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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非雪山晴雪狐

    日光穿过树林,打在晶莹的雪上,闪烁着,跳动着,犹如跳动的金子。树上挂着尚未融化的积雪,冰凉的北风挑逗着树叶,沙沙作响。

    远处的非雪山,身披白色披风,端正严肃,目视前方,花白的雪在日光的缀映下更显晶莹剔透。它像一个披着白色战袍的巨人,神圣而威武。风调皮地笑着,无意间惊动了我的毛发,像是怕我责怪似的,便一溜烟的跑了。

    闲来无事,我便在雪林里漫步,背后是那一点点的梅花印。忽的,我听到动物倒下的声音,不自觉去寻那风中的气味。风告诉我,这个客人有点特别。我朝着声音处匍匐前行。来到树丛前,我鬼鬼祟祟的躲在雪里面,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掰开树枝。

    我躲在树丛后的白雪里,雪的颜色与我毛发的颜色极为相近。对方很难发现潜伏不动的我。今天我在森林里散步,无意撞上了猎人打猎。爹爹说猎人非常危险,一定要多加留意,尤其他们手上的弓箭与猎刀,一不小心,便丧命当场!

    猎人不常来心雪湖这儿,因为咱离这的村庄比较远。爹爹带我们看过人类的村庄,也就那样吧。猎人正在处理一只鹿的尸体。他用小刀划拉几下,一块肉就被割了下来,比用牙咬快多了。

    他十分迅速地割下能带走的肉后,便收拾东西马不停蹄地赶回村庄,太阳已经向西,非雪山夜晚的气温可不是凡人能扛住的。

    待他走远,我跑出去嗅了嗅他留下的气味,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眯了眯眼,剩下这些就不要了?整只鹿就割了一半多的肉。心脏什么的,这些内脏这么补都不要了?

    你不要,我要。

    我直接把下水吃了,留一颗心脏带回去给三妹。一家六只晴雪狐,我最疼爱的就是老三,许兰妹妹。要论我有多喜欢许兰,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谁叫她这么讨我喜欢呢?不必说那纤素的小爪,洁白的毛发,更不必说可爱的小脸,茸茸的耳朵,单就她一坐下来,向我撒个娇,心都化了。我还有一个二弟和四弟,不过我都没有那么宠他们。

    我九个月大的时候,在心雪湖附近挖了一个小洞,作为我的“秘密基地”,说白了就是我自己挖的小家。我很喜欢这个小家,并把它分享给了三妹,我们在洞里铺上草织的席子,在洞口迎风处,用石头搭起一座墙用木头支好一个架子,最后放上收集好的苔草,这样一个庇护所就造好了。这个庇护所临近心雪湖,旁边就靠着非雪山特有的树种——涂树。

    我跑回我的庇护所把带回的鹿心放入雪中保存等三妹妹回来吃。

    在飞雪山心雪湖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打鱼了,鱼呢?更适合夏天打。理由不用我多说,冬天湖面会结冰。先找一处乱石滩,到石头上瞅准水中的鱼,伏住,瞄准鱼儿。

    奋力一扑!扑通的一声,鱼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用爪子把鱼按住咬死便可叼上岸。当然,这只是小鱼。若是大鱼,就要跑到乱石滩的外边,在水比较深处的地方,然后把尾巴放进水里,轻轻地摇动尾巴吸引那些大鱼,。当然,太大的鱼我也惹不起。

    等着体型适当的鱼,当它们以为我的尾巴是小鱼又或者是其他的食物时,便会游过来咬,这时只要突然冲入水中,抱住大鱼,用嘴咬住大鱼的腮,扣死,待它用尽气力后便可拖上岸饱餐一顿。

    若有火种那就太好了!

    直接上火烤,最好是先到岩洞里面用石头砸出一些盐岩,就是红紫色那种石头,舔起来是咸的,这个是最好不过的调料了!把盐岩带到岸边用石头磨碎撒在烤好的鱼上,就着鱼一起吃,那简直是太美味了!

