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过日子还是跑江湖（3）
“挑块枝丫子多的多好？”
“那样的反倒不好……嗯？”
在菜店的木头槽里挑生姜的基根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猛的睁大了眼睛，一扭头，就看见斯坦的那张宛如狗熊肚子一样毛茸茸的四方大脸。“斯坦？你怎么回来了？”基根惊喜的问道。
“我有些事要处理就回来了，顺便看看你小子怎么样。你先买着，我到外面等你。”
“哎。”
基根拣了两块短粗的姜，又挑了两根肥嫩的大葱，在店主处称了结了账就走出来，正好肋骨上就挨了斯坦的一记猛戳。“嗷！你妈了个臭嗨！……”他不甘示弱的咯吱起斯坦来。
“嘿嘿，哈哈哈哈……哦哦！你小子。”斯坦躲了两下就抄起手，络腮胡子也挡不住他的笑容。“这两天过得咋样啊？跟索尔维娅……进展如何了？到哪一步了？”
“我跟她挺好的。”
“挺好是多好？是亲嘴了，还是睡觉了？”
“我俩住到一起了。这不，买的姜买的葱，给她炖肉吃。”基根用手里捆扎起来的大葱挽了个剑花。他看着斯坦啧啧赞叹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饭是不是？”
“什么什么？哪儿啊我就欠你一顿饭？”
“不认账是吧？你好好想想，咱第一天进庞德·维尼斯，你说你要请我吃饭，然后咱进了索尔维娅的店，结果你这个王八蛋就自己跑去快活了。”
“那个事啊，那我不是还帮你跟她牵上头了吗。行行行！请你就是了。”斯坦爽快的一拍手，“但是老弟我一会儿得去会个朋友，今天是不行了。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不走，明天上你女人店里请你吃啊？”
“她这两天不营业。”
“行吧，那明天中午，咱在巴尔维坎路的‘石龙子’酒馆见，到时咱详细聊。能行吧？”
“……我问问她。”
“靠！没主见……等你嗷！我先走了！”
“拜拜！”
伊格尼法印妙用多多——烧敌人、引炸弹、点营火、焗破锅，还能燎猪毛。猎魔人用法印把猪肉的皮燎黑，再泡进水里用铁刨花一阵搓，重复几遍后整块搁进锅里煮，“慢着火，少着水”，姜切片，葱切段，从法夫纳背上拿的伏特加也倒进去。
基根把从东方传来的菜谱扣在锅台上，自己掐着时间，用勺子撇起渐渐从肉中渗出浮到汤面的水鬼脑浆似的浮沫，甩进铜盆里。他不免又开始感叹：当个普通的老百姓还真好……特别是在柯维尔这样和平、富庶的国家，还能陪着自己喜欢的人。
楼下传来钥匙捅开门的声音，猎魔人赶忙下楼迎接，看见索尔维娅把她的大衣和那装不了几个东西的小牛皮挎包挂在衣架上。“做什么好吃的呢？”她问道。
“炖肉，现在正焯着呢。一会儿就正式做。”猎魔人走到最后一级楼梯下，等索尔维娅走上去时才跟过去。“那个……”
“嗯？”
“你开的什么会啊？”
“法师会议，市长找住在庞德·维尼斯的五个术士开会，宣导……”索尔维娅话说一半，忽然说起仿佛不相干的事来：“你知不知道大后天是什么日子？”
“大后天？……礼拜五？”猎魔人脸色一变，赶紧冲到厨房去灭掉炉火才出来。说话的工夫差点把肉烤糊。“到底是……什么日子？”
“贝叶廷节啊。”（即五朔节）
“是吗？……贝叶廷节快到了？”猎魔人对节日相当没有概念，反正一个都不过。“怎么了？”
“市政府要在郊区的几块地方开办贝叶廷节的篝火晚会，让我们抽签决定谁去负责会场的消防安全。我抽上了，分管红衣主教森林一片。”索尔维娅坐在餐桌前。
“官方带头办……那种晚会儿？”
“想什么呢你？贝叶廷节可不是下流舞会，只是难免会有一些……饥渴的男女会偷摸幽会，别把它想得那么恶心。”
猎魔人心上的琴钮飞速旋转，把个心弦绷得死紧。他不是没见过乡间贝叶廷节的盛况，在自己拼命往安静的地方逃去时，就有五六个人投怀送抱，有男有女，毫不掩饰对肉欲的渴望……在那个乱糟糟的夜晚，他仿佛变成了屎壳郎，在平地上推开一个又一个凑过来的粪球球。索尔维娅要去这样的场合，不感到不安那纯属放屁。
