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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直到世界尽头(微修)

    8月11日

    今天是你离开这个世界的第十年,十年,足以让一个小孩子成长为一个少年,足以让涉世不深的青年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

    有的人曾经看起来熠熠生辉,可如今却落魄得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有的人曾经一点存在感也没有,现在却过上了大多数人都羡慕的生活。

    我没有按照原定的人生轨迹去过上和大多数人一样的生活,当然,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并不会怪罪任何人。

    夏蝉的鸣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到了我们的身边,碧蓝的有点不真实的天空上一直挂着一颗明珠,伴随着人们欢乐的笑声,夏天已经过去一大半了。

    时光在不断的流逝,人也不断的离去。

    只是,大家该以什么方式去纪念你?

    或许会被人们无意间谈起,或许会被人翻找出过去某样东西时想起,又或许,他们早已不记得你了。

    如果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那你如今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不会记得我呢?

    可这一切都已经过了,如今提起似乎也没有什么了,但是我会遵守那个诺言——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

    ……

    ……

    天空刚下过一场雨,地面被冲洗的一尘不染。悬挂在天空中的那颗明珠就像一个稚嫩的孩子,好奇的躲在云层后面观察着地面的一举一动。

    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我走在这条水泥铺好的路面上,穿着一身西装(虽然很热,但我就是觉得这种场合穿这一身衣服比较合适),手捧着一束鲜花走向一座坟墓。

    今天是她离开这个世界的第十年,十年前的今天,我的人生因为她的死亡而发生了改变,不过这和她并没有关系,因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她埋在了哪里,但是这次是我第一次来看望她,说来也惭愧。

    在这个公墓之中,埋葬着许多因年老而离去的老人,也埋葬着许多在人生的壮年时因遭受意外而离去的人,她无疑是在这里最特殊的一位,她离去时,恰好是美好的17岁。

    有可能是刚下过雨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我来的太晚的原因,今天没有一个人来祭奠她,难道大家真的已经忘了她了吗?不过也对,大家现在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如果不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的话,也不会在她死后十年还会记得她。

    我把鲜花放在了墓碑前,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抱歉,这么久了才来看望你。”

    我看向了墓碑,上面刻着“爱女·苏忆安之墓”

    在这些字上面,还有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容依旧很灿烂,就是永远都不会悲伤一般。她的笑容也很温暖,温暖得连寒冬的雪也为她而融化。

    墓碑旁摆了许多东西,一个钥匙带扣,一个小玩偶,和一些她爱吃的小零食,应该是放了很久的原因,这些东西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开始褪色了。不过还有几束看起来比较好一点的花,看来早上也有人来过。

    看着眼前的东西,心里莫名觉得一阵孤独。

    “虽然这么久都没有来,不过我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哦!”

    “你知道吗,何之炜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结了婚,他现在可幸福了,在他婚礼上,我还被一群人给催婚了哈哈哈哈。”

    “我前阵子竟然幻想出来了一个你的幻影,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有一段时间我还天天和她说话,而且我还知道那是自己和自己说话,你说搞不搞笑。”

    “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现在成为了一个很出名的作家,高中结束时我还担心她会就这么丢了自己的梦想呢,看到她现在这样我心里也觉得有点慰藉。”

    “我还遇到过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她笑起来很天真,我也很喜欢看着她笑,我们差一步就能走到最后了,不过最后还是因为我的问题,她笑起来不再天真了,她也选择了离开我。”

    “我还想起来了自己曾经有过的梦想,那就是去往世界尽头,等我下个月开始新工作了,我一定存够钱,然后就去世界尽头!”

    说到这里眼眶莫名的红润起来。

    “其实不去世界尽头也可以,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城市,去那里开一家书屋,不用管那座城市有没有雪有没有海,只要那里有你在就足够了……”

    少年时期的每个人都很天真,天真到认为自己只要定下目标就一定会朝着那个方向前进,后来长大后,自己并没有去到想要去的那个港湾,然后才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年轻时不多一点疯狂,多一点任性。然后随着身边的事物和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去,最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因为从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别人的未来而活。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还会再来的,我保证。”

    我对着墓碑又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我刚起身不久,有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也走了过来,他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白发。

    他慢慢的走进,我好像也慢慢的能认出,这是那个慈祥且不幸的男人。

    男人的变化并不大,除过脸上的皱纹和白发以外,几乎和记忆中的形象大差不差。

    “叔叔?”

    “小伙子变化挺大啊,刚刚我在门口那里我都不敢认你,戴着个墨镜,我还当是哪个大明星呢,呵呵”

    “您还是像以前那样爱说笑话,哈哈。”

    “最近过得怎么样了?”

    “我前几个月刚辞去工作,不过拜托了上一份工作的人缘,我下个月就开始新的工作了,总的来说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们年轻一辈的过得好,我们这种年纪的人也就不会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哈哈哈。”

    他连说话的语气声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往前靠了靠,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似乎是要找我说点什么事一样。

    “小伙子啊,记不记得忆安走了多久了?”

    “十年了……”

    “对啊,十年了,十年可以让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变化成一个能够做到大多数家务活的孩子。可以让一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成长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人。十年……”

    “叔叔……以后有什么事就给我打个电话吧,无论多远,无论我有多忙,我都会回来帮助您的。”说完我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名片给他。

    “小伙子也长大了呀。不过叔叔就不需要你的帮助了,十年下来,我和忆安她妈妈也存了不少的钱,也不知道在我和她妈妈一起去到那个世界之前能不能花完,哈哈哈哈。”

    “叔叔您别这么说,您这样说……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心里也自然不用承担什么,以后就不要再来参加祭日了吧。”

    我疑惑了一下,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您这句话的意思是?”

