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后悔
“那个，米尼亚大人……其实我一直想问，我们——不、大哥到底为什么要和魔王战斗呢？我知道他是以勇者的身份前进，却不知道真正的原因。自从被大哥所救的那时候起，我就决定要一辈子追随他；一直以来我只知道跟着大哥的脚步，现在却留下满腹疑问。”
[好后悔自己当初不懂得思考、只会依赖大哥。]
蒂安说着紧咬下唇。
“说的也是。我从一开始就跟他一同旅行了。当初决定打倒魔王的理由，我想应该还是因为异种族和人类之间的问题吧。”
“问题……是吗？”
“没错。虽然原因有很多，但是就我所知——害怕异种族的报复，这就是人类想要打倒魔都和魔王的主要原因。”
“报复……果然异种族很讨厌人类吧？”
“谁知道呢——”
米尼亚苦笑。
唯有这点谁都不晓得，她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虽然听说有不少人类住在魔都，但是她从未听人说过那些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或许并不是喜欢或讨厌那种层次的问题。古时候，曾有许多异种族分布在大陆上。随着时代改变，他们渐渐被人类驱赶、压迫，甚至被人类奴役；同样的事情不断在历史上重演。尤其是南大陆最为严重。”
听到米尼亚的说明，蒂安的脸色变得难看。
尽管米尼亚也不想对年方十多岁的少年谈这种沉重的话题，不过考虑到之后的行动，还是不得不先说清楚。
于是她继续说下去。
“太阳神维拉的信徒在南大陆很强势，激进份子也很多。在可称为维拉信仰重镇的伊维联斯教国内，自古至今都盛行着人类第一主义，把异种族当成家畜。倚仗强大的影响力和军事力，教国将异种族驱逐到了大陆西方。同时因为伊维联斯教国的影响，联盟诸国和异种族的鸿沟也渐渐加深。”
“真是讨厌呢。”
米尼亚点头回应一脸苦涩的蒂安。
“你说的没错。然后随着时代变迁，不仅是外貌接近人类的种族，其他的种族也受到残酷的对待，甚至被当成魔物屠杀。幸运躲过一劫的则被夺走了居所，逃到了北方。如果这样还不憎恨我们，那才奇怪吧。异种族确实大多拥有力量强大且性情温和，但是他们绝非懦弱之徒。一旦开战的话，要杀死人类简直轻而易举。这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的。”
简直是不愿面对的事实。精灵族的魔法造诣以及魔术的技术和弓术皆凌驾人类之上；妖精本身就是一种超越高等魔术的存在；总归为兽人的种族则大部具有野兽的特性，拥有人类没有的能力；鬼族更拥有人类远远不及的怪力。
[如果人类真有优于异种族的地方，那大概只有族群的数量吧。]
蒂安心想。
[然而人类的数量虽多，却各自为政。不但国家林立，而且国家又分散为许多派阀，存在许多问题。]
假如异种族真的打从心底憎恨、仇视人类与人类爆发种族灭绝战争的话，恐怕毁灭的是人类。
“所以人类才感到恐惧。人类长期压迫、排挤异种族，如果有一天被他们报复的话该怎么办？于是联盟诸国展开行动，决定打倒魔王。”
“原来如此……”
所以一开始只有艾黎克等数人的旅程，最后才会演变成跟联合军共同作战的局面。换言之，联合军为求自保利用了勇者。
“畏惧复仇、想要打倒对手就算了，但是为了这个目的牺牲艾黎克，唯有这点我无法原谅。”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是共犯。”
米尼亚自嘲地说。
米尼亚也曾相信只要打倒魔王，就能迎来和平的世界。至少当时是如此。但是踏上旅程后，她发现过去许多被归咎于异种族的惨剧，其实都是魔物、有时甚至是人类自己造成；她目睹过太多不忍卒睹的例子。
然而艾黎克说：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和异种族友好相处。”
所以她也渐渐改变了想法。
“加入月之女神西奥尼斯的教会后，我明白了一件事：就算打倒魔王、就算魔都毁灭，最后……人类还是会遭到异种族报复。”
“米尼亚大人……”
“现在，艾黎克也确信打倒魔王没有意义。非打倒不可的其实是我们人类，毕竟我们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米尼亚悲伤地说。
“不过如果是大哥的话，说不定他能成为人类和异种族和好的桥梁，我是这么想。”
他看见了希望。虽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就像一年前的那天拯救了自己一样，艾黎克说不定可以成为改变这个世界的契机。
所以这蒂安打从心底期待自己可以成为大哥的力量，否则他就没脸自称是艾黎克的小弟了。
“是啊，你说得对……你真坚强，蒂安弟弟。”
