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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锋刃深藏

    沈澄微微一笑:

    “说不定我本来就在现场呢。”

    薛清卿大笑:

    “沈兄这句话,可比之前的客套话都要动听多了。”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更何况,我知道沈兄没打算这么早就回家的。”

    “你尚有别的事要办,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薛清卿已去了。

    沈澄伫立在夜深的街道上。

    他忽然想起,这夜并没能喝到花魁亲手斟的狐儿酒。

    世上本就没有狐儿酒这种东西。

    只不过因为柳思思年少时的别名叫作狐儿。

    她亲酿的酒,便叫作狐儿酒。

    而沈澄也不是非要喝她酿的酒。

    只是一想到妙玉不情不愿地为自己斟酒的场景。

    沈澄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起初并不很大。

    可笑着笑着,却声如电闪雷鸣震动长街。

    他倏地回身,望向街道尽头步出的抱剑身影。

    正是当日站在宫九身后的黑衣剑客。

    剑客的眼眸,如同卢长青一样是死白色的。

    鉴于两人的功法显然不是一路。

    这只可能是血脉遗传的结果。

    但沈澄才不关心剑客跟卢长青间有何牵连。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只放在剑客怀中的乌鞘长剑上:

    “好剑。”

    剑客冷冷说道:

    “剑未出鞘,你怎知是好剑?”

    沈澄淡然说道:

    “正因剑未出鞘,威力之大,不可估计,才是好剑。”

    “假若阁下剑一出鞘,就败在我的刀下,又如何称得上好剑?”

    黑衣剑客说道:

    “侯爷的唇舌,似比你腰间的刀更快更利。”

    沈澄说道:

    “你见过我的出刀吗?”

    黑衣剑客说道:

    “侯爷可是忘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假若我已见过侯爷的出刀。”

    “恐怕侯爷的刀在我眼中,便再也算不得是好刀了!”

    单看剑客的这段话,锋芒似已不下于沈澄。

    但剑客心里却清楚不过。

    自己拾人牙慧,在气势上已无疑逊了一筹。

    好在他一生所长,从不在唇舌之上,而在他怀中的长剑。

    剑客沉默半晌,才开口道:

    “宫总管命我请侯爷去见她。”

    沈澄说道:

    “她是侯爷,还是我是侯爷?”

    “想要见我,让她自来。”

    “除非……她的人身自由已受到了限制。”

    剑客瞳孔蓦然一张:

    “侯爷,到底已知道多少?”

    沈澄说道:

    “算是猜到了一点内幕吧,但没凭没据的,什么也没法确定。”

    黑衣剑客默然片刻,方继续道:

    “可若侯爷继续与薛清卿亲近,早晚也会得知全数真相的。”

    “宫总管希望在那之前,便确认侯爷的立场。”

    沈澄瞥了他一眼:

    “怎么确认?凭着你手中的剑?”

    剑客说道:

    “我一生已寄情于剑道,未曾成家立室。”

    “卢长青是我少年时留下的血脉,也是我剑法的唯一传人。”

    “如今,他持剑的手已被你斩断,京城中却甚至已无人记得他的名号。”

    他慢慢地吐出余下的言语: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沈澄眼眸一眨:

    “我明白了。”

    “那么,就请前辈以真正杀得了人,夺得了命的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赐教。”

    “而我也会全力施为,好等前辈晓得,我这口刀,配得上斩断令郎的手臂。”

    ……

    薛清卿与沈澄分别后没有回家。

    而是来到了城北的一间废屋里。

    城北是整个锡卢国京城最穷的所在。

    仅仅数年之前,这里曾经是叫化帮的聚集地。

    但是自从某天的早上起,人们便发现。

    那群最喜欢敲诈勒索途人,时不时还会对在城北玩耍的孩童下手的叫花子。

    一朝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没人会关心一群社会最底层的渣滓的去向。

    薛清卿自然也不会。

    她推上了门,望向暗无光亮的房子里,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的人影:

    “前辈,是我。”

    前一刻还在打着呼的人影,忽然便如游龙般升腾而起。

    下一瞬间,一张脏兮兮的脸已贴到薛清卿跟前:

    “怎么这么晚?”

    薛清卿面对着一张不知多久没洗过的脸庞,却没露出半点嫌恶。

    反而还笑得很开心:

    “我跟一个男孩子去喝酒了。”

    那人说道:

    “男孩子?是不是就是新搬到你家对面那小子?”

    薛清卿说道:

    “他叫沈澄,听说这个国家监国的贵妃,已决定封他为浮萍郡的郡侯。”

    锡卢国的侯爵,在桂宫薛氏的大小姐眼中自然不算什么。

    但她仍是得意地提起了沈澄的新身份。

    每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看中的男孩,在长辈的眼中显得高大些的。

    那人却只是眨了眨眼:

    “沈澄……沈澄……”

    “你可知他新近斩了一个人?”

    薛清卿说道:

    “我没问他。”

    “他想要分享的事,自然便会跟我说的。”

    那人说道:

    “他没向你提起,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杀的人,到底有多么重要。”

    薛清卿问道:

    “有多重要?”

    那人说道:

    “那个小牛鼻子本身,自然算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但他是贵妃的师弟,既已死无对证。”

    “莲台短期内便再也找不到人证,来指控贵妃的鬼修身份。”

    “这样一来,那就意味着他们没法按照正常程序,换掉锡卢国的国主。”

    “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吗?”

    薛清卿想了一想:

    “铃兰国就此有了出兵南下的理由?”

    那人说道:

    “没错,理据简直充份得要命。”

    “在魔教日益衰落的当代,各地鬼门现世,已成了三教修士眼中最大的威胁。”

    “鬼修当国,是任何一座学宫、书院也无法接受之事。”

    忽地又笑了一笑,说道:

    “因此,锡卢国当下的朝廷,是一定得被推翻的。”

    “但推翻的方式,是换掉国主保留国度。”

    “还是任由铃兰国吞掉锡卢国,成为雄霸北缺月州的大国。”

    “怕且哪怕是在任一学宫内部,也未必能争出一个结论来吧。”

    薛清卿低头思索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这就是燕前辈她命我来到此地的原因吧。”

    “望月栖上的温乔,大概也是为着类似的目的而来的……”

    “可是……燕前辈到底想我为她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