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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出逃

    “我要告诉大家一件事。”大家都吃完后,特里亚说,“我要离开了,就今晚。埃蒙和我一起走。”

    “什么?!”除了埃蒙和诺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要去哪?”佩特第一个提问。

    “我还不知道。”特里亚说,“即使我知道,眼下也不能告诉你们。我走了以后,塔尔森派的人会来查问。因此,你们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为什么要走?”伊维尔问。

    “我是柯尔文主教的亲信。”特里亚回答,“大家都知道我在里面待的时间比你们都长,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不仅我自己很危险,也会连累大家。”

    “那我们呢?”巴斯兰问,“我们离不离开?”

    “你想要离开吗?”特里亚问。

    “不知道。”巴斯兰回答,“我不知道离开之后要去哪。”

    “很抱歉。”特里亚说,“我并不是故意要扔下大家。这本身就是一个知道的人很少而且也很不完善的计划,我们也没有离开之后的落脚点,不知道出去之后怎么生活。这个计划是针对留下来非常危险的人提供的。除了真的要走的人,整个修道院里原本就没几个人知道。”

    “我理解你留下了会很危险。”佩特点点头,“可埃蒙为什么要走。”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埃蒙说,“恐怕不能说。”

    “埃蒙说的对。”诺恩说,“如果他因此而危险,那么我们最好也别知道,免得日后被问出来。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果我们想走,”伊维尔慢慢地说,“你愿意带我们走吗?”

    “如果你此刻下定决心,现在就可以跟我和埃蒙走。”特里亚回答,“我们应该有几个富裕名额。”

    “我不知道。”伊维尔摊了摊手,“和巴斯兰一样,我离开以后无事可做。”

    “如果无论是塔尔森派还是宗座派掌权你都不是很在乎的话,你就没必要走,所以我之前没有告诉大家。这只是我的判断,很抱歉替大家做决定。”

    “所以你是坚定的宗座派喽?”佩特问埃蒙。

    “我想是吧。”埃蒙点点头。

    “怎么会?”巴斯兰问,“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和柯尔文主教或者克洛伊枢机走得很近啊。”

    “这是我的秘密。”埃蒙说,“但我想,只要宗座还活着,我就是一个宗座派。”

    “好吧。”巴斯兰耸耸肩。

    “所以,”特里亚深吸一口气,“我们就要走了。很荣幸能够认识大家——”

    “你敢发表这种无聊演说,我就把馅饼漏下的辣酱都甩你脸上!”佩特难过地走上前抱住了特里亚。

    “你怎么会是坚定的宗座派?”巴斯兰走上前,“我看你跟达里纳关系挺好的,还有那个米娜兰港来的女孩。我们都以为你是最不担心新主教的。”

    “我想我只是比较会搞人际关系。”埃蒙紧紧抱住朋友。

    “你为什么不激动?”佩特一手抓着特里亚,转过身去和诺恩说话。埃蒙看见他眼角闪着泪光。

    “我知道有一阵子了。”诺恩摆摆手说。

    “诺恩都知道?”

    “是啊。”特里亚说,“他也是策划人之一,虽然他自己不走,但是他帮了我很大的忙。他希望留下来照顾大家,我希望他能接替我队长的位子。”

    “当然。”众人一致点头,“没人比他更合适。”

    “反正不能让一个米娜兰港人来管我们,”佩特说,“一个拉斐尔已经够糟糕的了。要是有一个小队长,我干脆跟你们一起走人算了。”

    他走上来和埃蒙拥抱,然后是伊维尔,然后是诺恩。

    “你们俩都要注意安全。”诺恩说,“最好去支持宗座的教区,或者是中立的,比如米尔兰德。”

    “明白。”埃蒙点点头。

    最后一个上前和他告别的是邓肯。那是一个不爱说话的男孩,埃蒙印象里似乎从没跟他有过什么交流。但此刻,他的眼神却是非常真挚的。

    “保重,埃蒙·朗恩。”男孩说,“我祝福你。我会记住你的。”

    “谢谢你。”埃蒙抱住他,“我会记住大家的。”