    不过还是在打鱼的乐趣更令人享受,看见那些鱼在清水中潜游,还真别有一番情味呢!那些鱼儿在水中尽情的游玩,水清澈透明,以至鱼的影子笼罩在水底大大小小的石头上,鱼就好像就在空中游泳一般。

    那么火种从哪里来呢?一般情况下都是爹爹到集镇里面用打到的兔子或者是一些其他的猎物换。我们是外山的晴雪狐,物资一般都需要到内山里面去买。不过也不常去。我们又需要其他的什么呢?像小刀这种东西,我们当然用不起啦。在镇里面卖的贵死…呜呜呜~

    那内山有晴雪狐的集镇,虽然也就一千多两千来只,但已经成一个完整的经济体系了。火种在那卖也不贵,一只兔子就可以换到,当然要新鲜的,最好是刚打到的且没有过三个时辰。

    亘古星上的狐有很多种,共同组成了一个种族——狐族。在上古时期,狐神统一了狐族,并创建了晴雪狐一族。晴雪狐一族是狐族中最厉害的一种,虽然体型不如其他狐种大,但抵不住咱聪明啊!内山那些晴雪狐的生活的确与山下的人类在村庄中生活无异。

    爹爹曾给我们讲过九尾狐的故事,他说,九尾狐神通广大,力大无穷。甚至能吞吐日月,逆转时空。说的那是天花乱坠,听得我们那是心驰神往。据爹爹说,想要修成九尾狐就要先学会法术,从单尾开始修起,一直到三尾,六尾,最后就是九尾。我非常喜欢听爹爹讲这些故事,尤其睡觉前,最助眠了。

    我曾问爹爹:“爹,我们为什么不到内山去生活?那里有学校,有田地,不需要每天都去打猎,还有房子住有烛火用,去内山住不好吗?”

    爹爹却瞪了我一眼:“小孩子乱说什么?”我低着头一脸委屈,把尾巴摆到右边,不做声。

    其实小时候我最喜欢听爹爹讲故事了。

    “狐神在玄火来临时奋不顾身,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非雪山。为了纪念他的功德,大家把那一天定为了国殇日。就是立冬那一天。”

    “那一天,所有的晴雪狐都要去祭狐神,若不能到达,也要向那个方向祷告行礼,那天忌食生肉。狐神牺牲的地方长出了一棵树,这就是涂树。后面啊,非雪山就长满了涂山。”

    “在国殇日的后三天,就是奉冬节。那一天,所有的晴雪狐都会聚在一起举办活动、比赛,庆祝新年,把象征怨事的“饲馒”吃下,意味着大气大度,忘记烦恼,兼容并包。这两节便是双节,是晴雪狐的传统节日,也是全族性的重要节日,缺席不了的。”

    说罢,爹爹便用涂树的树叶折成了一个像带子一样的小三角的套,套在我耳朵上:

    “这叫涂叶,代表着对晴雪狐的美好祝福。”

    我把心收拾好之后,便到心雪湖里抓了些鱼。等我吃完的时候,三妹也回来了。她叼着一只烧鸡,不用问,又是跑去人类村庄那偷的。那家伙特别喜欢偷东西,尤其烧鸡。嘴巴老馋了。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偷烧鸡的时候:

    那一天我在我的庇护所里修善石墙。三妹,忽然神神秘秘的找上我:“哥,我给你看个惊喜!”她小跑着擦过我身边,还用尾巴抽碰了我一下,跑出几步后又回头看。我只好跟着她,我也好奇她到底想给我看什么?

    她带着我来到了一颗平凡的松树下,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安全后便开始扒开落叶挖起来。很快,一股焦香味飘了出来,我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她骄傲的回答我:“是烧鸡!没见过吧,哈哈哈~”

    “什么?!”我吓得一蹦三尺高,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警惕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勇?嫌我们过的太舒适了,非得找麻烦是吧?要是有猎人追上来,不全完了!不行,你什么时候偷的?我要告诉爹爹!”

