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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真相

    大厅里依然有许多休息和用餐的人,今天没有训练,雨又下个不停,很多人就待在大厅里消磨时光。埃蒙急切地推开挡路的人,跑到他们吃早饭的座位边。主教生前的水袋还在桌子上。他松了一口气,立刻把它拿起来。

    临走时,他又犹豫了一下,举起水袋喊道:“有人喝这个水袋里的水吗?有吗?”

    许多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角落里传来一句:“没人喝你的金贵水,老弟。”引来一阵哄笑。埃蒙低声咒骂了一句,又转身离开跑回医馆。

    “凯莉,凯莉。”埃蒙拦下端着泡了药包的水盆的侍女,“你能问问莉莉丝医师有没有时间吗,这个很重要,可能和特里亚的病有关。”女孩茫然地点点头。

    “这是那个水袋?”诺恩走过来问道。

    “是的。”

    “它和特里亚有什么关系?”同伴们一起凑上来,正当埃蒙准备说出自己的猜想时,房门打开,莉莉丝医师走了出来。于是,大家都凑到她面前去问情况,使得凯莉不得不把众人推开。

    “莉莉丝医师!莉莉丝医师!”他举起水袋让对方看到自己。

    “你怎么又淋湿了?”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

    “特里亚怎么样?”诺恩抢过话头。

    “他的症状去了一些,现在有些发烧,已经睡下了。”

    “能让我们进去看他吗?求您了。”佩特说。

    “好吧。”莉莉丝叹了口气,“不许吵醒他,也不许弄乱东西。”

    大家忙不迭地答应,一齐涌到屋子里。特里亚此时躺在病床上睡着了,脸色苍白,呼吸沉重。他已经换上了新衣服,额头盖着折好的湿透毛巾,下巴上垫着一块方巾,上面有些黄色的污渍。凯莉和穆琳正在旁边为他煮新的药包。

    “好了,小子。”莉莉丝医师转向他,“你究竟有什么话说。”

    “这是柯尔文主教生前使用的水袋。我认为,”埃蒙示意伊维尔关上门,“水里可能有毒。”他的话令屋里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

    “有毒。”莉莉丝沉吟道,“凯莉,拿一个陶碗来。”

    女孩拿来一个陶碗放在桌上,埃蒙朝里面倒了半碗水。

    “阿门杜尔。”莉莉丝从一个小药包里掏出某种植物细长的叶子,将其放入水中,“王后之草,特曼林时代遗留下来的知识,我们直到十年前才找到它。这种植物可以验出绝大多数毒药,比银针准确得多。现在,我们稍等一会儿,凯莉,去再给他拿一套衣服。”

    碗中,褐绿色的草叶在水中逐渐现出紫色。

    “这代表?”

    “有毒。”莉莉丝坐到床边。

    “能知道是什么毒吗?”

    “没法知道。”莉莉丝回答,“我说了,绝大多数毒药都可以被验出。据说,古特曼林的医师可以凭借紫色的深浅来判断毒药的种类,但这种知识已经失传了。我们甚至不确定它有没有存在过。还有其他人喝过这种水吗?”

    “据我所知没有。”埃蒙回答,“柯尔文主教应该是喝过的,特里亚尝了一点点。”

    “那就说得通了。”莉莉丝说,“他的症状轻一些,应该是中毒较少的缘故。而且消退得很快,但这归功于我们的努力还是他自身的体质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您说他还发烧?”伊维尔问。

    “是的。”莉莉丝回答,“不过这应该不是毒药的作用,柯尔文主教一直没有过发热。我想,这是因为他太累了,没休息好,大冷天又淋了雨,还有,极度的悲伤。啊,凯莉来了,你立刻换衣服。”她对埃蒙说,“留下一两个人看着他就好,我要带姑娘们去休息了,昨天就折腾了一整夜。要找我们的话,楼梯口有两名学徒在值班。”

    “我和埃蒙留下吧。”诺恩说。

    同伴们点了点头,他们低声向医师道谢,便一起离开了。

    埃蒙一边换上衣服,诺恩一边给他和自己各拿了一把椅子。

    “怎么会有毒呢?”诺恩半是自言自语半是问他,“谁会想要害死主教?”

    “你记不记得,”埃蒙缓缓地说,“我曾看见过那个药剂师去找了海特?”

    “啊,我想起来了。”诺恩说,“那时你,我还有佩特一起去搬柴。你看见海特门口有一个背着木箱的人,可那也不能确认那就是蒂莫斯啊。”

    “我告诉你吧,那个药剂师一定有问题。”埃蒙此刻对自己的想法愈加笃定,“你记不记得,他答应我们如果巴斯兰有事就可以去找他,结果他一回到修道院外的那个医院立刻就走了。”

    “也许他真的有急事呢?”诺恩有些犹豫地说,“他毕竟真的治好了巴斯兰啊。”

    “那就是个幌子。”埃蒙激动起来,“他利用这个理由进入修道院,然后——”

    “你们在说什么?”特里亚转过头,虚弱地说。

    “特里亚!”埃蒙和诺恩一齐伏向床前,“我们是不是吵到你了?”

