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天命（3）琅琊王氏（四）
王家小姐嫁给司马睿为妃的消息，早就长了翅膀一样，在江南各郡恣意游走。
百姓们以此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茶肆和巷弄常窃窃私语。
一些达官贵人常驻的烟花之地，也对此饶有兴趣。身世凄惨可怜的清倌儿，对王瑜这种大家闺秀也是颇为羡慕，遑论那些卖身的官妓。
文武百官对此也是格外留心。对朝堂之事嗅觉灵敏的文官对王氏更加毕恭毕敬，向王氏频繁下拜帖，假借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王氏分支送礼，实是提前恭贺，多加一份厚礼，表示对王氏的敬意和对结亲此事的认可。
而另一部分秉性憨直的武将则愈发忧愤。眼下大局不稳，北方夷狄随时可能南犯。本该号令加强军备训练的朝廷却偃旗息鼓，为了一桩婚事疲于奔命，甚至奔走相告，防御空虚。加上王氏专权跋扈，王敦痴迷权欲，武将无处施展，眼下若是王家之女成为皇上心头宠，那结果可想而知。
因此，和文官不同，这些武将不仅对此事毫无表示，反而闭而不出，甚至有夙夜买醉之人，被抓住把柄，上报给司马睿，司马睿按而不发。
黄辰吉日转瞬即至，江南有名的大儒袁方写了篇祝词，礼官全程铺排着纳采的流程。
即便司马睿是皇帝，在礼教森严的时代，也必须遵循周礼，否则，他将失去江南士族的支持。
尽管王氏将嫡长女嫁给自己，美其名曰巩固了自己在江南的统治。可是，司马睿还不糊涂，他决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傀儡。
皇家婚礼更为盛大隆重，百官夹道相迎，处处鞭炮齐鸣，整座建康充斥着欢庆的喜悦。
不过皇家婚礼重要的一点在于，皇族之人居于主位，哪怕是在迎亲这种重要的时刻，也通常是由非皇族成员那一方主动前去皇族这边汇合。
像平民结亲或是官员下聘时，都是男方要前去新娘那里接亲。
而皇帝纳妃，基本上就是按照皇室规制拟旨，按照具体的规格尊号，让妃子走完一整套流程，然后和皇帝敬天地宗亲即可。
但是，王氏的面子实在是太大了，司马睿这个皇帝也只能按照民间习俗来娶亲，不得不说格外憋屈。
但是司马睿也不是吃素的，他深知自己不能全盘让步，否则颜面无存。他退而求其次，选择在皇城正门迎亲，由随行礼官观察情况，自己则躲在御辇中老神在在，龟缩起来，连个头也不曾露出，只等着王家队伍一到，太监吆喝，便赶紧进门。
王氏并没有得寸进尺，开始有条不紊的张灯结彩起来。
大喜之日，人头攒动，喧闹无比。
那些无所倚仗的平民百姓只能可怜兮兮的站在外围，挤破了头来一睹风采，殊不知在这个利字当头的时局，他们在司马睿眼中不过是随意宰割的草木。
还是王家小姐发了善心，命令族人和底下仆人给沿途百姓分发了干粮和铜钱，引得百姓们纷纷下跪，大叫活菩萨。
或是成全了王氏的心愿，王导并没有阻拦这一切，毕竟王瑜从梳妆盥洗开始，直到上轿，一路都平静无比，彰显了王氏的雍容气度，这番施舍也算是无形中给王氏助旺。
而等候在皇城正门的司马睿闻听这个消息，强忍气血，脸色淤青，对王瑜更加愤恨。
王瑜哪里知道这些，此刻的她身着大红婚服，秀美容颜更显韵味。
望着外面乌泱泱的人流，王瑜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或许，自己不该奢望太多，瞥见过阳光，便该知足了。
而唯独关心她的王瑛，仿佛一块心被狠狠挖走。那个跟着自己屁股后头的小女孩，正在去往自己摸不着的天堑。
总算等来了王家队伍，司马睿浑浊的眼眸闪烁出为数不多的威严，喝令左右：摆驾进宫。
随行的人员面面相觑：这。
虽然困惑，但是皇帝开口，不得不从，他们可没有王家的背景，只能乖乖听话。
而后头紧跟的王家人则摇摆不定，隐隐有了怒气，这帮下人娇纵惯了，对司马睿也小视起来。
小姐，小的要不去禀报家主？
轿子里王瑜慵懒的声音传来：不必了，入皇城。
原以为你有包藏于内之志，气吞山河之象。如此看来，不过是无能之辈。
没错，王瑜之前施舍吃食给百姓，一方面确实是出于怜悯。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试探这个皇帝夫君，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以为自己心系王氏。只要他有安邦定国之雄心，定能将愠怒敛藏，那么今日他失去的一分尊严，自己会帮他拿回十分。