    “现在就走?”诺恩问。

    “差不多了。”特里亚点点头。

    他们最后拍了拍彼此的胳膊,挤出一些祝福的话语。然后,在众人都沉默下来后,埃蒙和特里亚转身离开。

    “我们不会放弃查柯尔文主教的死因的。”在埃蒙走到门口时,佩特突然说,男孩的拳头握的紧紧的。

    “也许我不像你一样是坚定的宗座派,”巴斯兰说,“但柯尔文主教是一个好人,对大家都很好。我们不会放过杀害他的凶手。”

    “我们也不会。”埃蒙说。

    “如果我们在外面看见了蒂莫斯——”

    “就宰了他。”

    “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特里亚最后说。

    “你们也一样。”

    埃蒙和特里亚最后朝屋里的众人招了招手,便转身走了出去。他们在走廊里遇上了几名原诺尔亚宁的士兵,互相正常地打了打招呼。埃蒙努力抑制着自己的紧张情绪,特里亚则显得镇静自若,还时不时小声安慰埃蒙。

    他们朝锡亭走去,一路上尽可能走在建筑的阴影下,并避开悬挂在屋檐下的油灯,但也没有表现出不想被人发现的样子。他们甚至跟几个米娜兰港的巡逻士兵打了招呼,对方对他们没有警惕。

    “我们到哪里和其他人会合?”到了锡亭,埃蒙问道。

    “在修道院里集合太危险了。”特里亚说,“所以我们是去河边集合。”从这里开始,他们就要开始潜行,尽可能避免被米娜兰港人发现。这里是庞大修道院一个很荒芜的角落,只有长期不用的建筑,几乎没有人会来。这使得他们少了被人发现的风险,但一旦被发现解释起来也非常困难。

    到了城墙的缺口处,埃蒙和特里亚都松了一口气。这里和埃蒙上次为了见走私者而来时一样,米娜兰港人半点也没有加固,甚至连守备都松懈了。城墙上只能看见一把火炬和两三个人影。米娜兰港人认为外面的沼泽是无法通行的,而未经整修的城墙毫无疑问印证了他们的判断,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费心设防呢?

    特里亚领头,埃蒙跟在后面。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几乎是趴在地上慢慢挪出了缺口,然后缓缓移到墙根处。特里亚先下了一级石阶,埃蒙跟在他后面。两人背靠着凉凉的石头,放松地呼吸起来。他们已经出来了。现在,城墙上的守卫几乎不可能看见他们了。

    “接下来有点棘手。”特里亚小声说,“柯尔文主教去世后,人们把这些石阶上系的绳索都解下来拿走了,因为不知道新的主教会不会检查这个地方。我带了绳子,但这需要我们两人配合才行。”

    “没问题。”埃蒙说,“你说怎么办吧。”

    “我先下去,你拉着绳子。”特里亚说,“我在下面接住你。”

    他们两人重复了多次这个动作,埃蒙手腕酸痛,而特里亚好几次被他踢中了肩膀。不过好在这些过高的石阶并不多,大多数石阶是他们可以直接跳下去的。

    大约花了一个小时,他们就走下了石山。今晚的月光很亮,所以他们轻松地找出来沼泽中的道路。不过夏夜的蚊虫极多,而他们被月光照亮时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埃蒙很想迅速地跑过去,但这在沼泽里是自杀行为,一脚踏错就可能陷入泥沼中。于是,他们只好尽可能俯低身子,忍受着蚊虫叮咬,缓慢地通过沼泽。

    两人逐渐深入森林,找到了那条从沼泽中发源的小河。它此刻蜿蜒流向东方。特里亚和埃蒙沿着河流的方向向下游走去。途中,他们看见了几个同样从从诺尔亚宁修道院离开的人。埃蒙和其中几个有过一面之缘,对另外几个则没有印象。他们互相摆摆手,然后继续向下游走去。看起来,埃蒙和特里亚落到了后面

    月光照进树叶之间的缝隙,映入河水中,变成破碎的白银。这是美丽的景象,可他们现在没有心情欣赏。在河流拐角处,他们终于看到了小船。船上已经坐了几人,船边则只有莱拉一人,她依然穿着她那件宽大的男士大衣。不过,埃蒙现在已经可以一眼认出她了。

    “怎么回事?”特里亚走上前问,“不是有两条船吗?”