“你不要这么害怕，我去那儿纯粹是公事，不会做多余的事，捱过这一晚就是了，还发钱呢。而且……”索尔维娅一眼就看出来猎魔人心神不宁，宽慰过后又说道：“我想你陪我一块去。你愿意吗？”
“我？……行。”
猎魔人是拒绝不了索尔维娅的请求的，在脸上展现出抗拒的表情前，他一口答应了下来，正好，也是为了不让那些臭流氓骚扰她。索尔维娅闻言，开心的用双手搓了搓基根薄溜溜的脸皮。
“嗯，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你讲。”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我朋友来这儿了，约我明天去石龙子吃饭。”
“石龙子？……我记得那里到夜里好像有脱衣舞表演吧？”
“这个我真不知道……”猎魔人傻了，他在心里痛骂着臭不要脸的斯坦。“中午……没有吧？”
“中午没有。哦，你还想大白天看？”
“不是……我就吃顿中午饭。不会待到晚上的。”
“约你的是什么朋友？男的女的，普通人还是猎魔人？”
“……是猎魔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基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尽管问心无愧，可他受不大了索尔维娅那灼热的目光。“……我可以去吗？……我保证我不会……乱玩，他也不会带我去那些……”
“可以啊，没有问题。”索尔维娅的眼神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从滚烫的火湖又变回那一汪深邃的清泉。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有分寸，分得清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最好……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哦……”
“嗯，一定。”
“还有！”
“嗯？”
“少喝酒。”
比起那些一包狗精神的同行，基根简直像个清心寡欲的隐士——只是相对来说。他不爱听禁歌，也不爱观赏辣舞，可如果要是索尔维娅跳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天哪，我怎么跟斯坦一样龌龊了。也对，其实往深了挖，我也是个龌龊的臭男人。
因为多出一块巨大的舞台，石龙子酒馆的面积比“柠檬牡蛎”大了一倍，但是没有二楼。基根打发走迎接的侍应，正往里走，忽然站下脚跟，把领子翻了一翻又继续前进。卡座里，斯坦的后脑勺清晰可见——半长不长的头发扎成个小揪揪，正一颠一颠的，头上正冒着烟。
“抱歉哥们儿，等急了吧。”基根到斯坦对面坐下，却见他无精打采的和自己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灭掉雕刻成女人腿造型的烟斗，挥散漂浮的烟雾。“没事，我也刚到……差点来不了。”
“怎么了这是？哼哼，你要会的朋友是个女的吧。”
“对……昨天晚上她好悬没把我生吞活剥了。我真后悔啊，响应她的诱惑。”斯坦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完，“不光欲求不满，她脾气还特别大，明明在艾瑞图萨读了三年就被撵了出去，充其量就是个‘魔法使用者’……”
“该，你就是贱。”在好朋友面前基根说不出表示同情的话来。
“滚你妈的。我得点菜了，吃什么？”
“我是客随主便，你看着安排是了。晚上我得早回去啊。”
“懂！……那我今天就一个人享受劲歌劲舞了。”
“她不管？”
“管什么？她只想让我给她伺候舒坦了，别的什么都不管。”斯坦用一支磨粗的铅笔在菜单上勾了几个菜和几打酒，再让基根看着画了几道，然后就交给服务员算账。
