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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章节度(下)

    彭城八县,不知多少人正默默观望。要是让他们看到陈家的虚弱,不用几大军头动手,只这些人就能将群望陈家给生吞活剥了。

    郡望陈家虽强,可猛虎难敌群狼,之所以能震慑彭城八县,亦是因虎威尚存。但如若露出疲态,自会有野心家跃跃欲试去捋虎须。

    “必须在那些鼠辈动作前,削平甾丘叛军。”

    “传令诸军,加急行军,务必赶在申时前,进入甾丘境内,我要打他们一個措手不及。”

    陈真庆对身旁幕僚长,如是道:“如叛军冥顽不灵,据城死守,万不得已,可以洗城!”

    “诺,”

    幕僚长与其一众幕僚心尖发冷,作为陈真庆亲信,他们跟从陈真庆多年,深知其性情。

    这是动杀心了,不只是对甾丘大户,对甾丘黔首,也多少有些杀意,不然不会说洗城。

    哪怕在前有個‘万不得已‘,可如何‘不得已’,全凭陈真庆自己衡量。

    但,看陈真庆这意思,就算甾丘畏战乞降,陈真庆亦会杀一批人,至少要来個十抽一。

    这要不见点血,还真当陈家是善男信女了。

    陈真庆喃喃道:“不把这些贱胚子杀怕了,他们就不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自立节度?节制一方?野心倒是真不小!”

    郡望陈家在彭城府经营数百年,彭城八县明里暗里都有陈家人的身影,耳目极其灵通。

    赵孟起兵时虽然顺势杀了不少,但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真正的暗子都藏的很深。

    有内应配合,陈真庆对甾丘军备了若指掌。

    就凭甾丘现在的兵甲、军械、士卒,拿什么来抵挡他的三千府兵。

    “可惜,再大的野心,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也只是自取灭亡而已。”

    …………

    甾丘县城三十里外,人马喧嚣,兵戈起伏。

    赵孟与王镇恶、陈康十几個亲信骑马缓行,默默看着自己亲自选定的战场。

    与陈真庆想的不同,赵孟没选择据城自守,而是要与陈真庆来一场正面野战。

    “你们说,咱们就靠这些临时拼凑出的兵马,面对陈真庆三千坚甲利兵,有几成胜算?”

    虽如此问,可赵孟言行,却全无大战临近的紧迫感。

    哪怕明眼人都知道实力悬殊,赵孟赢面极小,他依然谈笑自若,没丝毫焦躁。

    只是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表现,便能极大提振己方的士气。

    “五成,”

    陈康道:“兵家之事,三成天时,三成地利,三成人和,一成临变。但两军交战,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临变,都存乎变数。故而,不乏有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者。”

    “陈康,”

    赵孟指着陈康,笑道:“陈家上下都不识人,竟就让你做個小小的伍长,我若是陈家主,便是把这甾丘交给你治理,又有何妨?”

    “偏偏执着嫡庶之别,让陈少文这无能蠢物做了甾丘令,我看合该他郡望陈家败亡。”

    陈康呐呐无言,终究是陈家子,心底虽恨陈家视其如草芥,却又不能在主公面前表露。

    在当今世道,宗族大于一切,背弃宗族,必然不会为普世道德所容。

    赵孟之所以看重陈康,也是因为陈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投入他的幕下,只这份胆略,就让人侧目。

    最主要是,赵武本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对同样不循规蹈矩的陈康,自有几分好感。

    “陈家不识人,那就让他们知道你的真颜色!”

    赵孟淡淡道:“陈康,你可愿为我前锋,率死士劲卒先冲敌阵?”

    陈康肃然道:“有此机会,陈康求之不得。”

    赵孟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我要一战定彭城。所以我不据城而守,我要正面击溃陈真庆,打断郡望陈家的脊梁。”

    “诺!”

    王镇恶、陈康等部将轰然而应。

    虽然赵孟这时说要大胜陈真庆,实在有些不切实际,但赵孟就是有种令人折服的气魄,让王镇恶、陈康等人甘为之驱使。

    “传令诸军,养精蓄锐,整装、列阵、备战!”

    未时五刻,陈真庆三千府兵,抵达甾丘境内。

    在进甾丘县境后,陈真庆连调十几路斥候探道,他自己则率府兵在斥候后面徐徐行进。

    陈真庆的兵略确有相当水准,哪怕在兵力上占有极大优势,依然步步为营,谨慎用兵。

    不骄不躁,以稳制胜!

    可陈真庆一心求稳,作为陈真庆对手的赵孟,却要的是剑走偏锋,以奇制正。

    “杀!”

    烟尘弥漫,陈康带着八十死士骑卒,由远及近,如一股黑色飓风,冲入陈真庆的兵阵。

    “杀啊!!”

    在以陈康为首的前锋骑卒身后,人影憧憧,衣甲铮铮,干戈扰攘,杀声四起。

    陈真庆面色稍变,望着被骤然冲散的阵列,道:“不守城,竟要野战,这是要做什么?”

    “就甾丘县那点兵力,敢这么直愣愣的冲击府军?赵武这人,真是個无所顾忌的疯子!”

    幕僚长低声道:“兵力相差这么大,非但不守城,反而主动进攻,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是啊,这打法,让人摸不着头脑。”

    兵阵之中,杀声愈发激烈,陈康等骑卒虽在不断减员,却也像口尖刀,杀穿一個個阵列。

    只是这代价也惨重,硬生生折损过半。

    这些骑卒,都是由赵孟麾下最凶悍、最莽勇的人组成,为了拼凑这批骑卒,赵孟着实下不少心思,只为这些马匹就使了不少手段。

    彭城地属徐州,自古就不是产马的地方。仅这一百来匹马,就已是整個甾丘现有的所有马匹了。

    “众军推进,驱杀陈军,”

    赵孟眼见陈康越冲越远,急忙下令。

    王镇恶哈哈大笑,直呼痛快,血染衣甲。

    陈真庆或许没注意到,陈康这支敢死骑卒在前冲杀,对普通甾丘兵卒有着怎样的刺激。

    更没注意到,这支敢死骑卒伤亡虽重,可其一路猛冲,不要命一样的打法,一定程度上也震慑了府军,让府军面对甾丘兵时有了些畏缩。

    八十敢死骑卒,被陈康打出了八百骑卒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