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澄
左一刀这早醒来，如常地开灶为自己煮了一碗加葱花的阳春面。
每次杀人前，他的胃口总是特别好。
贵为附近数郡收费最贵的杀手，他一个月只接一宗生意。
单是一宗生意的赏金，便足够常人吃上好几辈子。
然而左一刀却仍然住在两室一厅的小屋里。
吃着成本两文钱一碗的阳春面。
多年积累的储蓄，全数用在精炼腰间一口佩刀上。
左一刀的左手刀，是浮萍郡三乡六镇最快，也最锋利的一口刀！
放下面碗后，他将这次行动提前拿到的报酬之一，“鬼胎脂油”涂抹在刀锋上。
刀上闪烁灰青光泽，犹如青面恶鬼的獠牙。
……
秦历八百一十八年，七月十五夜。
大秦南方某小国边陲，焚香镇。
这日虽然是传统上的鬼门关开，百鬼夜行之日。
街上却没有什么人模鬼样的妖邪阴物，就连活人也没一个。
腰佩阴邪之物的左一刀，扑面迎上盛夏夜里一缕暖风。
身子骨打了个颤，不由得加紧脚步。
满月被民宅墙外的梧桐树挡住，月光碎洒在路上，把长街胡乱切割得一片黑一片白。
视野之内，比身前梧桐树还高出一截的，便只有小镇中央的文庙。
紫金打造的圣贤雕塑手捧经书，道貌岸然。
目光深邃，似乎怀着要将一地顽民教养驯良的大宏愿。
然而焚香镇上的鬼祸，已持续了三年有多。
镇民们却连一个前来治理鬼患的书院贤人。也没瞧见过。
左一刀读书不多，只懂杀人。
但就连他也知道，只要书院那群读书人们对此地稍为上心。
要驱散镇上肆虐的寻常鬼物，不过是举手之劳。
只是山村小镇上一群凡人生死，怎比得上修行长生重要？
一群饱读圣贤书的伪君子。
……
镇外，一处民居。
左一刀展开多年苦练的身法，悄没声息地窜至大门前。
这夜他要杀的，是镇上唯一的教书先生，姓陈，听说祖上是书院出身。
陈老头七十余岁，一副老骨头却仍壮实得很。
打架本事不怎么样，但生平读书多了，浩然之气加身。
一般的小鬼，近不得他门户。
若非如此，尊主也用不着重金礼聘左一刀出手。
阴间鬼物入镇三年，大啖阳气无数。
尊主苦心炼制的一件鬼道法器，已接近大成。
陈老头没本事应付鬼祸，却顽固不堪。
数年如一日地，往远在数百里外的书院寄信求援。
书院不理睬，老头也不气馁。
一封封书信不断，终于惹得尊主勃然大怒。
浮萍书院的山主，据说是陈老头本家恰恰没出五服的太叔公。
说不定某日心软，派人来援，尊主多年苦功便将毁于一旦。
在闹出乱子前，陈老头必须死。
左一刀在刀上抹了鬼胎脂油。
刀锋过处，将留下鲜明的鬼物气息。
正好给镇上那群盘算着举族出走的财主们一个警告。
再敢轻举妄动，违反与尊主的约定。
陈老头的下场便是榜样。
他手刀疾劈，木门应声便开。
房里烛火亮处，陈老头在小山丘般的书堆跟前伏桌睡去，看来是读书读得睡着了。
左一刀浑没半分犹豫，一闪身疾赶往前。
身形振起的劲风，将桌面书卷尽数震飞。
陈老头骤然惊醒，下意识便要站起身来。
左一刀已然拔刀！
灰青刀芒如流星掠空，将陈老头自肩至腰，一分为二。
据尊主所言，陈老头是第一楼的儒家练气士。
体格比同龄人健壮，寿数比一般人长些，但也仅此而已。
面对一位武道登堂入室的杀手全力一击，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血腥气骤然在房中扩散。
左一刀横刀平视，满足感油然而生。
抹过鬼胎脂油的佩刀已非凡物，三尺锋芒可斩仙。
凭着这口刀，不须多少时日，他的声名便将响彻全国。
他志得意满，回刀入鞘。
便在此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左一刀一瞬警觉，刚放松的肌肉刹那便即紧绷。
这个时辰了，谁会来找孤僻古怪的陈老头？
他心底骤然冒出荒诞的危机感。
莫不是书院真派人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