    “是的。”莱拉生气地说,“但我们在拐弯处碰坏了一条,它的底部裂开了,眼下没法修。当你逆流而上时,有时就会发生这种事。现在,我还要浪费一个位子给里希特。”

    “无妨。”里希特从船上站起来,“我们还刚好能挤出两个人的空间,正好给你们俩。”

    “我记得还有别人的吧。”莱拉说。

    “应该差不多了。”里希特回忆道,“我记得我们的第二条船基本就是备用的。”

    “不对。”莱拉说,“你的记性不中用了,我记得很清楚,应该还有个孩子。”

    “孩子?”有人奇怪地问,“修道院里哪有孩子?”

    埃蒙转过身,看见了哈克和达尼尔的身影。哈克牵着达尼尔的手,边朝众人跑来边招着另一只手。

    “埃蒙!”达尼尔欣喜地说,“你跟我们一起走!”

    “是啊,”埃蒙有些不确定地说,“原本是这么计划的。”他求助性地看向莱拉。

    “那么我们有一个问题了。”莱拉说,“小孩子没关系,但无论如何船上都不能再挤下一个成年人。”

    “你确定吗?”船上有人说,“哈克可以躺在我们腿上。”

    “或者我们把他扛在肩膀上。”另一人提议。

    “不行。”莱拉说,“对不起,先生们,我当然希望大家都能走。但是我了解我的船,它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重量。此处的水也太浅了,如果撞坏了船底,那么大家都走不了。”

    “有没有可能走路?”特里亚问。

    “你绝不可能赶上顺流而下的船。”莱拉回答,“在走到新郡之前我恐怕你就饿死了。”

    “好吧。”哈克深呼了一口气,“我们是最后来的,应该讲先来后到,我们回去就是了。”

    “这不行。”特里亚说,“你没法带着孩子爬上石阶。我回去吧。你带着达尼尔走。”

    “那你又要怎么爬?”

    “找点烂泥石块什么的。”

    “我们也可以,”达尼尔说,“哈克可以把我举上去。”

    “他没有这个力气了。”特里亚说,“我不会让你们在石阶上进退两难,我留下,没问题的。”

    “我留下。”埃蒙下定了决心,“特里亚,你跟他们走。”

    “少废话。”特里亚说,“我是你的队长,你没资格跟我争。”

    “特里亚!”埃蒙把他拉到一边,“你在牢房里待了多久你自己不知道吗?修道院里人尽皆知你是柯尔文主教的亲信,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哈克和达尼尔天天被威胁着说出信件的内容和朋友的身份。你们是一样危险的。”

    “可你是圣婚之裔啊。”特里亚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没人知道啊。”埃蒙说道,“你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的就不一样了。没人知道我是圣婚之裔,这事就你,我,柯尔文主教知道。你也知道,我和达里纳·米娜林关系很好,我和亚妮娜·考兰关系也很好。我是最不用怕的人。”

    “谁?”

    “亚妮娜呀,”埃蒙说道,“那天吃饭时的那个姑娘,我还介绍过你们。”

    “哦,对。”特里亚拍拍头,“我记起来了。可是,她管事吗?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她能说了算?”

    “我的身份不会暴露。”埃蒙说,“你已经人尽皆知了,而且没有米娜兰港人愿意帮你,所以显然我比你更适合留下。”

    “你说的对。”特里亚长出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可我是队长啊,柯尔文主教把你交给我,我应该替你留下。”

    “你是我朋友。”埃蒙说,“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让留下了危险最小的人留下。”

    “圣者啊。”莱拉捂住了脸,“我就不该让你来,里希特,这样我们就多一个位子。”

    “也许你会撞坏唯一一艘船。”里希特说,“不要后悔之前的决定了,没人能料到这种情况。”

    “我留下,我留下。”埃蒙抓紧特里亚的肩膀摇了摇,“就这么定了,好吗?”