    他叹了口气,然后又拿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了一小口水,接着说道:“你们年轻人还有的是未来啊,不像我们这种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小伙子,你的未来还很精彩,也是时候往前走了吧。”

    柏树的叶子飘落在我的身边,但是它并没有变黄而掉落,似乎它也懂得不能够一直待在原地,而是不断的往前进,哪怕前方充满着危险。

    “谢谢你。”我平静的说道。

    “年轻人的精彩我们是没有办法再去享受咯,希望以后再看到你,你会变得神采奕奕,变得不像我脑子里你的形象,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成功前进。”

    “可是……”

    他站了起来,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加油吧,小伙子。”

    然后他就没有打招呼的离开了。

    “前进……吗?”

    我呆坐在原地,并没有随着他一同离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想清楚了些什么,我就这个一直呆站在原地。

    在我没注意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拿了一束花走了过来,她带着一顶圆顶帽,穿着一身连衣裙,还带着墨镜,我看不清她是谁。

    她看了我一眼以后,目光好像一直都没有再转移,难道这是我认识的哪个人吗?

    “你是朋良吗?”女人突然开口说。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原来你也没忘记苏忆安啊,不过往年的忌日好像也没见过你来啊?连她的葬礼你都没有来过。”

    这声音我好像很熟悉,熟悉到好像听了几年一样。

    说罢,她脱下了帽子和墨镜,我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初中同学吧,不过我还是认不出她是谁。

    “很高兴再次和你见面,我是陈思乐,你应该记得我的,虽然我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

    “原来你是啊,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会有奇迹的发生,可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没有魔法没有神魔的世界。

    “虽然在初中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不过关于你的事,我可是知道不少。”

    “什么?”

    “你赶着要去做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和你说说吧。”

    我点点头,示意她说话。

    我们觉得在这里说话不太好,便换了一个地方说话,这个墓园靠近河流,我们便在一条河旁说起了话。

    “其实她一直喜欢着你。”

    “我知道,我在她日记里看到过。”

    “中考之后,她很期待你会约她去哪里,也期待着你会和她说些什么话。她甚至说,只要你提,就算和你一起去最差的那间学校她也愿意。她还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将会是她做过最任性的事了。可是你什么也没做,她那颗炙热的心也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彻底冷了下来。”

    我不语的听着她陈述那些我不曾知道的事,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去问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不勇敢点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何要留到现在让自己反悔?

    “后来她选择了淡出你的生活,直到那天在公交车上遇见了你,她觉得你们之间的故事不应该就这么结束,于是便提出了和你一起走的请求。后面她没有说你们发生了什么,她只对我说,你的变化很大,大到像一个陌生人,不仅仅是样貌上的变化。但是我看你样貌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不然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认出你来。”

    望着往前的河流,我心里五味杂陈。

    “那时的我们似乎一下子就把距离拉的很远,而且我们发现了彼此都回不到了往日的那种关系,说话语气,言行举止处处透露着客气,在那个时候,我也觉得她的变化很大。”

    我接着说:“后来我有意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可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徒劳而已,因为我发现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距离,还有心灵上的。这都怪罪于我太懦弱了,懦弱到没有勇气追逐繁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亮,最后只能扑一场空……”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说了点什么,而是又接着说了起来。

    “那天你们去天台,应该也就是你们的最后一次见面,约走她的人是我和田韶怡,我也谢谢你那天没有挽留她,因为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和我们抱怨,用一种接近哭腔的状态下说的,说你多么愚蠢,多么不懂得变通,说自己真的很傻瓜,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但是但我们骂你的时候,她又拼命的在维护你,说你哪哪好,说你以前有多么怎样怎样的。”

    “后来发生的事我也不多赘述了,看看你现在这样,想必也是颓废了很久了吧,西装邹巴巴的,领带也没打好。你知道她和我们说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吗?她说希望你能好好的走完人生剩下的路,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你呢?你做到了吗?”

    我怔怔的看着远方,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但好像变成了哑巴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我还是会觉得遗憾。

    她就像是一场梦,一场活在我十八岁以前的梦,我逐渐怀疑她是否存在过,但是她却又是那么的真实,与她的回忆又是那么的美好,总是让人觉得捉摸不透,却又令人向往。

    “后来我实现了与她一起定下的梦想。不过……”

    “什么?”

    “后来我想起来自己曾经的梦想,那就是前往世界尽头。”

    她站起身来,似乎是准备离开。

    “要是她在的话,应该也会支持你这个梦想的吧。那你要过上自己的人生了吗?”

    “嗯,今后我就要走上正确的道路上了。谢谢你。”

    ……

    ……

    ……

    走在泊油路上,反射出来的阳光很让人觉得刺眼。我有多久没有好好的欣赏这座城市的楼宇了呢?是高中毕业后吗?还是在开始工作之后?

    也有可能是决定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

    我重新坐在了那个跨年夜的那条长椅上,突然觉得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我来到了以前经常去的书店,这里和记忆中的毫无变化。

    我走在以前经常走的一条路上,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的背影。

    看着夕阳的渐去,我忽然很想去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见证着我的成长的地方。

    我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到那栋楼前,却发现上面贴着一张公告:

    该楼层已年久失修,安全性大大降低,现已经上级批准,预计年底拆除,请各位住户尽早搬离。

    幸好赶上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的“最后一面”我慢慢的走着,看着脱落的墙皮,褐黄色的墙面,还能看见里面的砖块,可惜了这么一个看美景的地方了。

    已经能看见外面的天空了,快要掉入山谷的夕阳散发着最后的余晖,照耀在我的身上,形成了一道修长的影子。

    我走到楼梯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