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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一次晚餐

    到地下车库,一辆深褐色德系车的车灯闪烁了一下。

    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盛劭发现杨林的车居然是手动挡的,霎时一脸意外,“你一女孩子驾驶欲这么强?!开手动挡的?干嘛不弄辆自动挡的?”盛劭相比杨林,表现的要活泼得多。

    杨林点火,“没钱,买不起。”答得理所当然,也没把盛劭的问话当回事。

    听到这个回答,盛劭没在第一时间接话,只是仰头瞅了一眼车顶的天窗,然后才笑着哼了一下,说:“你跟我说你没钱,谁信啊?”揪着这个问题继续奚落,“干嘛不买辆自动挡的?你开着不嫌累啊?”要不是杨林一头披肩长发,深褐色车身外加手动挡,足够让盛劭怀疑,坐他边上的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杨林买车这么久了,都没有被人说过,今天却被盛劭在这里嫌弃半天。当然,杨林也没有这个闲情跟盛劭贫,懒得理。

    杨林一脚油门,一股强烈的推背感。

    “您踩刹车和油门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啊?开这么猛,坐你边上,我真的很害怕。”盛劭又表示了他对杨林开车的不满意。

    “你来开就是咯~”杨林终于又张嘴了,但张嘴就悠闲着这句话。

    被寒碜到的表情被盛劭突出了一下,盯着她,也学着她的悠闲调调,说道:“行。我不说话了,可以吧。您开,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大不了殉情就是咯。”

    对此,杨林缓缓道出,“您到底是不是去吃饭的?不是,您下车,我回家。”杨林说这话的时候目不斜视,但让盛劭感觉寒冷,有种“逐客令”的感觉。似乎吃过这顿饭,杨林的任务就完成了,之后便可老死不相往来。

    盛劭并不傻,从在医院跟杨林对上话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了杨林身上那非一日之功的寒意在阵阵袭人。

    ……

    立体停车场,杨林考虑到车停到车位以后,车门开不大,盛劭不好下车,便在入库前,让盛劭先下车了。盛劭下车以后,本以为需要帮杨林看着点,不想杨林技术太牛,根本不需要别人指挥,一次性就把车妥妥地倒到库里了。

    “倒车入库的技术一流嘛~”盛劭并不是凡角,依旧乐此不疲的阿谀奉承着杨林。

    杨林看了盛劭,本不想回复,忍住还是礼貌了一句,“谢谢你夸奖。”

    餐厅是杨林挑的,环境很好,人不算太多,很安静。对于一位久经沙场的相亲老手来说,找个吃饭的地方,不要太容易。

    盛劭帮杨林拉开椅子。杨林礼貌性地客气了一下,坐下去。盛劭跟杨林对坐,把手杖靠着一旁,用右手摆正自己的右腿,所有的动作依旧。盛劭的嘴角挂着一丝未抹的恬静,坐好以后,他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杨林的身上。杨林任由盛劭深深看着自己,哪怕似X射线一样把自己看穿也无妨,在他面前她早就空了。杨林至始至终都没去迎接盛劭的目光,只是冷漠的眸子里透着一种淡然。

    服务生过来,杨林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谱,看着菜谱,手指一页一页划过,问盛劭:“你吃什么?”杨林只是奔着吃饭的目的来的,虽然只是形式上的问话,语气却缓和了不少,倒也能够让盛劭感受破冰以后的一丝暖意。

    盛劭不尽轻挑嘴角,带着一丝和睦的微笑,答道:“随你,我什么都吃?”

    听到这个杨林顿时觉得讥讽,口气依旧缓和,换了一种问法,“不吃什么呢?”