就算他年岁已老，就算自己囚禁在樊笼，她也无怨无悔。可是她失望了，司马睿的这个下马威，令她愁绪万分。
可以说，从出了王府那一刻起，王瑜就自觉完成了家族使命。她已经和司马睿紧紧捆在了一起，她选择了司马睿。
可是偏偏不能如愿，这让她对宫廷生活失去了最后一点期盼。
一切也如王瑜所预料，司马睿草草给她安了个王妃的名头，如此怪诞又暗含羞辱，她也坦然接受了。
她被安置在靠近西苑的榆林殿，西苑草木繁茂，花景碧色，算是意外之喜。而这榆林二字，清爽通透，与她名字契合，或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于是乎，她就这样居住下来。
常茂是司马睿琅琊王府带出来的舍人，深谙生存之道。他知道司马睿对道士格外器重，尤其是那个神秘的公孙衍，令他嫉妒万分，因此也转为修习道学。
见司马睿对王瑜格外冷淡，分析出个种原因的常茂暗自欣喜，觉察到这是一个好机会，火急火燎的就求见司马睿。
司马睿近些日子心烦意乱，出于对王瑜的愤恨，连带着对其它女人都失去了兴趣，转而投入到朝堂政务。
但是朝中几乎都是王氏党羽，他完全无法插手，整日浑浑噩噩，按部就班的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官员走马灯一样的启奏，然后又速速退场。
不久以后，他便身心俱疲，开始思念起公孙衍来。
想当初他无权无势，正是听信了公孙衍的真龙之言，这才抛开一切，不管不顾的登上了帝位。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却都在告诉他，他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他已经没有退路。
不由的，他想要亲口质问公孙衍，所谓的天命究竟是真是假。
可是，公孙衍来无影去无踪，凭空出现在他府邸，又平白无故的消失不见，多年来，他派人苦觅其踪迹，却音信全无。
司马睿开始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怀疑了起来，头痛欲裂，恨不得脱下这身龙袍。
百姓们以此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茶肆和巷弄常窃窃私语。
一些达官贵人常驻的烟花之地，也对此饶有兴趣。身世凄惨可怜的清倌儿，对王瑜这种大家闺秀也是颇为羡慕，遑论那些卖身的官妓。
文武百官对此也是格外留心。对朝堂之事嗅觉灵敏的文官对王氏更加毕恭毕敬，向王氏频繁下拜帖，假借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王氏分支送礼，实是提前恭贺，多加一份厚礼，表示对王氏的敬意和对结亲此事的认可。
而另一部分秉性憨直的武将则愈发忧愤。眼下大局不稳，北方夷狄随时可能南犯。本该号令加强军备训练的朝廷却偃旗息鼓，为了一桩婚事疲于奔命，甚至奔走相告，防御空虚。加上王氏专权跋扈，王敦痴迷权欲，武将无处施展，眼下若是王家之女成为皇上心头宠，那结果可想而知。
因此，和文官不同，这些武将不仅对此事毫无表示，反而闭而不出，甚至有夙夜买醉之人，被抓住把柄，上报给司马睿，司马睿按而不发。
黄辰吉日转瞬即至，江南有名的大儒袁方写了篇祝词，礼官全程铺排着纳采的流程。
即便司马睿是皇帝，在礼教森严的时代，也必须遵循周礼，否则，他将失去江南士族的支持。
尽管王氏将嫡长女嫁给自己，美其名曰巩固了自己在江南的统治。可是，司马睿还不糊涂，他决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傀儡。
皇家婚礼更为盛大隆重，百官夹道相迎，处处鞭炮齐鸣，整座建康充斥着欢庆的喜悦。
不过皇家婚礼重要的一点在于，皇族之人居于主位，哪怕是在迎亲这种重要的时刻，也通常是由非皇族成员那一方主动前去皇族这边汇合。
像平民结亲或是官员下聘时，都是男方要前去新娘那里接亲。
而皇帝纳妃，基本上就是按照皇室规制拟旨，按照具体的规格尊号，让妃子走完一整套流程，然后和皇帝敬天地宗亲即可。
但是，王氏的面子实在是太大了，司马睿这个皇帝也只能按照民间习俗来娶亲，不得不说格外憋屈。
但是司马睿也不是吃素的，他深知自己不能全盘让步，否则颜面无存。他退而求其次，选择在皇城正门迎亲，由随行礼官观察情况，自己则躲在御辇中老神在在，龟缩起来，连个头也不曾露出，只等着王家队伍一到，太监吆喝，便赶紧进门。
