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天命（5）（完）干将莫邪（二）
公元322年，赵国石勒发兵攻晋，在举国反击的情况下，长期对峙，终陷于内乱，急忙撤兵，晋暂时得到喘息。
公元323年，晋皇城，泰安门，广阳宫外。
汹涌的血水沿着斑驳城墙剥离开来，在被阴翳日光照的干涩的地面浸润。
随处可见的是倒地的士兵尸首。散发着寒光的甲胄渐渐黯淡，被浇灌成血腥的黑色血洞。
武安侯端阳舟早已没了攻入皇城时的指挥若定，疲惫不堪的身体摇摇欲坠，强忍着握紧手中的尖枪，酸涩之意难以言表。
望着四周围拢而来的征剿禁卫军，端阳舟知道在劫难逃。
他望着阴沉沉的上苍，停止了防御的动作，任由周围的部下一个个倒在血泊，似乎要看穿苍穹深处的秘密。
曾经的副将楚战飞强势冲杀出一条阳关道，一杆枪虎虎生风，来到端阳舟身旁，急切不已：
将军，战飞替你打出缺口，几个兄弟护送你撤退。
端阳舟却老态龙钟的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动弹之意，仿佛要和天空死磕到底。
楚战飞眼看身边的士兵纷纷战死，悲痛戚戚，身上的甲胄被血液染红，使他俊俏的脸庞不停抽搐。
在体力不支下，仍是逃不过皇城军兵的围攻，潮水一般的刽子手倾轧过来，想要结果他们只剩下几十人的性命。
寡不敌众下，楚战飞不停格挡，也防不住近身的背刺。
一把削铁如泥的断刃如魅影一般席卷而来，轻易的刺穿了楚战飞的肩膊。
楚战飞痛叫一声，飞快后退，这才清晰的看见偷袭者的面容，此人便站在自己方才位置，笑的阴险诡异。
是，是你？
听见楚战飞不可置信的回音，这位身材短小却目露精光的偷袭者露出了真面目，笑的无比猖狂：没错，就是我，楚战飞，没想到吧？
张瑶，为什么，你为何要这样做，将军待你如亲子，我待你如亲兄弟，你竟然背叛我们。怪不得你明明武功低微，竟然能活到现在。
被叫张瑶的男子听完，笑的更加癫狂：错，我不是张瑶，我已改姓王，叫王瑶，是太原王氏族人。
没错，此人便是太原王氏族长王浑的亲信，为王湛收服后，与琅琊王氏南下，拥立司马睿建国。
楚战飞一面防备着砍杀，被这句话震的七荤八素：什，什么？
变换的太快，王瑶更加气定神闲，拍了拍手，周遭冲杀的士兵竟自觉的停了下来，气焰忽的一窒。
王瑶笑道：现在除了你，和这些死了的废物，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其他人早就清楚了。
你可是真愚蠢，和那个自诩为忠臣良将的愚蠢祖逖一样，只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楚战飞怒吼道：不许侮辱祖逖将军。
听闻王瑶侮辱祖逖，祖战飞大喝一声，便要冲杀过来，却被后面严阵以待的禁卫军狠狠锁住。
嗬。王瑶嘲讽：武夫，就是武夫，永远翻不了天，武安侯，你说是吗？
这时，一直仰头看天的端阳舟才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目光中有着痛惜，有着内疚，还有一些恨意。
他的目光接触到楚战飞怨愤的目光，便瞥了过去，头次露出愧疚难当之色。
楚战飞还算不笨，看到皇城四周只是大量的禁卫军围困，正主却始终毫无踪影，不但皇帝没见到，就连王公贵族也销声匿迹。
再结合端阳舟率领自己一伙精锐兵将急冲冲勤王的举动，一下子豁然开朗，只觉胸中浊气堵在心口，歇斯底里起来。
将军，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何，你是祖逖将军的部下，是我敬爱的英雄，你为何要助纣为虐，自损兵将。
当初，你定下规矩，凡王氏世家子弟，不准加入军队。可是这个王瑶加入的时候，你非但没有对他的身份来路严加盘查，反而对他委以重任。
初时我便觉得奇怪，对你劝阻，可你却以此人与你有救命之恩为由打发我，久而久之我被此人的老实本分所蒙骗，加上对你从未怀疑，再不追究此事。
可是没想到，将军原来你早就知他的身份，早就与王氏沆瀣一气。难道你不知，若不是王氏，祖逖将军怎会郁郁而终，你难道都忘了吗。
端阳舟叹了口气：祖大哥的死，我一刻不敢忘。但我更不敢忘的是他的夙愿，如若能够看到收复河山，他绝不会在意个人恩仇。
