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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药剂师

    第二天清晨,诺尔亚宁的新兵队接到了返回修道院的命令。他们需要将塔兰薇的粮食护送到修道院内贮存,以支持越来越多的难民过冬。整个上午,他们都在将粮食搬到马车和牛车上。中午时,队伍完成出发准备,在庄园内吃午饭。特里亚的小队照例守着临湖门,湖面上残留着尚未融化的碎冰,四周仍然可以看见激战的痕迹。

    他们快要吃完时,克洛伊枢机在海特的陪同下来到门边。

    “枢机!”特里亚起身行礼。克洛伊看了看他,然后目光移向埃蒙,埃蒙微微点了点头。

    “我要去新郡一趟。”克洛伊说道,“在返回修道院以前,你们听从海特的指挥。”

    “不会太危险了吗?”

    “此事已经定了。”克洛伊抬手示意了一下,“何况我有这么多士兵保护我。”

    埃蒙看见克洛伊带了一打全副武装的战士,有些面孔埃蒙有印象,都是柯尔文带来的亲锐,在修道院内以剑术闻名。不过,海特身后的几名护卫埃蒙却从来没有见过。

    特里亚示意了一下。埃蒙、巴斯兰和诺恩一起抬起门闩,打开大门。克洛伊在圣军骑士的护送下离开了塔兰薇庄园。她的队伍沿着湖岸向东,暗金圣环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埃蒙等人在石墙上目送他们,直到森林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立刻准备吧。”海特下令,“我们这就开拔。”

    为了照顾好满载的粮车,返回修道院的行军非常缓慢,幸而寒冬将土地都冻硬了,才没有造成更大的麻烦。尽管埃蒙事先就听说过前往修道院躲避土匪的平民人数极多,但亲眼所见时仍然觉得惊讶。越靠近修道院的地方难民就越多,到最后几乎塞满了道路,使得赶车的士兵们不得不疏导交通。修道院北方的难民有许多越过白桥,前往相对安全的南方,但大部分都留在了诺尔亚宁。在修道院外,帐篷如同雨后的蘑菇一般从周围的空地上出现,有些是修道院提供的,有些是富裕人家自己备的,更多的人只能露宿。守卫的士兵说,难民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多,即使在圣军于塔兰薇重创土匪后也没有减少的趋势。他们带着所有的家当来此,直到春小麦播种的时节前都不打算离开。

    日常的训练持续了几天后,新兵队就有了帮助难民的任务。乔里对此相当不满,不过他伤还没有痊愈,也做不了什么。新兵们从早到晚地清点人数,登记哪些民众需要粮食救助,并且为受伤生病的人寻找医师。不过,有许多难民不服从指挥,四处乱跑寻亲访友,还有人瞒报携带的粮食以获得救济。有些地方因为上下游水源污染的问题而大打出手。教师们每天都劝那些家在相对安全区域的人尽快返回,他们要么能够说动一批人,要么一个也说不动。

    尽管是在冬季,但还是出现了一些瘟疫的征兆。修道院里的医师不够用,他们也在难民中寻找村医和药剂师。有一天下午,有人向特里亚报告看见小河的上游存在投尸的现象。于是,特里亚的小队立刻出发。

    在树林的掩映下,一条蜿蜒的小河从潮湿的山丘中流出。它一路流下平缓的坡地,最终汇入蒙丽儿河。河水泛灰,而且散发出一股怪味。他们沿着山丘向上爬去,半腐烂的死尸堵在河的上游,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蚊蝇在上面盘旋,发出恶心的嗡嗡声。特里亚命令他们把尸体搬到河岸上,一共三个男人,两个女人,面容已经无法辨认,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

    特里亚决定把尸体掩埋,但因为土地太硬,他们又没有带相应的工具,所有完成时已经下午了。小队沿着河流向南走,夕阳照在缓缓的流水上,好像粘稠的血。巴斯兰很渴,但特里亚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他饮用河水,于是他只好自己去找了几个青果吃。

    路上他们遇上了另一批难民,正准备在河边过夜。特里亚立刻上前劝阻,告诉他们河流上游有尸体,并许诺带他们去新的宿营地。难民队伍边缘站着一位中年男子,他身着修长的白色麦提袍,披着披肩,头发疏得整整齐齐拢在脑后,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木制药箱。

    “药剂师?”特里亚迎上去。

    “我是。在下蒂莫斯。”男人低头行了个礼,“原为诸位效劳。”

    “太好了。”特里亚说道,“我们正需要您这样的人,请加入我们。”

