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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萎靡不振的冒险家,坐在岸边,对着波浪倾诉 塞弗尔特《维纳斯的手》

    塞弗尔特《维纳斯的手》

    有人说得好,一切爱情无论开始如何华丽,结果都只有一个。是呵,无论如何华丽的爱情,到头来都是婚姻,都是家庭,都是油盐酱醋。谁能无休无止的罗曼蒂克下去呢?

    此刻,他躺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冻醒过来,翻来翻去再难入睡。就由刚才的梦回想起往事,想起同红红的种种浪漫事儿,让他倍觉温暖也倍觉苦涩。

    红红像火,像风,像不拘的野马。她飘然而至,又飘然而去了。给他留下的是美好,是伤疼,是遗憾。如果说还有什么,那就是怨恨。

    他躺在睡袋里,沙漠的夜越来越冷,冷得他缩做一团,肚子又饿了,连日来半饥半饱,长途跋涉,远不是几块饼干能糊弄的。他想取了那小块馕咬两口,却不敢。想起来立马去挖几把芦苇根充充饥,又实在不想动,再说深更半夜钻出去,多冷呵!

    人有时就是这样,就像钻睡袋里的他,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好处,就能绊住了双脚,就不思进取了,不想出去打拼了。所谓小富即安不就是如此吗?

    是的,他怨恨红红。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倒不是红红离他而去实在不近情理,而是她的轻浮和见异思迁。

    她怎么能那样呢?

    他不想再想这事儿,再往下想只会越想越气,把自己搞成个怨妇。这不是他的性格。忘了吧,往事已矣,天涯何处无芳草。如今他不是已经有了波儿了吗?有了波儿还念念不忘前女友,是对波儿的伤害。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可某些发生过的事儿就像渗透他生命的养分,不可抹去不能逃避。竟然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他的梦里……

    已经是十一月了,这儿白天虽还太阳高照,可晚上会越来越冷的。要是变了天,要是寒潮一来就更糟了!吃的没了,又没有带更厚实的御寒衣服,怎么办呢?

    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现实问题,可现实问题却随着阵阵寒意顽强地袭了上来。

    管他呢,天无绝人之路!据说人在断水断粮的情况下可以坚持七天。就是说再怎么糟糕他都还有至少七天的生命极限,七天够了,完全够了,不信七天都走不出去!

    况且我还能吃芦根!天一亮就去挖他妈一大堆芦苇根!看老天能奈我何!嘿嘿!

    这么一想,他又心宽了,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这晚,波儿和谢世维歇在一座大沙丘下。波儿霸占了后排座,让谢睡驾驶室。谢看看她不容分辩的霸主样儿,无奈地耸耸肩服从了,车头上狗样蜷缩成一团。

    躺下前,谢照他们睡车上的习惯,将车窗开了个缝儿,以便透气。可睡了会儿波儿直叫冷,说还是把车窗关上吧。谢嘻皮赖脸笑道冷呀,那我们共眠吧,相拥取暖多好,呵呵!波儿厉声道,爬开点!敢动我根毫毛波儿就正当防卫,让你不得好死!谢就干笑笑说那么凶呀?算了算了,惹不起你这恶婆娘,老子贼心死了,睡吧睡吧,车窗可关不得哟,不然闷死!

    许是谢只是开开玩笑,一或有贼心无贼胆,许是因了波儿的严正警告,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早上二人驾车继续搜寻,开出没多远,负责瞭望的波儿就发现旁边一小沙丘下有件东西,忙叫谢停车。谢刚把车停下她就跳下车跑了去,拣起那团物事抖了抖看了看,就大叫,过来,你快过来!是他的冲锋衣!是廷哥的衣裳呵!

    谢就下车跑过去,波儿兴奋地抖动着那件冲锋衣笑说,是他的,肯定是他的!嘻嘻!谢接过去看了看,翻了翻,问,何以见得?波儿抓过衣服翻起臂膀处送他眼前笑说,看,看到了吗?这编号就是证明呀!这编号是在敦煌徒步时编的,25号,25号就是姚廷呀,忘了?谢又抓过衣服看了看,见果然有白色广告颜料写下的“25”字母痕迹,尽管因了时间或是摩擦已经模糊,但还是能认出来,就笑着频频点头,说对,对对对,是他的。只有他个标新立异的家伙才把编号写臂膀上,大家都是写在后背上的,嘿嘿!

    得到认可,波儿就举着冲锋衣跳起欢呼,呵!呵呵!总算找到了!总算快找到了!

    谢笑说,看你欢喜得!唔……理解理解,要阔别重逢了嘛,呵呵!

    波儿又将双手捧嘴前奔跑着大叫,姚廷!姚廷,你个死鬼在哪儿?回答呀!

    然而大漠无言。没有人回答,连回声都没有。

    谢说得把这事儿告诉老周和杨东,告诉油田那面。这毕竟是线索是吧?说着就掏出手机打电话,才发现没有信号。就丧气地说,糟了,失联了,我们也同外界失联了!嘟哝着收起手机。

    波儿还处于兴奋中,笑说失联就失联吧,没什么大不了的!道罢,把那冲锋衣宝贝样捧了往车前走,吩咐奴仆样回头冲谢吆喝,走呀,上车上车,马上追上去,他肯定就在前头不远!