    特里亚摇了摇头。

    “你感觉怎么样?”

    “睡够了。”特里亚答道。他示意了一下水壶,埃蒙立刻倒了杯水递给他。他一口气连喝了三杯,然后起来找夜壶尿尿,拒绝埃蒙和诺恩的搀扶。

    “我又没残废。”他躺回床上,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新衣服,“她们都给我换了。”

    “是的。”诺恩说道,“美丽的护士小姐们把你看光啦。”

    特里亚看着他们两人,浅浅地笑了。

    “你感觉好些了?”埃蒙问,“需要我叫医师吗?”

    “饿。”

    “我也饿。”诺恩说,“我去厨房看看。”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埃蒙去开了门,诺恩和凯莉各端着一个方形木制餐盘走进来。

    “啊哈。医馆里的伙食棒极了,早知道我也来当个值班学徒好了。”诺恩愉快地说,“烤鸡是埃蒙的,煎鱼是我的,还有蛋糕。这碗玉米粥是你的,队长,这都是莉莉丝医师的吩咐。”

    特里亚笑着点点头。

    “虽然老师觉得你们三个没问题,”凯莉对埃蒙低声说,“但她还是让我跟你们说一次。下毒的事情不能传出去,她已经跟你的部下谈过了。”

    “我们不会说的。”埃蒙回答,“你放心吧。”

    凯莉点点头,退了出去。

    特里亚喝了口粥,突然放下碗,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埃蒙关切地问。

    “主教真的走了,对吧?”

    “恐怕是这样。”诺恩把烤鱼放下,抓着特里亚的手。

    “我在亚速就认识他了。”特里亚低声说,“他一直帮助我,信任我。每当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我都可以去找他,他总能知道解决办法。他一直说我日后会有成就,会出人头地,只要,只要我不像以前那样不上进。”

    “是啊。”诺恩轻声说。

    “怎么突然就走了呢?”特里亚红了眼眶,“怎么突然就——为什么呀?我不明白。”埃蒙此时想起与柯尔文主教初次相遇的场景,关于他说他认识埃蒙的父亲,说他欠他的情,当他知道提尔默消息时的喜悦,他对母亲的挽留,他保护埃蒙的承诺,他给埃蒙的假姓氏,他问埃蒙想要当战士还是教士。当然是战士!记忆中的自己不假思索地答道。想起这些,悲伤亦涌上了埃蒙的心头,他握着特里亚的胳膊,抹了抹眼泪。

    “不会是疫病吧?”特里亚突然抬头,“那你们?”

    “不是。”埃蒙有些犹豫地回答,“其实我们刚才就在谈这件事。”

    “等他好一点再说。”诺恩说道。

    “不,现在就说。”特里亚坚持。

    “主教的水袋里有毒。”埃蒙说,“我们刚刚才在这里确认。莉莉丝医师,凯莉和队里的人知道。刚才凯莉就在门边跟我说要保密这件事,你没听见。”

    “下毒?”

    “你也怀疑过,记得吗?”埃蒙说,“你尝了一点水袋里的水,所以也中招了。”

    “我当时,嗯,”特里亚摇摇头,“我当时并没有真的理出什么头绪,只是觉得要做些什么。说实话,我根本不记得那一晚我想了什么,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莉莉丝医师说你悲伤过度。”诺恩说。

    “我确实尝了水。”特里亚回忆道,“可就一点点啊,我滴下手指上舔了舔。”

    “你如果尝了一口的话,恐怕就没命了。”埃蒙说。

    “这毒这么厉害。”特里亚说,“肯定是有预谋的,要一击即中。”

    “没错,我们刚才就在说这件事。”埃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特里亚。

    “你能肯定那个出现在海特门口的人是药剂师蒂莫斯?”特里亚问。

    “没法肯定。”埃蒙回答,“当时太暗了。但这样说得通。蒂莫斯自己是不能进修道院的,所以他给巴斯兰下毒,利用解毒的机会由我们带进修道院,这样守卫就不会阻拦,他又治好巴斯兰后,把毒药交给海特,然后立刻离开。所以,我们第二天再去时已经找不到他了。”

    “他给巴斯兰下毒?”诺恩问。

    “他在那个医院里借用了巴斯兰的水袋,想下毒很容易。”

    “这只是推论而已。”