没错，我是可以不让王氏子弟入行伍，但这样就等于公开将我摆在了王氏对立面。我虽然在军队有威严，但在朝堂却一文不值。王氏党羽弹劾我有私心，藐视世家子弟，豢养私兵，皇上早就对我起了疑心。试问，缺少了皇上的首肯，我们如何师出有名。
楚战飞怒吼：所以，你就投降了王氏？你就白白坑害了我们这么多兄弟？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一直都在蒙骗我们，蒙骗我们对你的真心，我们傻傻的跟着你东征西讨，跟着你起兵勤王，可是呢，我们却变成了乱臣贼子。
端阳舟心生悲凉，宛如一具雕塑：
皇宫如此风平浪静，王氏能只手遮天，可见一斑。是风云太波谲云诡了，我还是太天真了，如今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不过一场闹剧。
我原以为只要我和王氏达成合作，我安排王瑶做亲兵，他们便在朝堂上支持我出兵北伐。
一开始我确实声威浩大，并且吸引了越来越多有志之人前来投军。但是久而久之，我发现了不对劲。
原来我们这位皇帝越来越对我不放心，他整日端坐于皇宫，不理朝政，听信谗言，觉得我功高盖主，好几次调我回京师附近驻防。后来，我才明白皇宫并没有出什么乱子，这不过都是皇帝忽悠我的招数罢了。
但是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真正阻挡我北伐的不是王氏，而是皇帝，换一个权臣容易，换一个体恤黎民的皇帝太难了。所以我便静心筹划，想要推翻皇帝，另立明君。皇太子司马缌殿下仁善果决，数次支持北伐，我便与之谋划大业。
张瑶饶有兴致的望着眼前的一幕，他似乎很开心看到楚战飞这副崩溃的模样。他被王浑蒙骗了，已经酿成了他阴暗的心理，此刻无比的舒爽。
楚战飞还对端阳舟抱有一丝期待，听到其中还有皇太子司马缌的身影，不由兴奋起来，这位皇太子确实宽柔，若不是他一直劝谏司马睿，北伐大业更加艰难。
只是可惜，司马缌提出以德报怨，酿成江北之祸，可见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端阳舟已存有死志，在这么一个昏庸的时局，他们终究走到了这一步，对楚战飞这个年轻后辈，他还是格外赞赏的，只是阴差阳错。端阳舟叹息一声：
原来王氏早就打好了算盘，表面上与我合作，实际上就是为了让皇上猜忌我，又安排了王瑶进来，一箭双雕。
只是我始终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骗我，难道他早就和王氏串通了？
端阳舟自言自语，楚战飞更加一头雾水：
将军，太子殿下已经被废了，你又如何想到与他合作？
端阳舟反应过来，一股脑将筹划抖了出来：
太子殿下确实被废，但他仍可自由出入，只是被贬为吴王而已。可见，还是有一定机会的。毕竟他能支持北伐，决心与王氏公然抗争，我就愿意押宝在他身上。
王氏迫于南方士族压力，募兵北伐后，声威不减，却提出与太子殿下和好，并扶持太子殿下稳坐帝位，不得不说是一个好消息。
王氏和太子合作，太子假意投诚王氏，愿意成为王氏傀儡，从而令王氏对我们这些武将放松管制。只要我们将当今皇上赶下来，立即拥立太子登位，一切便水到渠成。
恰巧，战乱纷起，我以为时机已到，当今皇上好几次，让我以勤王理由驻扎附近，我正好可以借此冲入皇城，将计就计，守护皇城的将士一定会放松警惕，相信我说的话，从而可以轻易夺取皇城控制权。
只要皇上不出来澄清真假，一切可成，太子只需要拖住皇上，继续和王氏虚以委蛇，表现的老老实实，愿意将司马家江山拱手让给王氏，帮助王氏盯着皇帝，让皇帝接受王氏控制，从而让王氏以为太子拖住皇帝是为了他们，且降低对太子夺权的提防。
那么，王氏就会在皇上面前对太子美言，以求让废太子重新被皇上倚重。而皇上对废太子满意了几分，废太子就可以在皇城守将李千秋那里疏通关系。
我并没有泄露行动给王瑶，远在太原的王氏亲军鞭长莫及。到时候只要太子登上皇位，再收拾王氏就轻松许多。
只是我错误的估计了王氏，我错估了他们的野心。我本以为他们还被名声所掣肘，故而想扶持废太子这个傀儡，从而被我们请君入瓮。可是现在看来，王氏本就准备篡夺皇位，只不过是忌惮一人，才如此行事。也正因为我遗漏了此人，才导致功败垂成。
