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宿雪长眠 » 第十八章 决

第十八章 决

    燎原的幽焰,不息地涤荡尸垒的血原,鹤知举剑向前,火下照不见一点人影,可那声音不断的冲荡在他的脑海,他的瞳孔缩到最小。

    剑光四起,横乱的剑气劈得到处都是,可他还是没找着那个人影,一声清脆的铃响,他的目光终于定格在了地上斩成两半的面具。

    他的心稍稍放定了下来,终于不再发抖,剑举一起,劈空而来。

    可那一处却未有发出任何响声,但铃声在浓烟中一声又一声响动,间隔分外的缓慢,鹤知早已认了出来。他自知是那女人的铃铛,但心中十分不屑。

    一个病入膏肓的贱女人,对他遭不成什么威胁。

    于是他不屑一笑,半挑起剑尖,瞬而斜来一极细的银光,鹤知想用手去接,却短了一寸,银针正正划破皮肤。

    他抬脚就是一脚,地上的伏尸涌动,往地上埋藏的银芒全数掩住,他轻蔑开口,“就算所谓的南疆圣女来了,又能奈我何?”

    两剑对接,银灰相撞,那另一只眼睛对睨下来,笑意向着血口,赵广陵一手扛起了宿予,另一只手对上暗剑,上方就是崩开的巨大裂口。

    “沂越,堂堂的江风堂主,也会败在你手下?呵,倒也不过如此,”他的笑声张狂而放肆,用力地压下对方格挡颤抖的剑刃上。

    “他也会失手吗?我倒是第一次见识,真是败了这场好戏。”鹤知抬剑,赵广陵退后至金光之中,将宿予放下,空相将他移到了后方,赵广陵用左手掰开毫无知觉的另一只手,将剑拿起,金光微弱,挡不住冤魂的侵袭,划裂开的沟痕淌下点点血滴,鹤知打量着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圣女避世,但好似我年轻时可不止见过一面,”他摩挲着下巴,暗色的剑尖直指赵广陵面门,“你们……太像了!”

    赵广陵默然不语,垂下眸看着满地的尸块,终于知道这片树林里,漫野的枫,与地底的潮润,从何而来。

    她只淡淡,看着这一片血海,这一片苦难,失血过多的晕眩再压不住翻腾上来的怒气。鹤知大笑着,“你们定有关系!我猜——你们不会是母女?”

    他捂嘴,又大笑,“这可是关系两国的惊天秘密啊,现在被我知道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现在不想杀你了,天潢贵胄的殿下,可不是我辈惹得起的人,可我有个疑问,”赵广陵一个闪身袭到了他眼前,鹤知格挡,向后闪开。

    “既是皇后只有一子,太子是谁?你又是——谁?”他身形一晃,躲开一剑,但溢出的寒气贯穿他的肺腑,赵广陵提剑,淡漠的神情无丝毫动衷,“你我第一次交手,未免太过狂妄?”

    “就算不信任我自己的能力,也信得过祭刀术!”赵广陵抵住前方,幽烟中,前方竟不是鹤知手里的长剑,而是一串叠起来的头骨,她迅速转身,看到背袭的灰色身影。

    “公主还是太子,我可无所谓,欺天瞒世,你觉得——声名狼藉的皇后娘娘,能稳住人心吗?”他阴恻恻地道。

    赵广陵一剑挑开袭来的暗影,却泄不开力,后退了数十步,只冷声道,“为这一天,倒是准备的充分。”

    “可我——并不想与你诡辩。”剑扬寒气,就是霜寒满天。空相落掌,拍在尘埃的泥土之中,凶尸钻出的爪捅穿了他的掌心,他亦岿然不动。

    飞身中,赵广陵几个纵跃,平剑左击,力贯前刃,格挡泄力后,撤步屈腕又一个转身,虚步晃前。

    鹤知提剑,压下她上挑的剑刃,重压就要斩而脱手时,赵广陵一个起势,斜截上起,鹤知就要反手化开剑势,却在爆裂的霜花中,赵广陵腕弓一抖,势前而力向后,抽回剑来,叉步撩开了鹤知手上的剑。

    鹤知反压起身,剑一脱手,他自半空上踢,剑归回手,砰的又是幽光,骷髅伏在融霜之上,赵广陵挥开剑上的小鬼,起身剑向巨爪扑去的金光之中。

    “他在后方。”空相平静地轻声道,赵广陵低头领意,托剑起身,剑刺转穿没入腹部的脏器之中,拉开一线红光,又是枯爪蔓延,堪堪拉住了下一寸的剑光,鹤知按住捅穿的血洞,滚了好几滚,砸在地上,却火急火燎的疯狂跑了起来。

    他甩着割裂还未断开的手臂,紧紧抓着剑,冲向了金光里宿予的方向,一剑劈开了里方的层层空间屏障。

    但赵广陵并非怠战,她收剑回鞘,连身去扶住前方那具飘摇空洞的身体,空相的黄袍下就是不知多少的枯爪,他的面目染血,却仍是平静庄重,甚至唇边还带有浅淡的笑,“这一缕护身金光,可以挡下祟恶。”

    他自从袖中牵出一道金光,可刚一动,面色如纸苍白,赵广陵径自出手按回,狂风中,她望着前方的幽烟,无分毫动乱,“大师,掩护我。”