“你这身皮是索尔维娅给你张罗的吧？”等上菜时，斯坦启开伏特加的瓶子给自己和基根满上，用手撑在下巴的胡髭上。他看着对面的同仁，原来短而乱的头发被好好的打了薄，脸上干干净净，一点胡茬都没有，野草般的眉毛也微微修了几根，不会太乱也不会太别扭。“米格尔老家的衣裳……我看你像是在海盗的庆功宴上准备大开杀戒的那个。没暗藏什么兵刃吧你？”
“连根钉子都没有。”
“你那把宝刀好用吗？”
“好用极了，一次都没有磨过。”
“不太可能吧，我找到一些关于你那把刀的资料。在哈克兰再往东的海上有个岛国，他们将海对岸大国的直刃刀改造成了刀刃略带弧度的刀，一种是你那样佩戴法，还有一种是跟身体垂直的挂在腰带上。这刀劈砍性能挺可观，但岛民的冶炼技术使它硬而少韧，很容易就会产生缺口，甚至断裂。最有意思的是，他们的刀不是封死的，是可以拆开的，刀柄上有个销子可以把刀条固定住……”
“一提到武器你就跟上满了弦似的。”基根假装嫌弃的撇撇嘴，“那是异世界的武器，肯定不同凡响。那刀……你一直想要吧？”
“想啊，可我想有什么用。”斯坦坦诚的说道。“我要要的话，你能舍得给吗？”
“没什么舍得不舍得了。你想要，我给你送去。我不用了。”基根抿着嘴，挥了挥手。
“不用？你干嘛？”
“没有。我……”基根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准备退隐了。”
“退……退隐？”斯坦先是一惊，继而又说道：“我知道了，你要和索尔维娅过小日子，对不对？……我还没问呢她对你好不好？”
“她对我很好，没说的。一开始我觉得她……只是想利用我，像其他的什么女术士一样。可是……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关心、关爱、包容。”基根锐利的金黄色瞳仁变成了温润的琥珀色，狭长的瞳孔也仿佛变得圆圆的，和普通人无异。“她说想让我隐退，过普通人的生活。我觉得可行。你也活蹦乱跳的，米格尔也生猛着呢……还有狼学派的那些笨蛋……不差我一个。”
“嗯……你过不成。”
“少扯淡，我怎么过不成？”基根有些愠怒的说道。“以前在克里姆·裘克，家务活不都是我和安德森做吗？你俩就会搁那儿磕葵花子、扒花生。你们不都说，我是‘过日子的人’吗？”
“看来你还是记恨我们不帮忙啊。”斯坦温和的笑笑。“对，你基根·斯汀格是蝎尾狮学派公认的‘过日子的人’，你有着我们缺乏的品质，勤谨、朴实，能沉下心去做许多家务活。可是真要你卸甲归田……做个平头老百姓……我觉得够呛。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比我和米格尔还要热爱猎魔人的工作，和安德森一样。”
“我……我绝对能适应，就像我适应被那些老百姓叱责一样。嗯。”
“那你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呢，哥？说出来让老弟听听。”斯坦忽然发问，直视着基根的双眼。基根一时说不出话，那些给自己洗脑的说词似乎也站不住脚了。片刻后，他才嗫嚅着说：“……我……我不愿意彻底放弃猎魔人的工作。”
“你看看！”
“可是我舍不得索尔维娅啊。”一提到索尔维娅，基根的语调就变得相当柔和，“我也想……和她一起生活。我不想和她分开。”
“你们就这个问题详细的展开沟通过吗？她对猎魔人这一行是怎么看待的？觉得跌她的份吗？”
“她没有看不起咱，只是觉得……我前几十年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太苦了。”基根从豆荚搓了几个毛豆进嘴里。“我跟她没在这方面聊过，她提出来时，我怕我不同意她会不高兴，就直接答应了。”
“你应该跟她展开聊聊的，对她的想法知道得更全面些，也得让她知道你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现在再说这些太晚了。我不想这么……出尔反尔的。”基根抱着手倚在靠背上。“忘了我刚才的话吧，那刀我得供起来。”
“好一个不出尔反尔啊。干杯，祝你和索尔维娅天长地久，永远幸福！”
“谢谢，干了。”
“咔——来服务员你过来！我们这桌菜还能上吗？再不上不吃了嗷！”
“那样的反倒不好……嗯？”