    “我圣者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们带着难民靠近修道院,由于四周的难民太多,他们废了很大的劲才为新来者找到了空地。然后,他们带着蒂莫斯去了修道院外临时搭建的医院。近几日受伤的人减少了,但病人并没有减少。有许多儿童因为不干净的水和食物出现了腹泻,因此,蒂莫斯一进医院就忙活了起来。特里亚留下埃蒙和巴斯兰帮忙,让诺恩带着其他人去安置新来的难民。他自己则去汇报河中投尸的事情。

    医院里充斥着孩童的哭声,忧虑的低语声和辛辣的药草味。他们被医师们呼来喝去,顶着疲乏干到入夜。蒂莫斯抱怨没有足够的清水,巴斯兰便用自己的水袋打水交给他。等他们离开医院回去休息时,已经累得腰酸背痛。

    入睡没多久,巴斯兰痛苦的呻吟声就把众人吵醒,他捂着肚子在铺位上打滚,并且开始呕吐。特里亚和诺恩用毯子把他裹住,埃蒙给他喂水,可喂多少他就吐出来多少。最后,他吐了一大口黄水出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活见鬼了,这是什么病?”特里亚焦急地大喊。达里纳也站到了后面,他和埃蒙交换了一个困惑而担忧的眼神。此时,谁也帮不上忙。巴斯兰很快就想要去厕所,特里亚只好让伊维尔和诺恩陪他去。

    “去找医师,”特里亚命令道,“到医馆里去找。”

    “医馆里现在没有医师,”佩特小心地说,“所有医师都去墙外的难民营了。”

    “蒂莫斯呢?”埃蒙说道,“他应该还在那座医院里,昨天晚上他治疗腹泻很有效果。”

    “那就立刻去找,大家一起去,如果药剂师不在,我们就在营地里找。”特里亚说,“见鬼,我已经记不得那个医院在哪里了。”

    “我记得,”埃蒙立刻起身,“放心吧。”

    于是他们立刻前往那座医院,那里灯火微弱,离得稍远就注意不到,使得他们找了一会儿。众人走进屋时,蒂莫斯正靠着他的药箱睡着。埃蒙赶紧把他摇醒。

    “啊?”药剂师有些不清醒地说,“埃蒙,是吧,我记得你。出什么事了?”

    “巴斯兰!”埃蒙几乎喊了出来,把周围睡觉的人都吵醒了,“您记得他吧,他腹泻了,您快跟我们来。”

    蒂莫斯点点头,迅速拿了几个药瓶和药包放进药箱里,提起箱子跟他们出发。他们在大门口被卫兵拦下,因为他们不认得蒂莫斯。不过,在特里亚解释后,他们也就挥手放行了。

    “具体什么症状?”

    “腹痛、腹泻、呕吐。”特里亚回答,“不到半个小时前发作。”

    “喝了不干净的水?我记得你之前说,河水上游被尸体污染了。”

    “我告诉过他不要喝!”特里亚愤怒地说,“那个白痴。”

    “我们也没看见他喝呀,”埃蒙说,“他不是去找果子吃了吗。”

    “鬼知道他吃了什么东西。”他伸手向蒂莫斯示意了一下房间,“我们到了。”

    巴斯兰已经回来了,诺恩和伊维尔给他盖了两条毯子,但他还是在发抖。此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移动身体,只是沉重地呼吸着,时不时扭头呕吐。埃蒙看见他面色白得吓人,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拉出来的也是水。”诺恩担心地说,“他晚上没吃什么东西。”

    蒂莫斯试了试巴斯兰额头上的温度,然后查看了他的舌苔和眼白。

    “现在拿个火盆来,把这里弄暖和点儿,而且我要煎药。”蒂莫斯说,诺恩带着邓肯立刻跑了出去,“还有,我要他的尿液。”

    “他刚尿完。”伊维尔说。

    “妈的,再尿一点。”特里亚低吼道,“快点,巴斯兰,不然我让埃蒙和佩特给你挤出来。”

    “不应让病人过于紧张。”蒂莫斯说。

    “哦,见鬼去吧!”特里亚愤怒地挥了挥手。

    蒂莫斯递过来一个椭圆形的小玻璃瓶,巴斯兰勉强尿了半瓶。这时,诺恩和邓肯已经搬来了火盆,点起火来。蒂莫斯对着火光观察那瓶泛黄的液体。

    “腹泻,发热。”他说道,“不干净的水或者食物导致的,不过不用紧张,我可以治好他。”这话让屋内的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蒂莫斯待水煮沸后,将一包深褐绿色的药草撒入,房间里立刻升起一股透着甜美浓郁的清香。他喂巴斯兰喝下了药剂,暂时平缓了男孩的呼吸。接着,他吩咐新兵们再煮一盆新水,又放下一包药草。接着,他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往水里倒了些药粉。