    空相闭眼,正抬旋手,半蹲起劲正击一掌,金光霎时铺满天地,树根土壤都被平地拍起,赵广陵衣袂翩飞,拔剑出鞘,层霞如八重幻光,絮染暗夜。

    鹤知收紧腹部扎紧的布帛,跌晃的冲了过去,大幡平地长立,不尽地飘扬,靠近的凶尸都化为灰烬,再见不能。

    鹤知手上起斩,劈出一道剑气,风幡如残枝,脆弱不堪,亦如地上昏迷不醒的宿予。

    可那幡倒下之后,却仍有高压,仍如无尽,涤荡砸下的巨尸,灰烬扫了鹤知满面,他眉间阴鸷,举起长剑,边冲边疯狂的突刺。

    越来越近了,鹤知的瞳孔颤抖,越来越近,鹤知的笑意颤抖,只差,只差这么几步!

    他不会败!

    接近到了,他走近了中心,宽剑堵住了高压的阵眼,地面的剧震愈来愈缓,直至他

    抓起了宿予的脖子,两指掏去地上昏死的人的双眼,一只手按在他的头上。

    鹤知慌张起来,想要扭过身,却如何都动不了,但也分毫未松手上狠劲,可这震悚实在可怖,他双腿发软,竟跪了下来。

    扭不回头,鹤知大叫起来,“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他不确定,原来的戾气与狂傲在寂灭的气压中荡然无存,直觉越来越恐慌,越来越害怕,底气变成了全身的颤抖。

    他说不出话来了,心头一遍一遍的反复,绝不可能!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一个声音缓缓传来,彻底击溃了鹤知的理智,他跪在地上,抬不起头,“偷,也要偷些好的,不是吗?”

    轻笑声响,高压一下散去,鹤知一下拔起头来,转去后方,但空荡荡的毫无一物,他惊疑地浑身颤抖,癫乱地冲去拔出了剑,向无尽的幽夜不停的横劈竖砍,但没有丝毫回应。

    “假的!定是假的!”看着空旷的山野,和寂萧的风声,他疯狂的四处砍着,风中毫无生气,直到终将悬心放下,他扭头看去宿予的那处。

    一个稚童正盘腿坐在一旁,似是觉察到鹤知的目光,鹤知看到那熟悉的面容,脸上爬满了憎恶,本就扭曲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季,烨。”鹤知拿起剑,咬牙切齿地道。

    那稚童看着他,眼眸懵然,好似不知所以,密烟缭绕,尽管高压全无,鹤知依旧举着剑胆颤,犹豫打量着,才抛出一句,“你是谁?”

    稚童眨了眨眼,低下头,仿若认真地思考他的问题,鹤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按住腹部的血口。

    “我……”还不待这稚童说出几个字,一剑划开血光,鹤知动身一斩,那头颅掉在他的脚边,但鹤知怔怔的缩着瞳孔,心头的忐忑如何都不可平息。

    一剑破光,斜插入一旁泥土,满地覆霜,“殿下,你可真不怕我反水。”声音悠悠传在赵广陵识海,一个身形慢慢地在空旷的雪原中显现。

    “后撤。”声音淡而短促,鹤知攻了上来,赵广陵抽身下蹲,躲开横扫的一剑,地上凝结厚冰,赵广陵斜滑过身,鹤知一剑铲下,就地劈到还不待收回的臂膀,又是一道猩红。

    季烨沉默,在赤手空拳的对峙中不作应声,他心头混乱,不明所以,就垂眸看向地上结冰的倒光。

    赵广陵连连几个闪身,躲开咫尺的剑光,一个后翻,堪堪点地,又是一个穿刺,捅穿了同一肩胛,本就崩开的血口再次捣穿。

    “南疆血案,宿夜屠城,连城瘟疫,桩桩件件,鹤知,我陪你清算清算。”鹤知尽管用尽剑招也没拦住她又将那大幡竖立,她左手收回,剑显扫风。

    “是我又如何?就算我夺不去这身体,你们也杀不掉我!”他大吼道,“我最恨!”手上的剑尖剧烈抖动,目光阴狠得嗜血,“最恨!你们这些人,有天赋又如何?有道心又如何?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

    “你知道得倒挺多,不如我再告诉你一桩,罗玥!是我杀的!瑶玉!也是我杀的!还差你一个,昔日你们不是风光万千了吗?怎么,被一个嗤之以鼻的人灭了满门?”他癫狂地举剑攻了过来,剑法混乱而疯狂,剧颤的瞳孔昭示着他的失控。

    赵广陵回扫转势,斜托上撩,两剑相撞,诡谲与清潇对撞,电光火石,赵广陵吐开一大口鲜血。

    “怎么?你最敬爱的师姐可是死在我的剑下,你的招数呢?你的剑法呢?不如——你也一起陪陪……”他阴恻地道,赵广陵挑开重压,面色平静,“鹤知,不是只有你会说话。”

    “不过一个走狗,你以为——没有他的势力,你做得到这样多?罪赃并发,替罪羔羊。”剑尖相指,赵广陵前走蹲起,乍徐还疾,鹤知勾手转腕,勾起一剑,一道无形断开了他的下一走势。

    “东风剑意,真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