    “诶!诶!诶!别!”许兰连忙拦到我前面咧牙,“停!”我直接一爪子按住她的嘴巴推开,她就直接咬住我的尾巴,扯住不让我走,我一回头她就松开,我一转身她就咬上。摆明了不让我走。她撒娇:“哥哥~求求你别去告诉爹爹好吗?他会打死我的~”

    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她一听,立马高兴了:“那你尝尝烧鸡吧!很好吃的!那些人真好,每天都有好吃好喝的,还有舒适的房子,有火,有床,有工具都不怕野兽的,哦,还有狗,要是我也能训一只,每天帮我打猎,那真好。为什么我们不能住在内山?”许兰低着头,抱怨道。

    “确实,我听爹说,曾经每一只晴雪狐都过得这么好。后来狐神走了,我们也就衰落了……”我叹息。

    “那你说或许我们可以去修习法术,等到了九尾,说不定就能带领晴雪狐们再复往日的辉煌!”许兰双眼中放出异彩,“不过想要修习法术,需要仙缘。我们去哪学习法术呢?”

    “不知道,到时再说吧”。

    一见面我就批评她:“你怎么这么喜欢偷烧鸡啊?人类可是很危险的,要是你被他们抓到不就完了。你以为人是好惹的吗?让棍子往头上一打,你就见不到我们了。你或者把你关进笼子里,生不如死。”我略显生气的看着她,憋着个小脸,鼓着嘴愠道。

    三妹倒是不在意什么,她放下烧鸡,然后坐直仰着头炫耀的说:“危险什么呢?就那些笨狗,追都追不上我!更别说抓我了。做烧鸡的那家人也真笨,烧鸡只会藏在那些地方,太容易偷了。我最喜欢猎狗追我了,把他们甩掉不费吹灰之力,只要稍稍施点计谋,他们都追不上我,真是个有趣的游戏!”她兴奋地摆着尾巴用爪子比示着。

    我无奈道:“你还是听爹的话吧,爹说的准没错。”

    三妹嘟着嘴撒娇:“我才不!这么好玩的事情!烧鸡那么好吃!不信你尝尝。”

    我说不动她,但我又很担心她偷烧鸡被人抓。于是便出了个主意:“要不我学做烧鸡?这样我们就能吃自己做的烧鸡啦!你也不用去偷了。”

    “真的,那太好了!哥,你最好了!”许兰直接把头贴了上来,给了我个亲亲。我摸了摸她脑袋温和地笑了。

    唉,谁叫我宠许兰呢?不过,帮她做事,我也心满意足。最喜欢她那灿烂的笑脸,一笑起来,世界都明亮了。

    于是我一有时间就去偷看山下的人做烧鸡。做烧鸡需要有柴火,柴火用的木头,我们砍不了我就想到去偷。但这么麻烦,还不如自己找点树枝烧。

    事实证明,那些小树枝是烧不了鸡的。我想到偷柴刀,用柴刀去砍柴火。于是便这么办了,我偷偷的跑到山下趁着夜色叼走了一户人家,靠在墙边的一把小柴刀。

    做烧鸡需要有炉子,我就想到了用粘土筑一个土高炉。打好一只山中的野鸡,拔掉毛,除了内脏,用湖水洗干净,便可用树枝串好放到炉子里去烧烤。等鸡身烤得金黄,便可将鸡取出,撒上岩盐,这样我仿制的烧鸡就好了。

    我自己尝了一下,味道还行吧。至少是个烧鸡。

    许兰尝了我的烧鸡之后,笑得很开心。我问她好不好吃?她只略略点了头,没有过多评价。

    很快,我们的一岁生日就要到了。爹爹进到镇里用猎物换了一些,我们没有见过的水果等零食。一拿回来,大家都嘴馋着,想吃。爹爹说要等到生日那天才能吃。我看的那些美味的水果,流涎万里,望眼欲穿。曾忍不住偷吃了一些,结果被爹爹发现,挨了一顿打。虽然疼,但我依然很高兴。

