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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郑举举

    温路漫轻轻走到水月身后,笑着说道:“这位羽林郎可是你的心上人?”

    水月转过身来,连连否认:“不是不是!这位孙大哥来过我们府上几次,所以认得,只是熟人罢了,你可别乱说。”

    温路漫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俏皮地说道:“还不承认。”

    水月微微垂下头,羞涩地说道:“真的不是,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温路漫拉起水月的双手,左右摆了下,说道:“哦~那要恭喜你们了,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水月说道:“也祝你早日找到情郎,喜结连理。”她掂起脚尖朝外张望一番,确定四下无人了,便牵起马儿,说道:“出了这个院子朝东走三个门,就是厨房,你们要是饿了,就去那里找找,或许还有吃的。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们了。”说完,便挥手向温路漫与白妍青告别,骑马出了坊门。

    水月在路上不敢停留,快马直至平康坊,摸索着找到杨二家,只见门庭冷落,毫无人声,她慢慢地走进去,四下寻望,轻声唤道:“郑举举可在家么?”

    走了几步,叫了几声,就听到内堂有人说道:“什么人?”

    水月听这声音温润细腻,还未见其人,就觉得是个美人儿,于是三步并做两步,沿着声响走去,推开一扇虚掩的门,只见一位女子坐在床塌上,虽然素衣轻衫,面色憔悴,却难掩其天姿绝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副浑然天成的美人画一般。

    水月呆看一会儿,心想这位一定就是郑举举了,难怪杨修远选定了她去吐蕃大营,若不是这般相貌气质,如何能留得住尚结赞?

    “什么事?”郑举举又问道。

    “哦!”水月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把杨修远的那首诗交给了郑举举,又将来意讲明了。

    郑举举看着那诗,默然良久,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国家危难,郭令公不顾个人安危,身临险地,我又何必顾惜这个身子,只是……”郑举举看向床上,端起一碗药汤喂了过去。

    水月这才注意床上有位病人,面色腊黄,虚弱无力,看样子已病入膏肓,只听到郑举举继续说道:“假母前几日去了曲江池,不慎跌入水中,上岸后又突然吹来一阵阴风,由是感了风寒,引发咳症,后来抓了些药,吃过后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加重了,今日又吐血数次,上午派侍女出去重新找大夫,侍女回来后把药往床上一扔,说吐蕃打来了,回屋收拾细软后就跑了,院里的其她人也都走了,只剩下我们二人,假母现在这个样子,是经不起车马奔波的,所以没有出城。”郑举举用手帕擦了下杨妙儿嘴角渗露的药汁,帮她向上提了提被子,又说道:“吐蕃人再凶蛮,我过去不过一死,又有何惧,只是假母……”

    杨妙儿虽然病危,躺在床上却将二人的对话听的真切,一时没有说话。

    水月见状,想起杨修远给的第二份密封信件,便立即掏了出来递到杨妙儿手中,杨妙儿示意郑举举拆开,郑举举一看纸上的内容,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吭声,翻转一下纸面,给杨妙儿看了。

    杨妙儿扫了一眼,神情一变,费尽全力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接过那张纸,轻轻撕成了两半,扔到了地上,淡淡地说道:“刚才只不过是气虚,想攒攒力气再说话,却不料被人用这张纸片羞辱。”

    水月一愣,不知她此话何意,连忙拾起那两张纸,拼合在一起,只见上面写着:

    郭府愿以十倍的价钱为郑举举赎身,只求假母放人,以救苍生。

    水月这才明白杨修远的用意,然而他料事有差,低估了杨妙儿,现在倒是弄的自己尴尬的不行。

    杨妙儿颤微微地握住郑举举的手,细声说道:“自古以来重男轻女,无非是因为……因为国家有难时,冲锋在前的尽是男儿,你我皆是女子,无力提起兵戈,然而……今日之事,你万万不可推辞,我的命,也就这在这两天了……咳咳咳……”

    郑举举连忙帮杨妙儿抚了几下胸口,温声说道:“假母你不要说话了,好好休养,过几日病情自然就会好的,我这就收拾一下,随这位姑娘同去。”

    水月看了看这空旷的院子,说道:“我们都走了,假母怎么办?”