楚战飞疑惑不解：
何人？
公元323年，晋皇城，泰安门，广阳宫外。
汹涌的血水沿着斑驳城墙剥离开来，在被阴翳日光照的干涩的地面浸润。
随处可见的是倒地的士兵尸首。散发着寒光的甲胄渐渐黯淡，被浇灌成血腥的黑色血洞。
武安侯端阳舟早已没了攻入皇城时的指挥若定，疲惫不堪的身体摇摇欲坠，强忍着握紧手中的尖枪，酸涩之意难以言表。
望着四周围拢而来的征剿禁卫军，端阳舟知道在劫难逃。
他望着阴沉沉的上苍，停止了防御的动作，任由周围的部下一个个倒在血泊，似乎要看穿苍穹深处的秘密。
曾经的副将楚战飞强势冲杀出一条阳关道，一杆枪虎虎生风，来到端阳舟身旁，急切不已：
将军，战飞替你打出缺口，几个兄弟护送你撤退。
端阳舟却老态龙钟的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动弹之意，仿佛要和天空死磕到底。
楚战飞眼看身边的士兵纷纷战死，悲痛戚戚，身上的甲胄被血液染红，使他俊俏的脸庞不停抽搐。
在体力不支下，仍是逃不过皇城军兵的围攻，潮水一般的刽子手倾轧过来，想要结果他们只剩下几十人的性命。
寡不敌众下，楚战飞不停格挡，也防不住近身的背刺。
一把削铁如泥的断刃如魅影一般席卷而来，轻易的刺穿了楚战飞的肩膊。
楚战飞痛叫一声，飞快后退，这才清晰的看见偷袭者的面容，此人便站在自己方才位置，笑的阴险诡异。
是，是你？
听见楚战飞不可置信的回音，这位身材短小却目露精光的偷袭者露出了真面目，笑的无比猖狂：没错，就是我，楚战飞，没想到吧？
张瑶，为什么，你为何要这样做，将军待你如亲子，我待你如亲兄弟，你竟然背叛我们。怪不得你明明武功低微，竟然能活到现在。
被叫张瑶的男子听完，笑的更加癫狂：错，我不是张瑶，我已改姓王，叫王瑶，是太原王氏族人。
没错，此人便是太原王氏族长王浑的亲信，为王湛收服后，与琅琊王氏南下，拥立司马睿建国。
楚战飞一面防备着砍杀，被这句话震的七荤八素：什，什么？
变换的太快，王瑶更加气定神闲，拍了拍手，周遭冲杀的士兵竟自觉的停了下来，气焰忽的一窒。
王瑶笑道：现在除了你，和这些死了的废物，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其他人早就清楚了。
你可是真愚蠢，和那个自诩为忠臣良将的愚蠢祖逖一样，只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楚战飞怒吼道：不许侮辱祖逖将军。
听闻王瑶侮辱祖逖，祖战飞大喝一声，便要冲杀过来，却被后面严阵以待的禁卫军狠狠锁住。
嗬。王瑶嘲讽：武夫，就是武夫，永远翻不了天，武安侯，你说是吗？
这时，一直仰头看天的端阳舟才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目光中有着痛惜，有着内疚，还有一些恨意。
他的目光接触到楚战飞怨愤的目光，便瞥了过去，头次露出愧疚难当之色。
楚战飞还算不笨，看到皇城四周只是大量的禁卫军围困，正主却始终毫无踪影，不但皇帝没见到，就连王公贵族也销声匿迹。
再结合端阳舟率领自己一伙精锐兵将急冲冲勤王的举动，一下子豁然开朗，只觉胸中浊气堵在心口，歇斯底里起来。
将军，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何，你是祖逖将军的部下，是我敬爱的英雄，你为何要助纣为虐，自损兵将。
当初，你定下规矩，凡王氏世家子弟，不准加入军队。可是这个王瑶加入的时候，你非但没有对他的身份来路严加盘查，反而对他委以重任。
初时我便觉得奇怪，对你劝阻，可你却以此人与你有救命之恩为由打发我，久而久之我被此人的老实本分所蒙骗，加上对你从未怀疑，再不追究此事。
可是没想到，将军原来你早就知他的身份，早就与王氏沆瀣一气。难道你不知，若不是王氏，祖逖将军怎会郁郁而终，你难道都忘了吗。
端阳舟叹了口气：祖大哥的死，我一刻不敢忘。但我更不敢忘的是他的夙愿，如若能够看到收复河山，他绝不会在意个人恩仇。
没错，我是可以不让王氏子弟入行伍，但这样就等于公开将我摆在了王氏对立面。我虽然在军队有威严，但在朝堂却一文不值。王氏党羽弹劾我有私心，藐视世家子弟，豢养私兵，皇上早就对我起了疑心。试问，缺少了皇上的首肯，我们如何师出有名。