他果断作出决定，脚步移往后门。
忽然之间，一只坚硬如铁的手爪，紧紧扣住了左一刀的臂膀！
寒意骤然攀上脊柱。
他一寸一寸地侧过头来。
扣住他手腕的，是一个身披黑袍的少年。
身形不高，长袍下的体格颇为壮实。
门外射进来月光，映照着少年半侧脸庞。
高鼻薄唇，苍白似雪。
比起像武夫或是练气士，更像是个深闺中的大姑娘。
只是在这焚香镇上，可没哪个大姑娘的目光能有这般阴冷。
少年瞥了左一刀一眼，阴冷眼里忽地有点笑意。
“是武夫，不是鬼。”
“甚好，省了我一张镇压厉鬼的符纸。”
“受鬼修‘百鬼之尊’收买入室杀人，证据确凿……”
“我沈澄生平虽厌恶鬼修，却更恨鬼修的走狗。”
“接下来会有点疼，裤裆里有长家伙的，就别叫出声。”
左一刀右手被制，左手却无窒碍。
刹那便已拔刀！
他的刀式毫无花巧，妙处唯有一个快字。
然而就算是通晓万千术法的大派仙师，也未必能躲得过这刀。
江湖上武夫交锋，生死本只顷刻事。
左一刀已预见到沈澄被刀芒斩落首级的一幕。
却见刀光至半途时，沈澄忽然出手。
在他掌心上，蓦然亮起一道起伏不定的苍蓝灯火，似乎转瞬就要熄灭。
手掌前伸的速度骤看并不很快。
但当左一刀反应过来时。
沈澄冰冷中带着微微灼热的掌心，已按在他的前额上。
半空中的刀芒戛然而止瞬间，他的生命也已消逝。
片刻。
完成“炼魂”的沈澄收回了手。
掌心碧火长燃，将左一刀残留的魂魄余光烧得一干二净。
点起长命灯，碧手炼残魂。
他瞧着掌中滴溜溜转个不停的淡黄丹丸，有点失望。
自半年前觉醒长命灯，沈澄便掌握了“搜魂”、“炼魂”两大神通。
“搜魂”指的，便是他按往左一刀前额那一记。
将其魂魄抽离体外，过程中可察看其生前部份记忆。
抽离魂魄后的下一步，便是将其炼化于长命灯火之中。
视乎残魂的来历、强度，“炼魂”所得的奖励也不一样。
可惜这次，给的又是补魂丹……
就不能来些别的吗？
每次杀人前，他的胃口总是特别好。
贵为附近数郡收费最贵的杀手，他一个月只接一宗生意。
单是一宗生意的赏金，便足够常人吃上好几辈子。
然而左一刀却仍然住在两室一厅的小屋里。
吃着成本两文钱一碗的阳春面。
多年积累的储蓄，全数用在精炼腰间一口佩刀上。
左一刀的左手刀，是浮萍郡三乡六镇最快，也最锋利的一口刀！
放下面碗后，他将这次行动提前拿到的报酬之一，“鬼胎脂油”涂抹在刀锋上。
刀上闪烁灰青光泽，犹如青面恶鬼的獠牙。
……
秦历八百一十八年，七月十五夜。
大秦南方某小国边陲，焚香镇。
这日虽然是传统上的鬼门关开，百鬼夜行之日。
街上却没有什么人模鬼样的妖邪阴物，就连活人也没一个。
腰佩阴邪之物的左一刀，扑面迎上盛夏夜里一缕暖风。
身子骨打了个颤，不由得加紧脚步。
满月被民宅墙外的梧桐树挡住，月光碎洒在路上，把长街胡乱切割得一片黑一片白。
视野之内，比身前梧桐树还高出一截的，便只有小镇中央的文庙。
紫金打造的圣贤雕塑手捧经书，道貌岸然。
目光深邃，似乎怀着要将一地顽民教养驯良的大宏愿。
然而焚香镇上的鬼祸，已持续了三年有多。
镇民们却连一个前来治理鬼患的书院贤人。也没瞧见过。
左一刀读书不多，只懂杀人。
但就连他也知道，只要书院那群读书人们对此地稍为上心。
要驱散镇上肆虐的寻常鬼物，不过是举手之劳。
只是山村小镇上一群凡人生死，怎比得上修行长生重要？
一群饱读圣贤书的伪君子。
……
镇外，一处民居。
左一刀展开多年苦练的身法，悄没声息地窜至大门前。
这夜他要杀的，是镇上唯一的教书先生，姓陈，听说祖上是书院出身。
陈老头七十余岁，一副老骨头却仍壮实得很。
打架本事不怎么样，但生平读书多了，浩然之气加身。
一般的小鬼，近不得他门户。
若非如此，尊主也用不着重金礼聘左一刀出手。
阴间鬼物入镇三年，大啖阳气无数。
尊主苦心炼制的一件鬼道法器，已接近大成。
陈老头没本事应付鬼祸，却顽固不堪。