    “是推论,但说得通。”埃蒙坚持。

    “诺恩,你的想法呢?”特里亚问。

    “埃蒙的想法可以自圆其说。”诺恩回答,“海特确实参与了骑兵队装备的准备,有机会在其中下毒,但这些证据是不够的。谋杀主教是可怕的指控,帝国建立以来从来没发生过,为什么呢?我是说,海特的动机是什么呢?他和主教没有任何矛盾啊。”

    “凶手的计划应当是在主教离开修道院后会和水袋里的水,”特里亚说,“他会死在野外,几个小时就会去世,擅长外伤的军医会束手无策,只能认为是痢疾或是其他疾病。没人会想到验毒。不过,大雨使得主教离开的时间推迟了,但他已经喝了水袋里的水。”

    “这也不一定。”埃蒙说,“主教去世前自己已经反应过来水袋里的水有问题了。”

    “嗯,”特里亚按了按太阳穴,“但死在野外总是隐蔽性高一点。当然也许凶手就没有考虑到这一层。至于诺恩所说的动机问题,别忘了克洛伊枢机失踪了,七主教可以指认自己的继承人,而克洛伊枢机就是主教的继承人。”

    “那下一任主教是谁?”埃蒙问。

    “无从知晓。”特里亚回答,“宗座和塔尔森会为此博弈,皇帝陛下和贵族们也许也会被牵扯进来。”

    “宗座上一次争到了诺尔亚宁,这一次也一定可以。”埃蒙说。

    “很难说。”特里亚摇了摇头。

    “你是说,这是塔尔森派搞的鬼?”诺恩问。

    “没法确认。”特里亚说,“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先吃饭吧,饭快凉了。”

    他们吃完饭后,埃蒙把餐盘送走。三人在床边说了些闲话,开了些玩笑,想要冲淡一点主教过世带来的悲伤。但是,那个关于谋杀的话题如同一块巨石一般压在他们三个人心里。

    “特里亚?”有人敲了敲门。

    埃蒙去打开门,进来的是乔里和塔琳娜。乔里穿了一件武装衣,没带武器,腰带胡乱地扎着。他的头发也乱蓬蓬的,眼中少见地不带着训练时的凶暴和愤怒。塔琳娜穿着一件白色麦提袍,腰间系着绳子代替腰带,她的眼睛又红又干,神色悲伤。他们走入房间时,带着一缕奇异的清香。

    “你还好吗,小鬼?”乔里坐到埃蒙的椅子上,诺恩也把位子让给塔琳娜,两人站在他们后面。

    “我没事了。”特里亚挤出一个微笑,“好多了,莉莉丝医师很好。”

    “那就好。”乔里深呼了一口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吃着早餐突然就吐得不省人事。”

    “哈,”乔里笑了笑,“到底是什么病?莉莉丝医师说她不确定,见鬼,医师就爱说这种话。”

    “我不知道。”特里亚说,“就是,嗯,一种病。”

    “可是——”

    “乔里。”塔琳娜拉了拉他的袖子。

    “哦,嗯。”乔里咕哝了一声,“我不该逼问你的。护士怎么跟我说来着,该说点轻松的。”

    “到底是什么这么香?”特里亚说出了他们三个人心里的疑惑。

    “啊。”乔里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香囊。

    “挪兰德来的。”塔琳娜解释,“我从修道院外的商人那里看到,就买了一个。乔里很难过,唉,我们都很难过,我就把这个香囊送给他了。你喜欢吗,我可以去看看还有没有。”

    “不用了,谢谢您。”特里亚婉拒了。

    “像姑娘戴的,对吧。”乔里悲伤地笑笑,“我知道你们这些小鬼怎么想。可是,唉,我夜里知道这个消息,早上就去告诉大家。回去之后,我实在是,实在是,唉,塔琳娜安慰了我。我当时觉得有点喜欢这个香气,好像闻到之后可以平静下来似的。她就送给我了。好了,不说这些悲伤的事了,你需要的是静养。”他拍了拍特里亚的肩膀,站起身。

    “安心静养吧,不用想别的。”塔琳娜点点头,然后转向埃蒙和诺恩,“最近不会有训练了,你们就陪着他。朋友的陪伴是一剂良药。”

    “是的,夫人。”诺恩脱口而出,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

    “你们这些小鬼。”塔琳娜笑了笑,便挽着乔里的胳膊出去了。

    “你会把这些事跟乔里说吗?”诺恩问,“我看乔里应当是忠于柯尔文主教的。”

    “这件事现在保密,记得吗?”特里亚说,“我也从没怀疑过海特,他是和主教一起从都城来的。如果海特有问题,我就不知道可以信任谁了。如果我们知晓此事的消息传到不该听到的人的耳朵里,他们会来要我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