楚战飞怒吼：所以，你就投降了王氏？你就白白坑害了我们这么多兄弟？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一直都在蒙骗我们，蒙骗我们对你的真心，我们傻傻的跟着你东征西讨，跟着你起兵勤王，可是呢，我们却变成了乱臣贼子。
端阳舟心生悲凉，宛如一具雕塑：
皇宫如此风平浪静，王氏能只手遮天，可见一斑。是风云太波谲云诡了，我还是太天真了，如今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不过一场闹剧。
我原以为只要我和王氏达成合作，我安排王瑶做亲兵，他们便在朝堂上支持我出兵北伐。
一开始我确实声威浩大，并且吸引了越来越多有志之人前来投军。但是久而久之，我发现了不对劲。
原来我们这位皇帝越来越对我不放心，他整日端坐于皇宫，不理朝政，听信谗言，觉得我功高盖主，好几次调我回京师附近驻防。后来，我才明白皇宫并没有出什么乱子，这不过都是皇帝忽悠我的招数罢了。
但是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真正阻挡我北伐的不是王氏，而是皇帝，换一个权臣容易，换一个体恤黎民的皇帝太难了。所以我便静心筹划，想要推翻皇帝，另立明君。皇太子司马缌殿下仁善果决，数次支持北伐，我便与之谋划大业。
张瑶饶有兴致的望着眼前的一幕，他似乎很开心看到楚战飞这副崩溃的模样。他被王浑蒙骗了，已经酿成了他阴暗的心理，此刻无比的舒爽。
楚战飞还对端阳舟抱有一丝期待，听到其中还有皇太子司马缌的身影，不由兴奋起来，这位皇太子确实宽柔，若不是他一直劝谏司马睿，北伐大业更加艰难。
只是可惜，司马缌提出以德报怨，酿成江北之祸，可见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端阳舟已存有死志，在这么一个昏庸的时局，他们终究走到了这一步，对楚战飞这个年轻后辈，他还是格外赞赏的，只是阴差阳错。端阳舟叹息一声：
原来王氏早就打好了算盘，表面上与我合作，实际上就是为了让皇上猜忌我，又安排了王瑶进来，一箭双雕。
只是我始终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骗我，难道他早就和王氏串通了？
端阳舟自言自语，楚战飞更加一头雾水：
将军，太子殿下已经被废了，你又如何想到与他合作？
端阳舟反应过来，一股脑将筹划抖了出来：
太子殿下确实被废，但他仍可自由出入，只是被贬为吴王而已。可见，还是有一定机会的。毕竟他能支持北伐，决心与王氏公然抗争，我就愿意押宝在他身上。
王氏迫于南方士族压力，募兵北伐后，声威不减，却提出与太子殿下和好，并扶持太子殿下稳坐帝位，不得不说是一个好消息。
王氏和太子合作，太子假意投诚王氏，愿意成为王氏傀儡，从而令王氏对我们这些武将放松管制。只要我们将当今皇上赶下来，立即拥立太子登位，一切便水到渠成。
恰巧，战乱纷起，我以为时机已到，当今皇上好几次，让我以勤王理由驻扎附近，我正好可以借此冲入皇城，将计就计，守护皇城的将士一定会放松警惕，相信我说的话，从而可以轻易夺取皇城控制权。
只要皇上不出来澄清真假，一切可成，太子只需要拖住皇上，继续和王氏虚以委蛇，表现的老老实实，愿意将司马家江山拱手让给王氏，帮助王氏盯着皇帝，让皇帝接受王氏控制，从而让王氏以为太子拖住皇帝是为了他们，且降低对太子夺权的提防。
那么，王氏就会在皇上面前对太子美言，以求让废太子重新被皇上倚重。而皇上对废太子满意了几分，废太子就可以在皇城守将李千秋那里疏通关系。
我并没有泄露行动给王瑶，远在太原的王氏亲军鞭长莫及。到时候只要太子登上皇位，再收拾王氏就轻松许多。
只是我错误的估计了王氏，我错估了他们的野心。我本以为他们还被名声所掣肘，故而想扶持废太子这个傀儡，从而被我们请君入瓮。可是现在看来，王氏本就准备篡夺皇位，只不过是忌惮一人，才如此行事。也正因为我遗漏了此人，才导致功败垂成。
楚战飞疑惑不解：
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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