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人如牲畜蓄圈中
魏老伯死了，他的年纪本来已经很大，在这个世道下尤其得不年轻了，何况还喝了很多酒，吃了很多肉。
也许是油腥蒙住了心，也许是酒气上了脑，他终究是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直到死亡降临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挂着笑意。
魏福抄起了桌子上的刀。
徐继冷眼看着他：“你做什么。”
魏福诧异地看着他：“差爷，您不是说让我继续在魏家做您的线人么，老爷给我的命令就是取下这人的延髓带回去啊。”
徐继冷着脸：“你另想办法。”
魏福还想说话，却被徐继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逼了回去，只能讪讪点头：“那好吧，差爷，那我可就走了。”
“滚吧。”
一个时辰后。
尉迟坐在屋子里，皱眉看着床上魏老伯的尸体：“徐兄弟，这次是你想得差了，这延髓，该让他带走的。”
徐继一惊：“什么？”
何昌解释着：“徐大哥，这延髓虽然值钱，但是魏家的家业毕竟更大，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延髓、却平白增加了不少行动的风险，确实是不划算啊。”
徐继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觉得、我是为了延髓，才将尸体留下的？”
尉迟问到：“哦？那你是为了什么，莫非是这具尸体上还有什么古怪？”
徐继深吸了一口，他发现自己竟然连愤怒都做不到，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力感：“……因为他是人啊。”
何昌奇怪地说到：“是人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也是人啊，我们杀的那些隐秘教团的家伙也都是人，死了之后，不还是要把药性提取出来。”
徐继的声调高了起来：“那不一样！”
何昌被他吓了一跳：“这……这有什么不一样？”
“你和我，我们都是靖安司的人，我们吃了药成了入品之人，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吗？”
“我们和那些隐秘教团的家伙都吃了药，死之后被提取药性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他什么也没吃，他什么也没做过，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
何昌被这句话问住了。
尉迟肃然看着徐天：“徐兄弟，慎言！我等是天子爪牙，所行之事，乃是为了维护皇帝之统，维系我大庸万世江山，世间草民如何，不是你我该关心的！”
“这！”
徐继不可置信地看着尉迟，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一样。
他又去看夏饵和何昌，这两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中的神色却在表明，他们的确是赞同尉迟的话的。
他深吸口气，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说道：“……事已至此，他的尸体怎么处理。”
尉迟说到：“……带回衙门，交给苏先生处置。”
徐继握紧了拳头：“我不同意。”
尉迟死死盯着他：“徐兄弟，你别忘了，我是正八品，你只有正九品。现在，我的命令是，我要带着这具尸体回衙门，懂了么！”
徐继深吸口气：“……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迈步走出房门，何昌在他身后叫到：“徐大哥，你去哪？”
徐继冷硬回答：“……回家。”
他的心情很沉重。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全盘继承了所有记忆，两个灵魂在重压之下完全融合，在徐继原本的记忆中，有很多东西是看不到的。
原本的徐继固然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底层，但是还没有堕到最低一处，他毕竟还有个秀才的功名在身，虽然吃穿都不如意，可总也能活下去。
有着这个秀才功名，可以让他免去很多麻烦，而之后加入了靖安司，就更是让大多数烦恼都不复存在。
这让他几乎忘记了这个世界的底色。
就像是尉迟说的，他们靖安司是天子爪牙，不是关心世间草民的。
纵然是有之前三里村中的冲冠一怒，可如果当时糜化若真的是领命而去，想必尉迟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徐继并不相信整个封建政权有所谓的吏治存在，糜化帅兵擅自屠戮一村，这件事情说过去也就过去了，邸报上他的罪名是擅自领军出营、勾结妖人。
三里村一百四十七口人命，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如同当时李乾德的态度一样。
“等等我。”
夏饵从他身后赶来，穿得依旧是男装，她从来没在别人面前以女装的形式出现过。
徐继没有回头，任由夏饵的脚步与自己并排。
“你其实也不必生气，尉迟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他……”
“我知道。”
徐继打断了夏饵的话：“我知道他是好意，如果让魏福把尸体上的延髓带走，那么这具尸体就可以作为扳倒魏家的铁证，甚至可以说是最有利的证据。”
“走私、行贿、勾结密教，都不是大错，唯有擅盗延髓，才是他们家的死罪，对么？”
“我大庸朝、嘿，我大庸朝以忠孝治天下，一个敬老令天下咸服，现在看来，怕是不想自己地里的庄稼被别人割去吧！”
夏饵猛地一拉他的袖子：“你疯了！这种话是能说的么，你莫忘了，我可是内卫！”
徐继笑了笑：“你会去告密？”
夏饵咬着嘴唇：“我当然不会，可是我不会自然有人会，靖安司的牌子可不是免死金牌。”
徐继叹息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只是觉得，这世界，不该是这样子啊……”
夏饵的神色也颇为落寞，她忽然说：“……我的人瑞药，不是从人身上割下来的。”
“九品人瑞的主药，有一味替代品，名为常青藤，生长百年以上才可入药，多出于东海之滨的海崖之上，毒性相比人之延髓剧烈许多，也相应要便宜不少。”
没得到徐继的回应，夏饵问到：“你不信？”
徐继说：“我当然信，你说的话，我当然信。”
他的下一句话，让夏饵汗毛倒竖：“我只是在想，大庸朝六千万人口，便是千中有一个，那也该有六万，合到八十年中，每年该有七百余的八旬老人。”
“这七百份份延髓，都到了谁的手中？”
