌角的黑鹦鹉发出了愉快的啼叫，似乎很高兴。
是的，桑铎所询问的是明参是否在罗闻纳里奇公馆触发纳克萨徽章中的阵列，这好像只是一个简单的单向问题，但如果明参回答是，就代表他当天晚上曾经出现在现场，如果回答不是，也不妥，因为正常人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应该表现出疑惑才比较正常。
比如——什么徽章？公馆？是哪个公馆？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此才恰当。
“你并没有否认自己出现在那里。”
虽然是很低劣的询问，但桑铎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明参如果表现出疑惑或是反问都会让话题变得难以交流，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绝对不是他不懂该怎么做，仅仅只是因为他不屑，仅此而已。
“就当是那样吧，”
东陆人耸了耸肩：“是我触发的，怎么，你要问我为什么会清楚塔楼徽章内置的阵列组构吗？”
轻轻挑眉，语气包含不屑，这一行为与挑衅无异。
“不，这不重要，”
桑铎摇了摇头，“因为你在那种场合触发阵列，我们才能够在失态尚未严重的时候感到，否则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那里，单就这一点而言，塔楼便不能够对你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
“欸——真是有意思，”
明参的右手支撑的脸部，双目微微眯起，修长卷翘的睫毛颤了几下，开口道：“在你们眼里，我应该是一个需要被观察隔离的可疑分子才对啊。”
这句话带着塔楼这种官方组织应有的立场，但同时也能过让人感受到傲慢，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至少对于明参而言。他还不至于狭隘到会对这种事感到不满。
黑发少年挠了挠头。
“塔楼想要什么？”
“合作。”
伴随长期存在的劣质烟草的气味，桑铎的口中吐出一个单词。
“明参先生，因为那一晚发生的事，大青松街对于塔楼和教会的姿态放低了许多，他们允许我们自由出入，允许我们在事件调查结束之后仍然可以出现在大青松街，但这还远远不够，明参先生，远远不够。”
这是暗示，暗示塔楼的态度。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总是如此隐晦，容易让旁人不知所云，但只有在交谈的双方知道彼此的意思。
“大青松街发生的事，你们打算让我去调查？”
东陆人把拐杖平放在大腿处，身子向后仰。
“还包括一些塔楼不太适合去处理的敏感事件。”
“我还以为，塔楼有能力解决所有问题。”
明参抬了抬眉，话语中有藏不住的戏谑。
“处理事件时，我们会考虑多方面的因素，这并不矛盾。”
中年人忍着点上一支烟的冲动，开口说道。
不能够在室内——尤其是餐厅这种地方——吸烟，那会让自己显得粗鲁无礼且令人反感，最主要的是，在克乍索的首都瓦萨尔斯，大部分公共室内场所是禁止吸烟的。
“然后呢？你们能给我什么？”
东陆人显然对于塔楼的橄榄枝并没有什么兴趣。
“一个证明，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证明你是一个塔楼的外聘人员，你我都知道，这能够为你解决掉许多麻烦——当然，只是个证明，并没有什么依附性的要求。”
没有直接提出要对方加入塔楼，因为桑铎知道明参根本不可能答应加入塔楼，而他所请示的上级也只是让明参能够‘协助’塔楼而非将其吸纳。
桑铎顿了顿，接着道，“还有，塔楼能够为卓尔卡一家提供保护，虽然我们本来的义务就是保护普通人免受超自然事件的影响，但只要明参先生愿意，我们能够提供更加全面的监察与防卫。”
原本打算开口讥讽的东陆人压下自己本打算从口中说出的话语。
他抬了抬手，示意桑铎说下去。
“我知道，明参先生除了学生和贵族孩子的家庭教师之外，还会去承接一些委托，在这方面，塔楼能够帮忙。”
桑铎笑了笑，他的笑容和他的形象几乎是完全相悖的，如同一只狐狸、一只郊狼。
“哦，比如呢？”
漫不经心的询问，明参显然对于这最后一个好处显得有些不上心。
但这也正常，毕竟他总是一个人就能解决许多事——菲当然不算人了，伙计们。
“这个例子可就多了，明参先生。”
桑铎笑了笑，“比如，你正打算去调查的，恩德拉区下水道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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