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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寒山书院

    紫宸书院与鹿鸣书院、白鹿洞书院并列三大一级书院,凡是能进去的,不是权宦人家,就是豪富一方。

    而在寒门学子中,除非有了秀才功名或者更高,以及极少数的天纵之才,基本上投进无门。

    张语之那是羡慕啊,又感觉到卫若兰对自己的居高临下态度,不由讪讪一笑:“倒是要恭喜卫兄了。”

    卫若兰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仗着家里余萌罢了,张兄莫要气馁,一级书院对家世的要求极高,否则凭你我的交情,说什么也要把张兄弄进去。

    好在弘法书院也不差,在三大书院之下,斗战无双倒也不是吹嘘,王蠡过于自大,当了案首就目中无人,不把二级书院放在眼里,马上有的他后悔。

    张兄恐怕不知道,二级书院不如一级书院那般超然,故而攀比之风炽盛,他放弃了弘法书院,别家也不会收他,今生的成就……呵呵。

    就算他机缘巧合,学了修行之法那又如何,外道怎及我儒家堂皇正大?张兄若学有所成,压他一筹并不是多难,我带你去引见弘法书院的师兄。”

    “多谢卫兄!”

    张语之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卫家是宦门,张家只是平民,能上二级书院,将来解决掉王蠡也算不错,于是深施一礼。

    “走罢!”

    卫若兰微微一笑,带着张语之过去。

    读书人不会如现代的招聘会那样,摆明车马,亮出条件,通常在接触中较为含蓄,如弘法书院那样霸道的并不多。

    不过不管怎么说,学子是弱势一方,总要加入书院,不然考秀才会非常困难,所能做的,无非是挑选一家较为合乎自己心意的书院。

    陆陆续续,已经有一些学子谈妥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有二级书院再来接洽王蠡,过来的都是三级书院,王蠡礼貌对待,并未给予哪家准信。

    “哥,我们寒山书院看来今科又招不到人啦!”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脸沮丧之色。

    他们来自于寒山书院,已经接洽了好几名学子,惨遭拒绝。

    边上一名二十左右,身着秀才装扮的年轻人重重叹了口气。

    寒山书院是王阳明的道统,自前明万历起,本是极盛,天启崇祯年间,众正盈朝,皆尚心学,但是心学过于唯心,很容易泛道德化,不干正事,整天打嘴炮,从道德层面攻击政敌。

    当时的东林党,就是心学大本营。

    国朝曾总结明亡的教训,将东林党定为罪魁祸首,心学连带受了打击,本是二级书院,急速滑落到不入流,近几十年来,稍微恢复了元气,勉强挤身于三级书院。

    可心学的名声仍不好,很少有学子愿意加入寒山书院。

    “哥,你看那个案首到处游荡呢,好象没定下来去哪一家,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女孩子留意到了王蠡!

    “这……”

    青年人迟疑道:“他怎会看中我们寒山书院?刚刚弘法书院都被他拒绝了,二级书院也不会找他。”

    “这不正好嘛,反正最差最差也是被拒绝,不差他这一次,走吧!”

    女孩子拉着青年人向王蠡走去。

    “王公子,我们来自于寒山书院,不知阁下对我寒山书院可有兴趣?”

    青年人无奈拱手。

    他已经做好了只要王蠡稍有拒绝之意,立刻就走人的准备。

    王蠡正关注着薛蟠与一家专攻理学的三级书院交谈。

    基本上各大书院都会教授理学,毕竟国朝的朝堂上,理学三分天下有其二,但是专授理学的只有两家,一是白鹿洞书院,创始人张载,有横渠四句名扬天下。

    另一家是西山书院,是数十年前起来的新兴力量,与白鹿洞书院差的很远,也被视为眼中钉。

    “哦?”

    王蠡回过头来,拱手道:“请问阁下如可称呼?”

    那青年道:“在下田良耜,这是舍妹青梅。”

    王蠡眼神微凝,这两位,都是聊斋中的人物啊,只是不大出名。

    “田兄,青梅姑娘,幸会!”

    王蠡很快就笑吟吟道。

    青梅大大咧咧道:“王公子,虽然我们寒山书院不出名,但我们的院长乃前明最后一位状元,学问之深厚,当世罕有,若能得到他的点拨,不敢说秀才吧,至少是不虚此行,你若是愿意加入,就给个准信。”

    王蠡呵呵一笑,连秀才都不敢保证啊。

    青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小脸一红,拿胳膊肘子捅了捅田良耜。

    田良耜一看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所有的话都被青梅说了,他能说什么?

    好在王蠡又道:“青梅姑娘也是书院的人?”

    “嗯!”

    青梅重重点头:“我们书院没那么大的规矩,院长常说有教无类,凡心向学问者,皆可授,不分男女,人或者妖精鬼怪。

    虽然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但多学点学问总是没错,所以我就跟着大哥一起去书院啦,我们书院的同窗都很随和的,王公子只要去了,就会呆的非常舒服。”

    王蠡却是肃容道:“请问田兄,如何看待致良知?”

    致良知是王阳明思想体系的根基,随便找一个对心学有所了解的,都能长篇大论,夸夸其谈,可越是基础性的东西,越难回答。

    正如佛门的空,道门的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可又有谁能说到点子上呢?

    田良耜立刻就意识到,王蠡对于心学的研究非常深刻,不敢有任何怠慢,沉吟道:“不虑而知为良知!”

    什么叫不虑而知?

    就是不假思索便能知道,这在本质上,叫本能。

    正如王蠡练剑,吞服了阴德之后,剑法成了本能,不需要思索就能出剑,与田良耜对致良知的诠释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一个不虑而知为良知!”

    王蠡哈哈一笑:“寒山书院有田兄这等人物,他日不兴盛也难,就冲着田兄的这句话,在下也愿加入!”

    “啊,真的啊?”

    青梅满脸的不敢置信。

    田良耜也是懵逼了,自己一句话就招来个案首?

    “自是千真万确,难道我王蠡那种牙齿漏风的人么?”

    王蠡认真的点头。

    “什么?他要去寒山书院?”

    “我简直是震惊的无以伦比,二级书院邀请他,他不去,非得去个三级书院的最末尾,尤其还是搞心学的,难道他不知道,心学门人在朝堂上几无立锥之地么?”

    “不愧是案首,行事总是出人意料,佩服!”

    “什么佩服?自甘堕落啊!”

    周围的学子纷纷投来兴灾乐祸的目光。

    有诗为证:敢问学问谁家高,一入寒山误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