    上了车波儿又直催谢开快点,谢加了次速就不再理她,波儿就不安逸了,问他啥意思。谢才幽幽地说,怎么快?这是沙漠,你以为是高速呀?唔,我说你还是别高兴得太早,照我看,他不一定就在前面,从理论上说,他往任何方向去的可能都有,是吧?还有,发现他的冲锋衣也不一定是好事儿,在这大沙漠里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你也许什么?你是说……天!不可能!绝无可能!你这乌鸦嘴!不怀好意的家伙!我踢死你!波儿知道谢想说什么,就狠踢了谢几下,弄得谢将车子开得醉汉样扭来拐去。

    波儿不愿往那方面想,可各种不测的场面偏偏窜上她心头,兴奋劲儿就没了,变成了担心。因了冲锋衣的发现,牵肠挂肚的思念混合了担心潮水样涌上来,不可阻挡。为了压下莫名的恐慌,她就哼起了曲儿,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尔罕的心儿醉了……

    歌声幽幽的,和着汽车的马达声在大漠上飘荡。

    他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是阳光的照射还是小羚羊咩咩的叫唤让他醒过来的,他不得而知。

    夜半惊梦,折腾了好久才又睡去,谁知就睡到日上三竿了!

    他觉得好多了,壮实的身体没有因了昨晚的腹痛和呕吐就虚弱了,许是快天亮时沉沉地睡了阵儿,精力也还算旺盛。就慌忙钻出睡袋,几把将睡袋折叠好塞进背包,冲他的小可怜笑道,早安呵,小可怜,昨晚没冻着吧?来来来,开饭了!呵呵!

    他说着,取了那最后一个面包,照旧一撕两半,先自己咬了口,就将另一半撕成小块,再滴上矿泉水泡起,让小羚羊吃。他几口将自己那半个面包吃了,喝了两口水,肚里仍空空的,就又取了昨晚已吃了几块那包饼干吃起来。可他吃了两块就停住了,将那半包饼干重又包了起来。他将昨晚倒地上的东西又装回背包里,顺手将塞背包里当枕头的干草扔给小羚羊,拍拍手说,小可怜,你在这儿吃吧,我挖芦苇根去了!

    他说罢就提着登山杖捏着短刀朝那芦苇丛走去,边走边抬头望了望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只是这太阳好似冰镇过了,已没有前两天那么热了。降温了?没有这样快吧?也许是才升起,到了中午只怕还是灼热灼热的。

    他早就看出那些稀稀疏疏的芦苇都已枯死,不仅比外头的细而低矮许多,且几乎没有一棵是绿着的。心想这儿幸许曾是段古河道,很多年前河流改道了,或是被沙漠吞噬了,掩埋了,这儿只是残留的点儿痕迹。生命就顽强地在这儿坚守着,坚守了一年又一年,终于有一天变成了标本。

    芦苇都枯死了,还能挖到可以充饥的芦根吗?他想。

    他钻进稀疏的芦苇丛,打算挖两棵看看。他将身边仍竖立着和歪斜着的几棵芦苇扒拉开,谁知轻轻一扒竟都断了。可他蹲下来轻轻扒去沙子,却见那死去的芦苇桩旁边冒出些儿绿色,那是芦苇的嫩芽吗?这么说有的芦苇还顽强地活着!

    失望就变成兴奋。就开挖,他用手用短刀飞快地挖着,很快,他挖出了第一根芦根,抹去沙子,再用衣角擦了擦折了小段塞嘴里嚼嚼品品,味道不咋样,却无怪味,水份也比干草根强多了!他就高举着芦根挥舞着喊,哦!哦哦哦!有吃的了!我们有粮草了!哈哈!

    欢呼了几声,他就将手里的芦根赏给了尾随而来的小可怜。蹲下来接着挖。

    可很快他就又沮丧了。他在那小片枯死的芦苇丛里找了会儿,挖了会儿,他发现并不是每棵芦苇下头都藏着新芽,大部分都根本就枯死了,芦杆枯死芦根仍活着的只是偶然。少而又少的偶然。

    在这死亡之海里,只有那些最坚韧的、能把根须深深扎入地下几米、甚至十几米,接近地下水的植物才能存活,才能高扬起生命之帜!

    只是如此一来,他庞大的想要挖一大背包芦根的计划就流产了。找了半天,挖了半天才挖到一把芦根。他的失望可想而知。

    一把芦根能吃多久呵?加上那小块馕一包半饼干顶多能挺两天,还得省着吃。一把芦根要是丢给他的小可怜,说不定一口气就能啃个精光!