在菜店的木头槽里挑生姜的基根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猛的睁大了眼睛，一扭头，就看见斯坦的那张宛如狗熊肚子一样毛茸茸的四方大脸。“斯坦？你怎么回来了？”基根惊喜的问道。
“我有些事要处理就回来了，顺便看看你小子怎么样。你先买着，我到外面等你。”
“哎。”
基根拣了两块短粗的姜，又挑了两根肥嫩的大葱，在店主处称了结了账就走出来，正好肋骨上就挨了斯坦的一记猛戳。“嗷！你妈了个臭嗨！……”他不甘示弱的咯吱起斯坦来。
“嘿嘿，哈哈哈哈……哦哦！你小子。”斯坦躲了两下就抄起手，络腮胡子也挡不住他的笑容。“这两天过得咋样啊？跟索尔维娅……进展如何了？到哪一步了？”
“我跟她挺好的。”
“挺好是多好？是亲嘴了，还是睡觉了？”
“我俩住到一起了。这不，买的姜买的葱，给她炖肉吃。”基根用手里捆扎起来的大葱挽了个剑花。他看着斯坦啧啧赞叹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饭是不是？”
“什么什么？哪儿啊我就欠你一顿饭？”
“不认账是吧？你好好想想，咱第一天进庞德·维尼斯，你说你要请我吃饭，然后咱进了索尔维娅的店，结果你这个王八蛋就自己跑去快活了。”
“那个事啊，那我不是还帮你跟她牵上头了吗。行行行！请你就是了。”斯坦爽快的一拍手，“但是老弟我一会儿得去会个朋友，今天是不行了。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不走，明天上你女人店里请你吃啊？”
“她这两天不营业。”
“行吧，那明天中午，咱在巴尔维坎路的‘石龙子’酒馆见，到时咱详细聊。能行吧？”
“……我问问她。”
“靠！没主见……等你嗷！我先走了！”
“拜拜！”
伊格尼法印妙用多多——烧敌人、引炸弹、点营火、焗破锅，还能燎猪毛。猎魔人用法印把猪肉的皮燎黑，再泡进水里用铁刨花一阵搓，重复几遍后整块搁进锅里煮，“慢着火，少着水”，姜切片，葱切段，从法夫纳背上拿的伏特加也倒进去。
基根把从东方传来的菜谱扣在锅台上，自己掐着时间，用勺子撇起渐渐从肉中渗出浮到汤面的水鬼脑浆似的浮沫，甩进铜盆里。他不免又开始感叹：当个普通的老百姓还真好……特别是在柯维尔这样和平、富庶的国家，还能陪着自己喜欢的人。
楼下传来钥匙捅开门的声音，猎魔人赶忙下楼迎接，看见索尔维娅把她的大衣和那装不了几个东西的小牛皮挎包挂在衣架上。“做什么好吃的呢？”她问道。
“炖肉，现在正焯着呢。一会儿就正式做。”猎魔人走到最后一级楼梯下，等索尔维娅走上去时才跟过去。“那个……”
“嗯？”
“你开的什么会啊？”
“法师会议，市长找住在庞德·维尼斯的五个术士开会，宣导……”索尔维娅话说一半，忽然说起仿佛不相干的事来：“你知不知道大后天是什么日子？”
“大后天？……礼拜五？”猎魔人脸色一变，赶紧冲到厨房去灭掉炉火才出来。说话的工夫差点把肉烤糊。“到底是……什么日子？”
“贝叶廷节啊。”（即五朔节）
“是吗？……贝叶廷节快到了？”猎魔人对节日相当没有概念，反正一个都不过。“怎么了？”
“市政府要在郊区的几块地方开办贝叶廷节的篝火晚会，让我们抽签决定谁去负责会场的消防安全。我抽上了，分管红衣主教森林一片。”索尔维娅坐在餐桌前。
“官方带头办……那种晚会儿？”
“想什么呢你？贝叶廷节可不是下流舞会，只是难免会有一些……饥渴的男女会偷摸幽会，别把它想得那么恶心。”
猎魔人心上的琴钮飞速旋转，把个心弦绷得死紧。他不是没见过乡间贝叶廷节的盛况，在自己拼命往安静的地方逃去时，就有五六个人投怀送抱，有男有女，毫不掩饰对肉欲的渴望……在那个乱糟糟的夜晚，他仿佛变成了屎壳郎，在平地上推开一个又一个凑过来的粪球球。索尔维娅要去这样的场合，不感到不安那纯属放屁。
“你不要这么害怕，我去那儿纯粹是公事，不会做多余的事，捱过这一晚就是了，还发钱呢。而且……”索尔维娅一眼就看出来猎魔人心神不宁，宽慰过后又说道：“我想你陪我一块去。你愿意吗？”
“我？……行。”