    到了一岁生日那天,我准备了烧鸡,想分享给大家。爹爹带着他们呆在家里面布置场地,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宴会,家宴。我准备走的时候,许兰突然追上了我,她神神秘秘地说,等我回来了,要送我一个惊喜。她说是一个超大的礼物!包我喜欢。她坐下尾巴拐到四爪前,盖住前爪歪了歪脑袋,咧着个嘴笑着。我见状,便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我很快的,到时候我也要送给你一个礼物。”

    等我到达我庇护所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烧鸡柴不够,还没熟。我无奈的笑了笑,只好重新生火,把烧鸡烤熟了再拿回去。我等啊,等等啊等,太阳快要下山了。我终于把烧鸡做好,用树叶包好,系好绳子,拎回家。

    在路上啊,我一直在想今晚回去该怎么玩好呢?是先吃水果,还是先和弟妹们玩游戏?想着想着,嘴角已经不自觉的上扬了。心情愈加舒畅,步伐愈加轻快,我巴不得长出个翅膀,直接飞回家。

    噗的一声。我叼着的烧鸡掉到了地上。

    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阵窒息,眼前涌入了许多的画面。我认得出来,那是星空。广阔无垠的宇宙,硕大的白色飞行物,支离破碎的天空……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我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现在是把烧鸡送回家,要紧。

    不远处的天空乌云渐渐压了上来,和着雷声,就像一团正在被翻炒的黑色面团,滚滚闷雷咆哮着,嘶吼着,好像就要把那天空一口吞下。

    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在大雨来临前赶回家。我且记得爹爹好像带着弟弟们搭了棚子,也不知这小小的棚子能否扛住这猛烈的进攻,唉。

    不过我不用担心这么多了,我家没了。

    几乎是钻出那一树丛的一刹那,包好的烧鸡就滚落到了一边。闷雷滚滚,每一下都打在我的心上。空气中弥漫着绿色植被被火烧焦的烟味,掺和着那血雨腥风,随之又被那倾盆大雨冲散。我大脑一片空白,怔在原地,看着那惨状,久久不能动弹。

    红的,白的,团状的,条状的,糊状的洒在地上。

    天塌了。

    仅仅是一个下午。

    我面无表情,找了个地,埋埋葬了他们。

    忽的,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重重地打在我背上,每一下都敲进了我的心里,像一把把巨大的锤子冲击着我波澜起伏的心,咚…咚…咚…

    我失措地站在原地,任着雨水冲打。顺着脸上淌过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似乎苍天都在哭泣,树木都在嘶吼。

    “啊——啊——啊——!”

    我悲鸣着,雨哗哗的下着,天渐渐的沉了下来,星星都也隐藏起了光辉,山峦丘岳都隐住了身形,伸手不见五指。

    不知何时雨停了,天却依然昏暗。我又困又累,拖着步子慢慢的爬进一片狼藉的家里,寻觅着那最后一丝温暖。

    浑浑噩噩间我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间,我在里面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前方柳暗花明,一只九尾晴雪狐的身影渐渐显现。他坐在地上,温情的看着我:“许梅……”他站起身靠近我,和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南方吧,去寻找属于你的仙缘。”

    “南方?”我一脸迷惑的看着他,“能让我修成九尾狐吗?”

    “没错,你去就是了,南方,就是太阳升起的右边……”他的身影渐渐淡去,空间忽的变黑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被冻醒了。身上直打哆嗦,不用问,就是淋了雨,着凉了。东方的天空露出了一丝鱼肚白,我眯着眼看着那遥远的东方。忽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了黑暗的天空,照亮了大地。我抖干身上的水,最后回头看一眼这毁败的家。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为你们报仇的!我深吸一口气,心一横,强迫自己扭过头去,毅然决然地向南方走去,离开了非雪山……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但我不过是那独生于天地之间的那一只孤独的晴雪狐了。

    这一走便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