    特里亚点点头,站起身跟埃蒙拥抱在一起。

    “保重,老弟。”

    “你也保重。”埃蒙说。

    特里亚踏上了船。

    “谢谢你,埃蒙。”哈克说,“我是说真的。你救了我们。”

    “这没什么。”埃蒙笑了笑,和哈克抱了抱。

    “谢谢你,埃蒙。”达尼尔握着船边说。

    “不客气,达尼尔。”他单膝跪在达尼尔面前,“你要保重,小家伙儿。别忘了继续学写字。”

    “我不会忘的。”达尼尔保证,“我还留着你给我的火糖呢。”

    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卷好的糖纸,慢慢展开,埃蒙给他的第三颗火糖就在其中。

    “为什么不吃呢?”

    “我不知道。”达尼尔说,“我害怕,埃蒙。”

    “没什么好怕的。”埃蒙说,“何况你跟着哈克。”

    “是啊。”达尼尔笑了笑,“就像故事书那样,一场冒险。”

    “一场冒险。”埃蒙说。

    莱拉走上来,跟他握了握手。

    “你像一个真正的骑士一样。”她说,“黑眼睛里闪着光。

    “请照顾好他们。”他说。

    “我会的。”莱拉保证,“放心吧。”

    她站到船头,和里希特一起把船推入河中,然后跳上船。埃蒙站在岸边,看着小船在月光下顺着河流漂走。特里亚,达尼尔和哈克抬起手向他告别,然后是莱拉和里希特还有另外几人。最后,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船上所有人都挥手向他告别。埃蒙也抬起来手,感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那一刻转瞬即逝,小船拐过一个弯,被黑色的树木遮在了后面。

    很长一段时间,埃蒙就那么坐在河岸边,看着小船消失的方向。它带走了特里亚,达尼尔和哈克,随之而逝还有他对全新生活的期望。尽管知道很艰难,但他心里的一部分其实很期待这场和特里亚一起走的冒险。他已经准备好了。他已经和诺尔亚宁告别过了。

    他又抬起手,朝空无一人的森林招了招。

    埃蒙感觉困倦了,而且心里难过。他想要倒头就睡,把一切抛掷脑后。但这不行,他必须赶在日出前回去,必须在被发现离开前回去。再困难的事情也总得做。埃蒙告诉自己。他站起身,最后朝小船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便转身返回。

    他对沼泽间的路径记得没有特里亚清楚,因此走得格外小心缓慢。等他穿过蚊虫肆虐的沼泽,城墙上火炬的光亮竟让他安心起来。

    石阶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有的他双手一撑就能爬上去,有的则太高了。他尽可能在石面上寻找落脚点支撑自己爬上去,但有些石阶实在太高,他像特里亚所说的那样搬来泥土和石块来垫脚。令人沮丧的是,石阶上的石头很少,他不得不再爬下去寻找。待他爬到石墙的豁口出,已经精疲力竭,双手都被磨破了皮,并且沾满了烂泥。时间早已过了午夜,埃蒙几乎立刻就能睡着。可头顶火炬的灯光催促他快走。埃蒙无比后悔自己下午没有回宿舍睡觉。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锡亭,拼命掐自己以保持清醒。还有最后一段路。他告诉自己,抬头看了看城墙走动的守卫。在他们转向另一个方向时,埃蒙立刻跑出了亭子。他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好在最后稳住了。他猫着腰,尽可能加快速度回到建筑的阴影之中。

    在看见自己居住的石楼时,他简直要跪下来感谢圣者了。

    埃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楼梯,来到宿舍的门前。他用力推了推,门已经锁了。他又不敢用力敲,只好用指节不停地轻轻敲门,每响几声都惊恐地四处回望,忘了自己只需要说上厕所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来。

    在他的拼命祈祷下,门终于开了。门后是睡眼惺忪的佩特和诺恩。

    “埃蒙,怎么回事?”佩特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回来了。”

    “一切都好。”他说,“特里亚走了,一切顺利。只是少一个位子,我就回来了。”

    说完,他就趴上佩特的肩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