    “这可以帮助他入睡。”蒂莫斯解释道。

    巴斯兰喝下第二碗药剂后,很快陷入沉睡。蒂莫斯一只手轻压着他的腹部,一只手用湿毛巾擦拭着他的额头。埃蒙注意到,药剂师的右手中指上带着一枚精美的银戒指,上面雕刻着繁复而美丽的花朵。

    “这是一位贵妇人送的,”药剂师看见埃蒙的目光,温和地笑了,“我治好了,嗯,还是为女士保留一点隐私吧。反正,她送给我这枚戒指作为答谢,在我收到的报酬和礼物中,这是最珍贵的一件。”

    埃蒙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蒂莫斯呼了口气,坐了下来。他取出一个厚厚的小木杯,从水袋里倒出一小杯白葡萄酒来。酒液呈果绿色,清澈透明,气味清爽。

    “哈,我的爱好。”他朝众人笑了笑,一饮而尽,“睡粉有时会有些副作用,我再等一等。”

    又过了一会儿,他伏在巴斯兰脸上听了听男孩的呼吸,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

    “定时给他换毛巾,别让他烧得太厉害。”药剂师说道,“如果早上烧退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您要走?”特里亚站起身。

    “我在医院里还有事情呢,”蒂莫斯说,“我们是轮流守夜看孩子们的。如果有问题你们就来找我,你们知道我在哪。”

    “好吧。”特里亚说,“我送您回去。”

    “不麻烦了。”蒂莫斯说,“这本就是我的职责。”他摆摆手,便出了门。

    没过一会儿,火盆里的燃料便快要用尽,而屋里又恰好没有存下的木柴。于是,埃蒙、诺恩和佩特一起去搬柴。他走出屋外,深吸了一口冬夜寒冷的空气,心里已经舒缓了很多。此时正值深夜,修道院里非常安静,大多数地方都熄了灯,只有寥寥几个光点飘在他们头顶上方。

    三人各自从柴房里里抱出一捆细柴,不过佩特走到一半拌了一跤,诺恩只好回去帮他收拾。埃蒙就站在拐角处等着他们。他的侧前方就是海特的屋子,房屋的窗台上摆着一盆盆银莲花,尽管未到花期,还是十分显眼,因此,埃蒙一眼就认了出来。

    突然,他看见一个身影从海特的屋中走出来,在门口回头和屋中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快步离开。即使是在昏暗的月光下,埃蒙还是看出此人背着一个矩形的箱子,令他想起了蒂莫斯的药箱。

    “你在看什么?”诺恩和佩特从他身后赶上来,此时,那个身影已经拐到一座屋后,看不见了。

    “我好像看见蒂莫斯从海特屋里出来。”埃蒙困惑地说。

    “那个药剂师?你确定是他?”

    “不确定,只是他也背着一个箱子。”

    “也许是海特的花匠吧。”佩特说,引得三人笑起来。

    他们将柴火抱回屋子,维持着火焰。然后,在特里亚的分配下,大家轮流守夜看着巴斯兰。

    到了第二天早上,巴斯兰已然退烧,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尽管他们因昨夜的折腾而疲倦,但心情好了很多。诺恩和佩特为大家带来了早饭,他们边吃边谈笑,巴斯兰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只能喝粥。于是众人一边拿着培根在他眼前晃悠一边嘲笑他。

    上午过了一半,集结的号声才吹响。巴斯兰留在屋里,特里亚留下诺恩照顾他,带着其他人到大厅外集合。训练几乎取消了,当天的任务依然是向难民发放粮食。众人决定先到那座医院去发放,同时感谢蒂莫斯。

    医院里仍然人满为患,所有的铺位上都躺着病人,据说又发生了几起污染河流水源的事情。小队为医院发放了配给的粮食,但他们更需要的是药材,但医馆发不出更多,埃蒙等人也没有办法。

    “如果你们真想帮忙,那就劝劝村民们回家去。”医师对他们说,“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又没有圣军扎营的规划,一旦有疫病根本防不住。何况最近又出了这档子事。”

    特里亚很尴尬地点了点头,答应会上报此事。但他知道这毫无作用,即使是法座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土匪劫掠的报告依然不断传到修道院,而平民间流传的故事则更加吓人。

    “医师,您知道蒂莫斯药剂师在哪里吗?”埃蒙说,“他昨晚回来的。”

    “啊,那个药剂师。”妇人答道,“他昨天夜里回来的,但一回来就打包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真可惜,他是一名优秀的药剂师,帮了不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