米尼亚眼中，蒂安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自己总是不自觉地习惯往坏的一面思考，明明是因为相信艾黎克还活着才前往魔都的，老是这么悲观成何体统？不管那是多么崎岖艰险的道路，这一次一定要陪伴艾黎克走下去。]
她在自己的心中坚决发誓。
“……我也有件事想问蒂安。”
“什么事啊？”
“虽然现在才问有点晚，不过这件事我一直很在意，正好趁这个机会说出来。”
“是。”
“你们回国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告诉任何人是圣女杀了勇者？如果知道被人们捧为圣女的公主背叛了勇者，先不论王公贵族的反应，人民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吧？”
“那是因为——”
尽管难以启齿，但是蒂安决定坦承一切。
“因为那个人背叛大哥的事，我们那时根本不知该相信谁才好。结果就在那种状态下半强迫地被带回首都；之后又因为大哥死去的打击，我们只能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那时候，那个人编织的谎言已经宣传开来，根本没有人会听我这种小孩子说的话；当时的克蕾雅姐姐也还在混乱中；萨达尔大人也因为精灵的身分不被信任，我们完全束手无策。”
“而且——”
他继续说道。
“我从萨达尔大人那里听说，尽管精灵和王国的确是盟友，却不是真正的同盟，国民毫不在乎两族的关系。像我就是王国的国民，但是在遇见大哥之前也从来没见过精灵。在大家眼中真正的英雄只有身为圣女、又是王族的迪莉亚·艾琳一人，所以很自然地都接受了她的话。”
说到这里，蒂安不甘心地咬住嘴唇。
“我也曾试着告诉认识的人大哥是被人杀死的，可是谁都不相信我。那么到底该怎么做……我想啊想啊想了很久，然后突然想到——根本没有人确认大哥的死。虽然当时因为那诡异的空间没办法确定……但是啊——可能性并不是零。于是心中又稍微涌出了希望，所以我才决定去寻找大哥。虽然有点胡来就是了。”
蒂安眼角含着泪光，结束了漫长的告白。
“是这样啊……”
“我只是一介农民。就算告诉别人我是英雄，也没有人会相信吧。结果到头来成为英雄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或许真是如此吧……”
她找不到安慰蒂安的话语。
米尼亚当时也以为艾黎克已死，才决定全身心的投身教会。
不是为了祈祷他还活着，而是放弃了希望。
[与那样的自己相比，蒂安和克蕾雅真的很了不起。]
“有人来了。”
克蕾雅的眼睛忽然睁开。同一时刻，蒂安和米尼亚也有所察觉。
[好后悔自己当初不懂得思考、只会依赖大哥。]
蒂安说着紧咬下唇。
“说的也是。我从一开始就跟他一同旅行了。当初决定打倒魔王的理由，我想应该还是因为异种族和人类之间的问题吧。”
“问题……是吗？”
“没错。虽然原因有很多，但是就我所知——害怕异种族的报复，这就是人类想要打倒魔都和魔王的主要原因。”
“报复……果然异种族很讨厌人类吧？”
“谁知道呢——”
米尼亚苦笑。
唯有这点谁都不晓得，她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虽然听说有不少人类住在魔都，但是她从未听人说过那些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或许并不是喜欢或讨厌那种层次的问题。古时候，曾有许多异种族分布在大陆上。随着时代改变，他们渐渐被人类驱赶、压迫，甚至被人类奴役；同样的事情不断在历史上重演。尤其是南大陆最为严重。”
听到米尼亚的说明，蒂安的脸色变得难看。
尽管米尼亚也不想对年方十多岁的少年谈这种沉重的话题，不过考虑到之后的行动，还是不得不先说清楚。
于是她继续说下去。
“太阳神维拉的信徒在南大陆很强势，激进份子也很多。在可称为维拉信仰重镇的伊维联斯教国内，自古至今都盛行着人类第一主义，把异种族当成家畜。倚仗强大的影响力和军事力，教国将异种族驱逐到了大陆西方。同时因为伊维联斯教国的影响，联盟诸国和异种族的鸿沟也渐渐加深。”
“真是讨厌呢。”
米尼亚点头回应一脸苦涩的蒂安。
“你说的没错。然后随着时代变迁，不仅是外貌接近人类的种族，其他的种族也受到残酷的对待，甚至被当成魔物屠杀。幸运躲过一劫的则被夺走了居所，逃到了北方。如果这样还不憎恨我们，那才奇怪吧。异种族确实大多拥有力量强大且性情温和，但是他们绝非懦弱之徒。一旦开战的话，要杀死人类简直轻而易举。这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的。”
简直是不愿面对的事实。精灵族的魔法造诣以及魔术的技术和弓术皆凌驾人类之上；妖精本身就是一种超越高等魔术的存在；总归为兽人的种族则大部具有野兽的特性，拥有人类没有的能力；鬼族更拥有人类远远不及的怪力。
[如果人类真有优于异种族的地方，那大概只有族群的数量吧。]
蒂安心想。
[然而人类的数量虽多，却各自为政。不但国家林立，而且国家又分散为许多派阀，存在许多问题。]