数年如一日地，往远在数百里外的书院寄信求援。
书院不理睬，老头也不气馁。
一封封书信不断，终于惹得尊主勃然大怒。
浮萍书院的山主，据说是陈老头本家恰恰没出五服的太叔公。
说不定某日心软，派人来援，尊主多年苦功便将毁于一旦。
在闹出乱子前，陈老头必须死。
左一刀在刀上抹了鬼胎脂油。
刀锋过处，将留下鲜明的鬼物气息。
正好给镇上那群盘算着举族出走的财主们一个警告。
再敢轻举妄动，违反与尊主的约定。
陈老头的下场便是榜样。
他手刀疾劈，木门应声便开。
房里烛火亮处，陈老头在小山丘般的书堆跟前伏桌睡去，看来是读书读得睡着了。
左一刀浑没半分犹豫，一闪身疾赶往前。
身形振起的劲风，将桌面书卷尽数震飞。
陈老头骤然惊醒，下意识便要站起身来。
左一刀已然拔刀！
灰青刀芒如流星掠空，将陈老头自肩至腰，一分为二。
据尊主所言，陈老头是第一楼的儒家练气士。
体格比同龄人健壮，寿数比一般人长些，但也仅此而已。
面对一位武道登堂入室的杀手全力一击，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血腥气骤然在房中扩散。
左一刀横刀平视，满足感油然而生。
抹过鬼胎脂油的佩刀已非凡物，三尺锋芒可斩仙。
凭着这口刀，不须多少时日，他的声名便将响彻全国。
他志得意满，回刀入鞘。
便在此时，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左一刀一瞬警觉，刚放松的肌肉刹那便即紧绷。
这个时辰了，谁会来找孤僻古怪的陈老头？
他心底骤然冒出荒诞的危机感。
莫不是书院真派人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
他果断作出决定，脚步移往后门。
忽然之间，一只坚硬如铁的手爪，紧紧扣住了左一刀的臂膀！
寒意骤然攀上脊柱。
他一寸一寸地侧过头来。
扣住他手腕的，是一个身披黑袍的少年。
身形不高，长袍下的体格颇为壮实。
门外射进来月光，映照着少年半侧脸庞。
高鼻薄唇，苍白似雪。
比起像武夫或是练气士，更像是个深闺中的大姑娘。
只是在这焚香镇上，可没哪个大姑娘的目光能有这般阴冷。
少年瞥了左一刀一眼，阴冷眼里忽地有点笑意。
“是武夫，不是鬼。”
“甚好，省了我一张镇压厉鬼的符纸。”
“受鬼修‘百鬼之尊’收买入室杀人，证据确凿……”
“我沈澄生平虽厌恶鬼修，却更恨鬼修的走狗。”
“接下来会有点疼，裤裆里有长家伙的，就别叫出声。”
左一刀右手被制，左手却无窒碍。
刹那便已拔刀！
他的刀式毫无花巧，妙处唯有一个快字。
然而就算是通晓万千术法的大派仙师，也未必能躲得过这刀。
江湖上武夫交锋，生死本只顷刻事。
左一刀已预见到沈澄被刀芒斩落首级的一幕。
却见刀光至半途时，沈澄忽然出手。
在他掌心上，蓦然亮起一道起伏不定的苍蓝灯火，似乎转瞬就要熄灭。
手掌前伸的速度骤看并不很快。
但当左一刀反应过来时。
沈澄冰冷中带着微微灼热的掌心，已按在他的前额上。
半空中的刀芒戛然而止瞬间，他的生命也已消逝。
片刻。
完成“炼魂”的沈澄收回了手。
掌心碧火长燃，将左一刀残留的魂魄余光烧得一干二净。
点起长命灯，碧手炼残魂。
他瞧着掌中滴溜溜转个不停的淡黄丹丸，有点失望。
自半年前觉醒长命灯，沈澄便掌握了“搜魂”、“炼魂”两大神通。
“搜魂”指的，便是他按往左一刀前额那一记。
将其魂魄抽离体外，过程中可察看其生前部份记忆。
抽离魂魄后的下一步，便是将其炼化于长命灯火之中。
视乎残魂的来历、强度，“炼魂”所得的奖励也不一样。
可惜这次，给的又是补魂丹……
就不能来些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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