    着实问得盛劭要自嘲一下,上来就揭短,只得如实作答,“跟原来一样。”

    “一份咖喱鸡块、一份酸笋汤。”杨林轻缓而礼貌地报给服务员,然后合上菜谱递给盛劭,这才正眼看了盛劭,接着说,“我点完了,你点吧。”

    在盛劭低头看菜谱之际,杨林发现了盛劭那夹杂在黑发中的些微白丝。对坐这位还不满30岁的青年,却被留下了本不该有的岁月痕迹,想来这些年他过得应该也不算容易吧,不免心生恻隐。

    ……

    杨林点的是盛劭不吃的,盛劭点的是杨林最爱吃的,最终杨林犹豫了一下,对服务生说:“把咖喱鸡块换掉吧。”

    “想喝什么?”盛劭问杨林。

    “都行。”

    “今天你开车就不喝酒了。改天你设家宴的时候,我带酒,怎么样?不醉不休。”对着杨林说完这些,盛劭向服务生要了一扎鲜榨果汁。

    服务生走后,杨林主动开口说话了,“谁告诉你我会设家宴款待你啊?”提到“酒”字,杨林想到刘娇说起的盛劭醉酒一事,不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忍不住追问,“还有你不是不喝酒的吗?”虽然言语间还是透着袭人的凉意。

    “谁都知道杨林在德国,练就了一身好厨艺,烧得一手好菜,不设家宴不可惜了吗?”跟杨林寒冷的态度截然相反,盛劭依旧玩笑、调侃,反问道,“还有谁告诉你我不喝酒的?”

    杨林并不想跟盛劭贫嘴。是啊,人是会变的,出国前的杨林都不碰锅铲,在德国不是一样练就了一手好厨艺?高中连带酒精的饮料都拒绝的盛劭,现在不是一样破戒喝酒了吗?

    杨林是喝酒的,在德国,因为冬天外面特别的冷,杨林会在宿舍备瓶葡萄酒,出门前,对着瓶子来两口,暖暖身子再出门。

    吃饭的时候,有些问题总是要面对的。

    “这么多年,你还好吗?”盛劭问杨林。他问她这话的时候,不像刚刚那么闹腾,声音略显低沉。

    “什么叫‘好’?什么又叫作‘不好’呢?每天不都是这么过着?”

    “什么不结婚?”盛劭直入主题。

    杨林自嘲了一下,答:“没人要。”

    “我要。”盛劭看着杨林,这两个字被他吐得平缓而肯定,他在试探她的反应,见杨林波澜不惊,只是嘲讽般地略略挑了一下嘴角,盛劭又加了四个字,“你答应吗?”

    没有回答,有的只是杨林带着嘲讽的微微冷笑……

    “高攀不起。”杨林本怼他这四个字,再想想都是成年人了,“不同意就不同意。”让他知道就行了,何必逞这一时口舌之快呢?毕竟盛劭是有残疾在身的人,11年没见面了,面见就说这种话,还会引起他的歧义,以为自己讥讽他。刚刚在车上让他开车,已经寒碜过他一次了,次数多了,也没意思。11年前,他射过来的分手穿心箭,杨林都能把插进心脏的箭拔出来,自己舔舐伤口,还在乎此刻在口头上的输赢?彼此间还是多一份尊重。

    所以,杨林用她带着自嘲的微微冷笑,予以,“不答应。”盛劭比谁都聪明,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

    静了片刻,杨林收起了她的表情,也挺认真地问了盛劭,“你为什么不结婚?”。

    “我在等你结婚。”盛劭淡淡调侃的语气中,还是能够让杨林听出其中的真意。

    但,杨林只‘哼’笑了一下,问:“你是在等和我结婚呢?还是在等我结了婚你再结婚呢?”她的大脑很清晰。

    “现在是前者。”

    “现在是前者?”杨林反问盛劭,接着又问,“你这么确定你能娶得到我?”杨林又冷冷笑了一下,继续,“以前是后者咯?”

    “是。”盛劭很肯定地点着头。

    “‘等我结婚’、‘现在是前者,以前是后者’”杨林在想刚刚的对话,盘算着里面的逻辑关系,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盛劭都是要结婚的,她似乎感觉到了盛劭对婚姻的渴望。杨林呼出长长的鼻息,说:“你去追求你的爱情,经营你的婚姻去吧,不用等我的。”

    “在你没有结婚以前,我先结婚了,我会于心不安的,良心上过意不去。”盛劭没有同杨林玩笑,接着又说,“我也没有想到,到现在,你都还是单身。”

    “单身。我选择单不单身,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恨我?”