    郑举举一时踌躇,不知如何是好,水月转念一想,随即又说道:“有了,你先收拾,我去去就来。”

    水月走后,郑举举洗漱一番,换了衣衫,从平日里王公贵族们赏赐的珠宝里挑出了几样,连同一些平日里舍不得用的顶级胭脂粉黛,一并放入妆匣中,对镜梳妆妥当后,水月便骑马回来了,后面还带着温路漫,她们留下温路漫照顾杨妙儿,二人同乘一匹马,西出长安,向咸阳方向走去。

    此时夜色已深,西风萧瑟,二人在午夜前低达咸阳城下,水月想请郑举举入城见一下郭子仪,郑举举摆手说道:“入城再出城,又要耽误不少功夫,你去城里吧,我直接去吐蕃大营。”

    水月心想也是,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便说道:“前方不到十里就是吐蕃的阵地,你要千万小心。”

    郑举举笑道:“他们气势汹汹的二十万大军,难道是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的么,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说完,便轻拍马背,径直西去了。

    水月望着郑举举的背影,呆了半响,叹道:“不若回眸西向笑,留得青史两三行,你是做到了。”

    此时,郭子仪正带领刚刚组织起来的民兵在城楼上巡逻,望着远处篝火连天的吐蕃大军,满怀忧虑,虽然杨修远用计拖延了一天,可是要等救兵抵达还需要两日的时间,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却看到城北远处有人骑马缓缓而过,星火幽微,夜色如墨,那人身上却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犹如一盏飘浮的明灯,城墙上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原来,郑举举佩戴了三颗夜明珠,这些夜明珠原是西域贡品,颗颗价值连城,皇上将其赐于蜀王李傀,李傀留恋平康坊时又将其赠于郑举举,这夜明珠只需一颗,夜晚百步之内即可见地上毫发,三颗连在一起更是绚烂夺目,再加上郑举举肤白如雪,身着浅色罗衫,风托裙带,长发飘然,如此交相辉映之下,又处在暗夜之中,郑举举此身如幻如梦,如幽如灵,仙气四溢,仿佛天女下凡,满天繁星都暗然失色。

    郑举举不一会儿便近了吐蕃大营,营门守将远远望见,惊诧莫名,纷纷搭箭在弦,不知她是鬼魅还是仙女,早有机灵的兵士返回向尚结赞报告了,尚结赞赶来时,大营门口已经集结了闻讯而来的吐蕃将士数千人,黑压压的一片围着郑举举,尚结赞喝令人群闪开一道通道,穿挤而过,见到这仙子一般的人物,眼睛瞬间也是瞪直了,心中惊讶不已,还未开口,郑举举已猜出他就是尚结赞了,便下了马,欠了欠身子,心想自己的真实身份不便说出口,就扯了个谎,说道:“小女子李举儿,奉父皇之命前来犒师。”

    尚结赞大喜,说道:“原来是唐朝公主,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郑举举双手叠在腹前,眼观鼻,鼻观心,神态安闲地说道:“吐蕃与我大唐乃是百年的亲家,近日听闻大宰相率军不远千里而来,父皇不知错在何处,特遣小女子前来请罪。”

    尚结赞见她国色天香,又举止有礼,谈吐优雅,从未见过如此的可人儿,不由地心下十二分的喜欢,于是稍微整了下衣衫,缓缓说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唐朝江山如画,你家天子却不能守住,不止是我们吐蕃,北边的回纥和契丹,哪个又不想进来看看呢?”

    “倘若大宰相不肯退兵……”郑举举扫了眼四周,说道:“父皇此次派我前来,还有一事要与大宰相商谈,此处不太方便,可否进帐一叙?”

    尚结赞哈哈大笑,命人让路,亲自带领郑举举走向大帅军账。尚结赞有一名副将,名叫云丹,此人有勇有谋,常年跟随尚结赞,屡立大功,他此时拦住尚结赞,低声说道:“小心有诈!”

    尚结赞微微一笑,暗暗指了下自己腰间的佩刀,示意云丹不必多虑。

    当夜,郑举举便没有再出帅账,吐蕃将士们争抢着为尚结赞守夜,于是里大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千多人,每个人都侧耳倾听,帐内每传出一点声响,都会引起外面的一阵骚动,而郑举举在军营里走过的那段路香气袭人,久久不散,引的很多人围聚,争相吸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