猎魔人是拒绝不了索尔维娅的请求的，在脸上展现出抗拒的表情前，他一口答应了下来，正好，也是为了不让那些臭流氓骚扰她。索尔维娅闻言，开心的用双手搓了搓基根薄溜溜的脸皮。
“嗯，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你讲。”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我朋友来这儿了，约我明天去石龙子吃饭。”
“石龙子？……我记得那里到夜里好像有脱衣舞表演吧？”
“这个我真不知道……”猎魔人傻了，他在心里痛骂着臭不要脸的斯坦。“中午……没有吧？”
“中午没有。哦，你还想大白天看？”
“不是……我就吃顿中午饭。不会待到晚上的。”
“约你的是什么朋友？男的女的，普通人还是猎魔人？”
“……是猎魔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基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尽管问心无愧，可他受不大了索尔维娅那灼热的目光。“……我可以去吗？……我保证我不会……乱玩，他也不会带我去那些……”
“可以啊，没有问题。”索尔维娅的眼神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从滚烫的火湖又变回那一汪深邃的清泉。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有分寸，分得清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最好……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哦……”
“嗯，一定。”
“还有！”
“嗯？”
“少喝酒。”
比起那些一包狗精神的同行，基根简直像个清心寡欲的隐士——只是相对来说。他不爱听禁歌，也不爱观赏辣舞，可如果要是索尔维娅跳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天哪，我怎么跟斯坦一样龌龊了。也对，其实往深了挖，我也是个龌龊的臭男人。
因为多出一块巨大的舞台，石龙子酒馆的面积比“柠檬牡蛎”大了一倍，但是没有二楼。基根打发走迎接的侍应，正往里走，忽然站下脚跟，把领子翻了一翻又继续前进。卡座里，斯坦的后脑勺清晰可见——半长不长的头发扎成个小揪揪，正一颠一颠的，头上正冒着烟。
“抱歉哥们儿，等急了吧。”基根到斯坦对面坐下，却见他无精打采的和自己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灭掉雕刻成女人腿造型的烟斗，挥散漂浮的烟雾。“没事，我也刚到……差点来不了。”
“怎么了这是？哼哼，你要会的朋友是个女的吧。”
“对……昨天晚上她好悬没把我生吞活剥了。我真后悔啊，响应她的诱惑。”斯坦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完，“不光欲求不满，她脾气还特别大，明明在艾瑞图萨读了三年就被撵了出去，充其量就是个‘魔法使用者’……”
“该，你就是贱。”在好朋友面前基根说不出表示同情的话来。
“滚你妈的。我得点菜了，吃什么？”
“我是客随主便，你看着安排是了。晚上我得早回去啊。”
“懂！……那我今天就一个人享受劲歌劲舞了。”
“她不管？”
“管什么？她只想让我给她伺候舒坦了，别的什么都不管。”斯坦用一支磨粗的铅笔在菜单上勾了几个菜和几打酒，再让基根看着画了几道，然后就交给服务员算账。
“你这身皮是索尔维娅给你张罗的吧？”等上菜时，斯坦启开伏特加的瓶子给自己和基根满上，用手撑在下巴的胡髭上。他看着对面的同仁，原来短而乱的头发被好好的打了薄，脸上干干净净，一点胡茬都没有，野草般的眉毛也微微修了几根，不会太乱也不会太别扭。“米格尔老家的衣裳……我看你像是在海盗的庆功宴上准备大开杀戒的那个。没暗藏什么兵刃吧你？”