假如异种族真的打从心底憎恨、仇视人类与人类爆发种族灭绝战争的话，恐怕毁灭的是人类。
“所以人类才感到恐惧。人类长期压迫、排挤异种族，如果有一天被他们报复的话该怎么办？于是联盟诸国展开行动，决定打倒魔王。”
“原来如此……”
所以一开始只有艾黎克等数人的旅程，最后才会演变成跟联合军共同作战的局面。换言之，联合军为求自保利用了勇者。
“畏惧复仇、想要打倒对手就算了，但是为了这个目的牺牲艾黎克，唯有这点我无法原谅。”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是共犯。”
米尼亚自嘲地说。
米尼亚也曾相信只要打倒魔王，就能迎来和平的世界。至少当时是如此。但是踏上旅程后，她发现过去许多被归咎于异种族的惨剧，其实都是魔物、有时甚至是人类自己造成；她目睹过太多不忍卒睹的例子。
然而艾黎克说：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和异种族友好相处。”
所以她也渐渐改变了想法。
“加入月之女神西奥尼斯的教会后，我明白了一件事：就算打倒魔王、就算魔都毁灭，最后……人类还是会遭到异种族报复。”
“米尼亚大人……”
“现在，艾黎克也确信打倒魔王没有意义。非打倒不可的其实是我们人类，毕竟我们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米尼亚悲伤地说。
“不过如果是大哥的话，说不定他能成为人类和异种族和好的桥梁，我是这么想。”
他看见了希望。虽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就像一年前的那天拯救了自己一样，艾黎克说不定可以成为改变这个世界的契机。
所以这蒂安打从心底期待自己可以成为大哥的力量，否则他就没脸自称是艾黎克的小弟了。
“是啊，你说得对……你真坚强，蒂安弟弟。”
米尼亚眼中，蒂安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自己总是不自觉地习惯往坏的一面思考，明明是因为相信艾黎克还活着才前往魔都的，老是这么悲观成何体统？不管那是多么崎岖艰险的道路，这一次一定要陪伴艾黎克走下去。]
她在自己的心中坚决发誓。
“……我也有件事想问蒂安。”
“什么事啊？”
“虽然现在才问有点晚，不过这件事我一直很在意，正好趁这个机会说出来。”
“是。”
“你们回国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告诉任何人是圣女杀了勇者？如果知道被人们捧为圣女的公主背叛了勇者，先不论王公贵族的反应，人民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吧？”
“那是因为——”
尽管难以启齿，但是蒂安决定坦承一切。
“因为那个人背叛大哥的事，我们那时根本不知该相信谁才好。结果就在那种状态下半强迫地被带回首都；之后又因为大哥死去的打击，我们只能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那时候，那个人编织的谎言已经宣传开来，根本没有人会听我这种小孩子说的话；当时的克蕾雅姐姐也还在混乱中；萨达尔大人也因为精灵的身分不被信任，我们完全束手无策。”
“而且——”
他继续说道。
“我从萨达尔大人那里听说，尽管精灵和王国的确是盟友，却不是真正的同盟，国民毫不在乎两族的关系。像我就是王国的国民，但是在遇见大哥之前也从来没见过精灵。在大家眼中真正的英雄只有身为圣女、又是王族的迪莉亚·艾琳一人，所以很自然地都接受了她的话。”
说到这里，蒂安不甘心地咬住嘴唇。
“我也曾试着告诉认识的人大哥是被人杀死的，可是谁都不相信我。那么到底该怎么做……我想啊想啊想了很久，然后突然想到——根本没有人确认大哥的死。虽然当时因为那诡异的空间没办法确定……但是啊——可能性并不是零。于是心中又稍微涌出了希望，所以我才决定去寻找大哥。虽然有点胡来就是了。”
蒂安眼角含着泪光，结束了漫长的告白。
“是这样啊……”
“我只是一介农民。就算告诉别人我是英雄，也没有人会相信吧。结果到头来成为英雄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或许真是如此吧……”
她找不到安慰蒂安的话语。
米尼亚当时也以为艾黎克已死，才决定全身心的投身教会。
不是为了祈祷他还活着，而是放弃了希望。
[与那样的自己相比，蒂安和克蕾雅真的很了不起。]
“有人来了。”
克蕾雅的眼睛忽然睁开。同一时刻，蒂安和米尼亚也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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