    听到这个,杨林再一次嘲讽般的挑了一下嘴角,与世无争般地叹道:“我才懒得折磨我自己呢~~给谁看啊?”

    饭菜,他们二人吃的都不多。杨林没什么食欲,明明很饿,却不想吃,就是将食物送进嘴里也不想下咽,没吃多少便觉得饱了。盛劭更少,只是象征性夹了几筷子,可以说基本上没吃。盛劭默默地看着杨林,11年的时间,把当年开朗、活泼、大方的她变得如此冷漠、寡情。盛劭开始怀疑,到底哪才是她的真目,哪是她的假面?或许都是真实的她……

    杨林趁着中途去洗手间的机会,把账单结掉了。

    从餐厅出来,城市已被夜的黑色完全笼罩,点缀它的是广告的霓虹和路灯的悠悠昏黄。

    “你住哪?我把你送回去。”一起往车库走的时候,杨林问盛劭。

    “不打算出去再转转?”

    “我明天还要上班呢。”杨林回答盛劭的时候,都没有看过他,按了车钥匙,自己先上车。杨林把车开出车库,停下来让盛劭上车时,又问了一遍,“住哪?”

    其实盛劭很明白杨林的态度,能够给自己这个面子一起吃顿饭就很不错了,不能要求太高,“Y酒店”。

    “挺会选地方的。”杨林回地很漠然。

    “方便啊。你知道我行动不方便的,这样过条马路就到你医院了,都不用叫车的。”盛劭解释得理由充分。

    杨林没心思听盛劭贫,只是问了他生活必需的东西:“你带轮椅了没?”

    听到杨林问这个,盛劭怔了一下,紧接着略带几分顽皮,问:“干嘛还这么关心我?”

    杨林开车,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看着前面的路,没什么反应,她也不知道怎么问了这个问题,出于习惯性?但她表现出了爱回答就回答、不爱回答就不就回答的态度。

    盛劭见杨林不说话,不再玩笑,淡淡答:“带了,在房间里面。”盛劭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显很无能为力,他倒想不带,能够吗?

    他们又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杨林开口说话了,

    “爱情、婚姻,于我而言,在可有、可没有的选择里,还是选择没有的好。所以,一直以来我都选择单身。

    盛劭,看得出来,你很渴望婚姻。你回去吧,不用再来找我了。你去追求你的爱情,经营你的婚姻吧。不用来找我。真的。

    我的心早就死了。

    还有,盛劭,以后你也不要再来医院找我了,我怕在我同事里面影响不好。我挺喜欢我现在这份工作的,我还想在这家医院继续待下去。所以,以后你不要再来医院找我了。”

    当杨林说到对在她同事里她影响不好的时候,她没有注意盛劭脸上的表情变化,冷峻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怒气,他生气了,强忍着怒意,缓缓地问她:“在你同事里面影响不好,你介意的是什么?”盛劭狠狠地盯着杨林的侧脸,或许是他太在乎杨林了,所以对她发脾气了,冷冷地继续,“告诉我,什么影响不好?!告诉我你到底介意的是什么?!”

    盛劭在等杨林的答复,盛劭突然发火让杨林有点莫名其妙。

    “你是介意我到医院去找你?还是介意一个瘸子去医院找你?!”盛劭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能够感受他强烈的隐忍!他在杨林面前这么说自己的时候,心彻底被伤到了。认识杨林这么久,盛劭第一次意识到杨林也是介意自己的残疾的。

    “盛劭,你说什么呢?”杨林不悦。

    “我说的不对吗?”盛劭反问杨林,声音依然不大,但夹杂着怒意。

    杨林还是没有回答。

    “麻烦你靠边停车吧。”盛劭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把自己又平静下来了,轻声说。

    “你要干什么?”杨林被激得有点想发火。

    “劳烦了,请靠边停车。”盛劭表现得很绅士,很礼貌,就像是在同街边的路人询问一般。

    杨林知道盛劭要下车,说:“这里离酒店还很远,你是不可能从这里步行走回酒店的!而且这里是闹市区,你也根本可不能在这个时间在这里打到车的!”

