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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资料到手

    农村一天的热闹,多半是从一场蹲饭会开始。

    顾名思义,就是大伙各端着碗,找个地方一蹲,边吃边吹牛逼。

    话题上至国家大事,下至村中八卦,无所不谈,就图一乐。

    通常会有几个固定地点,比如某棵歪脖子树下。

    但有时也会例外,像是谁家这两天有稀奇事,大伙总会很默契地被吸引而去。

    所以说农村大抵没有秘密。

    藏不住。

    今早,附近的这场蹲饭会,成型于李建昆家的篱笆院内外。

    大家感兴趣的是,昨天李家二小子从头到脚的变化,和手里拎的大包小包,以及中晚两餐散出的肉香。

    都凑到家门口了,这种场面,贵飞懒汉岂会错过?

    难得起了个大早,同样捧只大海碗,蹲屋檐下吐沫横飞,挥斥方遒。

    说他二小子如何如何了得,镇上厂子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叫他摆平了。

    王秉权不是公认的能人吗,照样得巴着他儿子,又买衣裳又送礼的,还给发钱。

    胡玉英递了好几个眼色,让他少说两句,贵飞懒汉浑不在意。

    索性只好打岔,拎出那筒子牛奶味饼干,见人发两块。

    70年代的农村生活固然艰苦,嘴巴又多,这时计划生育尚未提出,十来口人的家庭比比皆是,但淳朴的农村人,还真没几个小气的。

    孩子跑左邻右里家蹭吃蹭喝,几乎是一种常态。

    农村一直有“吃百家饭长大”一说。

    玉英婆娘的计策未能凑效,饼干一发,大家更乐呵,不停追问,贵飞懒汉神采飞扬,越发来劲,巴拉巴拉。

    直到,李建昆被吵醒。

    “我去舔点猪油粥。”他这样说,遁走了。

    绝不是怕了小儿子,没错!他算老几?主要吃人嘴短,暂时就让他几分。

    蹲饭会也就这样提前散场。

    李建昆见他主动认怂,懒得跟他一般计较,吃罢早饭,胡玉英提溜出那一网兜四瓶橘子罐头。

    “昆儿,就这还没拆,你给你哥捎去吧,糖水的,姑娘爱吃。”

    幸亏小猴子还没醒,否则不得来个嚎啕大哭啊?

    李建昆想说点什么,奈何老母亲态度坚决,“带上。”

    在大儿子讨媳妇这件事上,玉英婆娘一直挺愧疚。

    家里实在帮衬不上半点,人还是一县城姑娘。

    先不提人咋样,她也没见过,但吃穿用度上,肯定不是他们泥腿子能比的。

    儿子和人家处对象,开销只会更大。

    大儿子每逢给钱她,她硬是不敢接,真怕家里这个烂光景,连累了儿子一生幸福。

    本来玉英婆娘想把那筒麦乳精也捎上,结果一看,被拆了。

    得,以后再买吧……李建昆不想让老妈不开心,点头应下。

    离家后,呼哧呼哧跑到石头矶,把小王从床上拽下来,自行车还没买,只好去厂里开了辆公车,遂直奔县城。

    几天没去学校,也不知道徐庆有那边有信儿没,盛海离他们这边不老远。

    这之前当然要把老母亲的爱心快递,先给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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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味精厂。

    味精,主要成份为谷氨酸的钠盐。

    谷氨酸这玩意,既能从面筋和大豆粕中提取,也可以从海带中获得。

    地处沿海的望海县,办味精厂,也算因地制宜。

    厂保卫科预备待转科员,李建勋,天蒙蒙亮就爬起,这会已绕厂区跑了20公里,外加300个俯卧撑,200个仰卧起坐。

    那家伙,真是一身腱子肉。

    有张四方脸,古铜色皮肤,浓眉大眼……总有那么一种人,仅看他那张脸,就无法把他和坏人联系一起,所谓一身正气。

    比如赵文卓。

    李建勋比他更甚几分。

    晨练完,这位猛人来到宿舍,门外洗衣池旁有口水井,单手打起一桶水,在这有寒霜的清晨,当头一泼。

    哗啦!

    “哈,爽快!”

    完了还嫌不够,又打起几桶,哗啦哗啦……

    宿舍楼内,其他裹被子刷牙的爷们,饶是习以为常,仍免不了牙齿打颤。

    牲口!

    洗漱完,去食堂打饭,白粥配俩馒头,回到宿舍,从床底下抱出一坛子,摸出一把自己腌的朝天椒,一口一个,美滋滋~

    中午就是米饭配朝天椒,省了菜钱,还过瘾。

    这位有三大爱好:锻炼,吃辣,洗冷水澡。

    一年365天,从不间断。

    你说就这种货,一般人怎么跟他熬?前世李建昆头都白了,这货还像个小伙子样。

    李建昆一生不怂人,唯独他。

    没辙啊,首先他是你亲大哥;第二,无论在哪个年纪,你都不可能干过他。

    不认怂你还能咋的?

    “哥。”

    表面上是李建昆领着小王,实则他一直跟着小王走,这地儿俩货每个礼拜至少要来一回。

    宿舍虽小,却是个双人间,另一个是县郊人,经常回,这里便成了他们在县里的一方小天地。

    李建勋扭头,干脆把手上的一把朝天椒,全塞嘴里,用力咀嚼,“时干不对啊,你俩咋狼了?”

    看得王山河直冒热汗。

    江浙人几乎不吃辣,这位哥纯属异种,跑湖南混几年,给同化了。

    李建昆呈上老妈的爱心快递,谨慎地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可还是没躲过。

    腹部很快挨上一拳,完了又是一招黑虎掏心,最后反手敲背,三招毕,某货撇撇嘴,一脸嫌弃。

    “软不拉几,教你的军体拳没练啊?”

    “罐头……你还要不要了?”

    李建昆弓着腰,扬起手,龇牙咧嘴。

    王山河速退至门外,高度戒备。

    “对啦,哪来的罐头?”

    李建昆缓了缓后,简单解释了一下,还是给家里的那套说辞。

    “就你?都能帮王叔的厂子干成事了?”李建勋诧异。

    嘿,你要较真这个,那我还真要跟你比划比划。

    “山河!”

    “不在。”

    李建昆:“……”

    “哥,你看你都混成啥样了,人都怕你不知道吗,以后能不能别老是动手!”

    看来是真的,小王就在这……李建勋踱步绕圈,上下打量着他,啧啧了几声。

    啪!

    一巴掌落肩头,差点没给这货拍跪下。

    “你可以啊,成大人了,都能挣钱了!”

    李建昆觉得这彪子今天过于兴奋,再待下去,得成残废,赶紧把网兜搁在旧木桌上,掏出准备好的五十块,“给。”

    “滚蛋!”

    李建勋虎目圆睁:“老子能要你的钱?”

    “哥,你行啦,不装咱还是好兄弟。”这货总算找回点场子,表情鄙视。

    他大嫂没毛病,就正谈的这个。

    想想看就知道,人一城里的小度娘,不嫌他家条件,非他大哥不嫁,已经很说明问题。

    但她家人可没那么好伺候。

    倒不是说多坏,人家双公务员家庭,条件摆在那,俩孩子,就一闺女,不是怕宝贝女儿受苦么。

    总想找个门当户对的。

    这时候那真是百般阻挠,对他哥各种刁难。

    要是没钱捯饬捯饬,去时拎点东西啥的,更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