“连根钉子都没有。”
“你那把宝刀好用吗？”
“好用极了，一次都没有磨过。”
“不太可能吧，我找到一些关于你那把刀的资料。在哈克兰再往东的海上有个岛国，他们将海对岸大国的直刃刀改造成了刀刃略带弧度的刀，一种是你那样佩戴法，还有一种是跟身体垂直的挂在腰带上。这刀劈砍性能挺可观，但岛民的冶炼技术使它硬而少韧，很容易就会产生缺口，甚至断裂。最有意思的是，他们的刀不是封死的，是可以拆开的，刀柄上有个销子可以把刀条固定住……”
“一提到武器你就跟上满了弦似的。”基根假装嫌弃的撇撇嘴，“那是异世界的武器，肯定不同凡响。那刀……你一直想要吧？”
“想啊，可我想有什么用。”斯坦坦诚的说道。“我要要的话，你能舍得给吗？”
“没什么舍得不舍得了。你想要，我给你送去。我不用了。”基根抿着嘴，挥了挥手。
“不用？你干嘛？”
“没有。我……”基根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准备退隐了。”
“退……退隐？”斯坦先是一惊，继而又说道：“我知道了，你要和索尔维娅过小日子，对不对？……我还没问呢她对你好不好？”
“她对我很好，没说的。一开始我觉得她……只是想利用我，像其他的什么女术士一样。可是……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关心、关爱、包容。”基根锐利的金黄色瞳仁变成了温润的琥珀色，狭长的瞳孔也仿佛变得圆圆的，和普通人无异。“她说想让我隐退，过普通人的生活。我觉得可行。你也活蹦乱跳的，米格尔也生猛着呢……还有狼学派的那些笨蛋……不差我一个。”
“嗯……你过不成。”
“少扯淡，我怎么过不成？”基根有些愠怒的说道。“以前在克里姆·裘克，家务活不都是我和安德森做吗？你俩就会搁那儿磕葵花子、扒花生。你们不都说，我是‘过日子的人’吗？”
“看来你还是记恨我们不帮忙啊。”斯坦温和的笑笑。“对，你基根·斯汀格是蝎尾狮学派公认的‘过日子的人’，你有着我们缺乏的品质，勤谨、朴实，能沉下心去做许多家务活。可是真要你卸甲归田……做个平头老百姓……我觉得够呛。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比我和米格尔还要热爱猎魔人的工作，和安德森一样。”
“我……我绝对能适应，就像我适应被那些老百姓叱责一样。嗯。”
“那你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呢，哥？说出来让老弟听听。”斯坦忽然发问，直视着基根的双眼。基根一时说不出话，那些给自己洗脑的说词似乎也站不住脚了。片刻后，他才嗫嚅着说：“……我……我不愿意彻底放弃猎魔人的工作。”
“你看看！”
“可是我舍不得索尔维娅啊。”一提到索尔维娅，基根的语调就变得相当柔和，“我也想……和她一起生活。我不想和她分开。”
“你们就这个问题详细的展开沟通过吗？她对猎魔人这一行是怎么看待的？觉得跌她的份吗？”
“她没有看不起咱，只是觉得……我前几十年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太苦了。”基根从豆荚搓了几个毛豆进嘴里。“我跟她没在这方面聊过，她提出来时，我怕我不同意她会不高兴，就直接答应了。”
“你应该跟她展开聊聊的，对她的想法知道得更全面些，也得让她知道你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现在再说这些太晚了。我不想这么……出尔反尔的。”基根抱着手倚在靠背上。“忘了我刚才的话吧，那刀我得供起来。”
“好一个不出尔反尔啊。干杯，祝你和索尔维娅天长地久，永远幸福！”
“谢谢，干了。”
“咔——来服务员你过来！我们这桌菜还能上吗？再不上不吃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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