也许是油腥蒙住了心，也许是酒气上了脑，他终究是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直到死亡降临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挂着笑意。
魏福抄起了桌子上的刀。
徐继冷眼看着他：“你做什么。”
魏福诧异地看着他：“差爷，您不是说让我继续在魏家做您的线人么，老爷给我的命令就是取下这人的延髓带回去啊。”
徐继冷着脸：“你另想办法。”
魏福还想说话，却被徐继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逼了回去，只能讪讪点头：“那好吧，差爷，那我可就走了。”
“滚吧。”
一个时辰后。
尉迟坐在屋子里，皱眉看着床上魏老伯的尸体：“徐兄弟，这次是你想得差了，这延髓，该让他带走的。”
徐继一惊：“什么？”
何昌解释着：“徐大哥，这延髓虽然值钱，但是魏家的家业毕竟更大，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延髓、却平白增加了不少行动的风险，确实是不划算啊。”
徐继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觉得、我是为了延髓，才将尸体留下的？”
尉迟问到：“哦？那你是为了什么，莫非是这具尸体上还有什么古怪？”
徐继深吸了一口，他发现自己竟然连愤怒都做不到，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力感：“……因为他是人啊。”
何昌奇怪地说到：“是人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也是人啊，我们杀的那些隐秘教团的家伙也都是人，死了之后，不还是要把药性提取出来。”
徐继的声调高了起来：“那不一样！”
何昌被他吓了一跳：“这……这有什么不一样？”
“你和我，我们都是靖安司的人，我们吃了药成了入品之人，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吗？”
“我们和那些隐秘教团的家伙都吃了药，死之后被提取药性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他什么也没吃，他什么也没做过，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
何昌被这句话问住了。
尉迟肃然看着徐天：“徐兄弟，慎言！我等是天子爪牙，所行之事，乃是为了维护皇帝之统，维系我大庸万世江山，世间草民如何，不是你我该关心的！”
“这！”
徐继不可置信地看着尉迟，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一样。
他又去看夏饵和何昌，这两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中的神色却在表明，他们的确是赞同尉迟的话的。
他深吸口气，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说道：“……事已至此，他的尸体怎么处理。”
尉迟说到：“……带回衙门，交给苏先生处置。”
徐继握紧了拳头：“我不同意。”
尉迟死死盯着他：“徐兄弟，你别忘了，我是正八品，你只有正九品。现在，我的命令是，我要带着这具尸体回衙门，懂了么！”
徐继深吸口气：“……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迈步走出房门，何昌在他身后叫到：“徐大哥，你去哪？”
徐继冷硬回答：“……回家。”
他的心情很沉重。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全盘继承了所有记忆，两个灵魂在重压之下完全融合，在徐继原本的记忆中，有很多东西是看不到的。
原本的徐继固然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底层，但是还没有堕到最低一处，他毕竟还有个秀才的功名在身，虽然吃穿都不如意，可总也能活下去。
有着这个秀才功名，可以让他免去很多麻烦，而之后加入了靖安司，就更是让大多数烦恼都不复存在。
这让他几乎忘记了这个世界的底色。
就像是尉迟说的，他们靖安司是天子爪牙，不是关心世间草民的。
纵然是有之前三里村中的冲冠一怒，可如果当时糜化若真的是领命而去，想必尉迟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徐继并不相信整个封建政权有所谓的吏治存在，糜化帅兵擅自屠戮一村，这件事情说过去也就过去了，邸报上他的罪名是擅自领军出营、勾结妖人。
三里村一百四十七口人命，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如同当时李乾德的态度一样。
“等等我。”
夏饵从他身后赶来，穿得依旧是男装，她从来没在别人面前以女装的形式出现过。
徐继没有回头，任由夏饵的脚步与自己并排。
“你其实也不必生气，尉迟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他……”
“我知道。”
徐继打断了夏饵的话：“我知道他是好意，如果让魏福把尸体上的延髓带走，那么这具尸体就可以作为扳倒魏家的铁证，甚至可以说是最有利的证据。”
“走私、行贿、勾结密教，都不是大错，唯有擅盗延髓，才是他们家的死罪，对么？”
“我大庸朝、嘿，我大庸朝以忠孝治天下，一个敬老令天下咸服，现在看来，怕是不想自己地里的庄稼被别人割去吧！”
夏饵猛地一拉他的袖子：“你疯了！这种话是能说的么，你莫忘了，我可是内卫！”
徐继笑了笑：“你会去告密？”
夏饵咬着嘴唇：“我当然不会，可是我不会自然有人会，靖安司的牌子可不是免死金牌。”
徐继叹息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只是觉得，这世界，不该是这样子啊……”
夏饵的神色也颇为落寞，她忽然说：“……我的人瑞药，不是从人身上割下来的。”
“九品人瑞的主药，有一味替代品，名为常青藤，生长百年以上才可入药，多出于东海之滨的海崖之上，毒性相比人之延髓剧烈许多，也相应要便宜不少。”
没得到徐继的回应，夏饵问到：“你不信？”
徐继说：“我当然信，你说的话，我当然信。”
他的下一句话，让夏饵汗毛倒竖：“我只是在想，大庸朝六千万人口，便是千中有一个，那也该有六万，合到八十年中，每年该有七百余的八旬老人。”
“这七百份份延髓，都到了谁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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