    盛劭没有在听杨林讲什么,按了车上的“危险报警灯”,估算与后车的距离,抢转了方向盘,强行向右变道,靠边。

    “你干什么啊?!”杨林还没有来的及反应,车已经被盛劭强拉手刹,靠边熄火了。

    盛劭冷静地解开安全带,解车门锁,拿了自己的手杖,推开车门,用右手将自己的右腿搬出车门,下车。下车前,依然很绅士,很礼貌,对杨林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来找你了。同时也请你收起你的怜悯。”最后关于强拉手刹,“手刹拉坏了,我赔你一辆车。……保重。”说完,盛劭下车,关上车门,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装陌路、玩冷漠,杨林的功夫胜还欠一筹,盛劭直接告诉你什么叫作“数九寒天”、什么叫作“凛冽刺骨”。

    杨林从后视镜里,看着盛劭穿过非机动车道,走上行人道,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按照自己惯有的速度往前走,身影在悠悠昏黄的路灯灯光的映射下,被拉得异常的修长。杨林看着他一直到从后视镜里消失。杨林回过神,握住方向盘,她第一次见盛劭发脾气,发脾气就发脾气,关自己什么事啊?杨林还是实在忍耐不住,对着前挡风玻璃,飙了一句:“拽什么拽啊,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发神经啊?!”

    杨林熄了危险报警灯,打了左方向灯,重新点火,一路狂飙,回她租来的小一室一厅。

    杨林回到住所,让自己一个人静下来,盛劭下车前的一幕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他应该是被她的言语在不经意之中伤害到了吧。他在解安全带时,眼神里分明流露出了哀伤与痛苦,尽管瞬间又被他掩藏了。

    一个从自己世界里消失的人,就让他继续消失吧,杨林烦不了那么多了……

    ……

    从杨林的车上下来,盛劭立刻感觉到了秋夜里透心的凉意。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盛劭确实被杨林伤害了,他意识到杨林是嫌弃自己的,这么多年了,直到今天才如梦初醒。盛劭不会怪罪自己两条腿,他会善待它们。除刚做完截肢手术,他自行解开过右腿的绷带伤害过一次它以后,他再没有这么做了,以后的日子他选择了善待它们,而且一直都这么做着。当年是他没有看管好它们。所以,要怨恨就怨恨自己。

    回到酒店以后,盛劭开始收拾行李,他决定订明天走的飞机票。

    盛劭在行李箱里看到了他买给杨林的礼物——一颗刚刚从南非带回来还未切割的原钻,装在一只墨蓝色的高档首饰盒里。

    盛劭坐在条桌前,看着他的电脑,点燃了一支烟,一缕缕青丝弥漫着。因为轮椅几乎没有靠背,所以他的后背挺得很直。左手却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合,开、合着那只首饰盒。

    盛劭这次回来,是打算跟杨林求婚的,现在发现太高估自己了。回想着刚刚跟杨林见面的场景,杨林一直都将他拒之千里之外,确实就像是在打发一个跟她相亲的对象,一直都是冷冷的。别说求婚了,就是一次请吃饭的机会都没给过盛劭,刚才的账单还是杨林买的。

    杨林都过30岁了,一直都把自己剩着,确实一度让盛劭以为是在等他。

    盛劭转念再想想,自己一直在等杨林吗?也不一定是。不管什么理由盛劭曾确实放弃过杨林,5年前去德国也只是看了一眼杨林就走了,甚至她都不知道。如果,杨林结婚了,估计自己也早结婚了。也许真不存在谁等谁这个问题。

    盛劭合了首饰盒,放回箱子里,以后等杨林结婚的时候,就当她的新婚礼物好了。盛劭计算着时差,给公司的秘书打了电话,帮他订一张中国时间明天(星期五)的机票。在电话里,盛劭又改变了行程,改到后天,帮他订一张中国时间后天(也就是星期六)从江河飞的机票。

    “明天晚上还是请她吃顿饭吧。不该对她发脾气的。”毕竟曾经相恋过一场,彼此都给对方留下一点最后的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