王氏并没有得寸进尺，开始有条不紊的张灯结彩起来。
大喜之日，人头攒动，喧闹无比。
那些无所倚仗的平民百姓只能可怜兮兮的站在外围，挤破了头来一睹风采，殊不知在这个利字当头的时局，他们在司马睿眼中不过是随意宰割的草木。
还是王家小姐发了善心，命令族人和底下仆人给沿途百姓分发了干粮和铜钱，引得百姓们纷纷下跪，大叫活菩萨。
或是成全了王氏的心愿，王导并没有阻拦这一切，毕竟王瑜从梳妆盥洗开始，直到上轿，一路都平静无比，彰显了王氏的雍容气度，这番施舍也算是无形中给王氏助旺。
而等候在皇城正门的司马睿闻听这个消息，强忍气血，脸色淤青，对王瑜更加愤恨。
王瑜哪里知道这些，此刻的她身着大红婚服，秀美容颜更显韵味。
望着外面乌泱泱的人流，王瑜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或许，自己不该奢望太多，瞥见过阳光，便该知足了。
而唯独关心她的王瑛，仿佛一块心被狠狠挖走。那个跟着自己屁股后头的小女孩，正在去往自己摸不着的天堑。
总算等来了王家队伍，司马睿浑浊的眼眸闪烁出为数不多的威严，喝令左右：摆驾进宫。
随行的人员面面相觑：这。
虽然困惑，但是皇帝开口，不得不从，他们可没有王家的背景，只能乖乖听话。
而后头紧跟的王家人则摇摆不定，隐隐有了怒气，这帮下人娇纵惯了，对司马睿也小视起来。
小姐，小的要不去禀报家主？
轿子里王瑜慵懒的声音传来：不必了，入皇城。
原以为你有包藏于内之志，气吞山河之象。如此看来，不过是无能之辈。
没错，王瑜之前施舍吃食给百姓，一方面确实是出于怜悯。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试探这个皇帝夫君，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以为自己心系王氏。只要他有安邦定国之雄心，定能将愠怒敛藏，那么今日他失去的一分尊严，自己会帮他拿回十分。
就算他年岁已老，就算自己囚禁在樊笼，她也无怨无悔。可是她失望了，司马睿的这个下马威，令她愁绪万分。
可以说，从出了王府那一刻起，王瑜就自觉完成了家族使命。她已经和司马睿紧紧捆在了一起，她选择了司马睿。
可是偏偏不能如愿，这让她对宫廷生活失去了最后一点期盼。
一切也如王瑜所预料，司马睿草草给她安了个王妃的名头，如此怪诞又暗含羞辱，她也坦然接受了。
她被安置在靠近西苑的榆林殿，西苑草木繁茂，花景碧色，算是意外之喜。而这榆林二字，清爽通透，与她名字契合，或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于是乎，她就这样居住下来。
常茂是司马睿琅琊王府带出来的舍人，深谙生存之道。他知道司马睿对道士格外器重，尤其是那个神秘的公孙衍，令他嫉妒万分，因此也转为修习道学。
见司马睿对王瑜格外冷淡，分析出个种原因的常茂暗自欣喜，觉察到这是一个好机会，火急火燎的就求见司马睿。
司马睿近些日子心烦意乱，出于对王瑜的愤恨，连带着对其它女人都失去了兴趣，转而投入到朝堂政务。
但是朝中几乎都是王氏党羽，他完全无法插手，整日浑浑噩噩，按部就班的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官员走马灯一样的启奏，然后又速速退场。
不久以后，他便身心俱疲，开始思念起公孙衍来。
想当初他无权无势，正是听信了公孙衍的真龙之言，这才抛开一切，不管不顾的登上了帝位。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却都在告诉他，他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他已经没有退路。
不由的，他想要亲口质问公孙衍，所谓的天命究竟是真是假。
可是，公孙衍来无影去无踪，凭空出现在他府邸，又平白无故的消失不见，多年来，他派人苦觅其踪迹，却音信全无。
司马睿开始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怀疑了起来，头痛欲裂，恨不得脱下这身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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