    还是多割些草多挖草根吧,人吃芦根,小可怜吃草和草根,这样也许能多坚持阵儿。

    他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立时重点转移,先用短刀割了些沙米草和柽柳、梭梭的嫩枝儿,又挖了些草根。他就将睡袋从背包里取出来,先将草根和芦根装进去,才又把睡袋和杂物塞草根和芦根上面。草和嫩枝叶则用根细绳子扎了,心想走时或提或丢背包上吧。

    打算开走时,他忽想起前次在这儿弄了些干柴,晚上生起篝火好是温暖。就又去找干柴。然干枯又好弄的胡杨枝已让他上次弄得差不多了,费了好大事才弄了一小捆干柴。

    他抱着干柴回到放背包处,用尼龙绳将干柴绑背包上。弄好,他提了提重又塞得胀鼓鼓的背包,笑呵呵冲他的小可怜道,看,看见了吗?我们可是粮草充足哟,呵呵!走吧,为了胜利穿越大沙漠,前进!

    说罢,他就背起背包抱起草捆儿走。许是刚才吃饱了草,小羚羊显得分外活泼,居然跑跑跳跳地窜他前头,好像它的伤竟也好些了。

    一人一羊出了那小片芦苇丛,走过稀稀拉拉长着骆驼刺、沙米草和柽柳、胡杨的沙地,往正前方走去。

    就在他同小羚羊说着话快要走出那片沙漠里难得一见的有生命迹象的绿洲时,撒欢样跑在前头的小羚羊突然脚下一绊跌倒了,许是碰着它的伤处竟就没有马上爬起来。他就窜过去心疼地连问,怎么了?小可怜你怎么了?他说着就弯腰去抱起它,手往小羚羊身下一搂,碰着块硬硬的东西,心想原来是石头将它绊倒了。转念一想,这儿怎么会有石头呢?这儿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呵!他挖坑找水时挖了那么深连一小块石子都没有挖到过,地表上怎么会有石头呢?就抓起小羚羊身下那石头,觉得那拳大的、黑黑的石头入手特沉,有些怪异,举了细看,顿时惊喜!

    哈哈!陨石呵!真正的硕石呵!哦!哦哦!拣到陨石了!我拣到块大陨石了!哈哈!总算不虚此行呵!我得到天铁了,真正的天铁呵!

    狂喜让他有些忘形,丢下背包,跑来蹿去地欢呼!

    陨石难得,像他手里这样拳大的陨石更难得。在大戈壁滩上他们几个辛辛苦苦地找了那么多天,也多是拣了些戈壁石。只有杨东拣到了小块陨石,可杨东那块哪能同他这块相比呢?杨东那块只有枣子那么大点点,是他手里这块的孙子的孙子,嘿嘿!

    老天是公正的,给了他磨难,也给了他奖赏。受点磨难算什么?就冲着这么大块陨石,受再多磨难他觉得都值了!

    蹦够了跳够了,他一屁股坐下来,仔细观赏把玩他的宝贝陨石。只见那陨石黑亮的表面有无数细密的、流泄状纹理,而黑亮的表面仿佛有一层镀上去的晶体。其形状呢,像只虎,像只狗,不,更像一头黑熊!对对对,像熊!就命名为黑熊天铁吧!哈哈哈!

    他抚摸着他的宝贝天铁,爱不够看不够。他知道陨石表面的流泄状细纹,是陨石穿过大气层燃烧留下的,而那层闪光的晶体应该也是燃烧所致。给陨石取了名儿,还得给它配个底座,找最好的匠人用最好的木材做一个底座。什么样的底座才能配得上我的塔克拉玛干黑熊呢?檀木?沉香木?金丝楠木?

    要是波儿看见他这熊宝宝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会在他脸上连波几下,会将熊宝宝伸杨东鼻尖前高傲地说,东崽,你那枣子大点的算个啥,看,我们的黑熊天铁,比你那红姑娘大一二十倍!

    杨东拣到那块红色的陨石欣喜若狂,给他的宝贝命名为戈壁红姑娘。波儿说叫太阳石吧,想像你的姑娘是从太阳上来的,是太阳的使者,这多美哟!

    老周和杨东就都笑她没有常识,太阳怎么可能产生陨石呢?太阳只会抓取任何靠近它的东西,并且太阳是个熊熊燃烧的球体,其表面乃至深处都熔化了,根本不可能有陨石跑出来。波儿长发一甩,脖子一扭气狠狠砸过去句,没情调!什么都实际,诗人都死光光了!

    要不让波儿给重新命名?波儿肯定会命名为太阳石的!她那罗曼蒂克的小脑瓜就是喜欢什么都来点诗意,三十大几的女人了,心理年龄恐怕还是个十八九的女孩子。有时候。

    太阳石……呵,太阳石也不错!的确更富有诗意,也更美。

    廷哥哥,我大哥二哥和小桃桃他们去山外看攀钢看太阳石去了!他们不带我玩,你带我去看太阳石看钢铁厂好吗?六岁的春妮忽跑来冲他说,手指挖着鼻孔,两眼闪着泪光。

    真的?他们走了好久了?

    刚走小会儿,还在对面山坡上吧。

    走!追你哥他们去!

    他扯着春妮就跑。山外的老渡口那一带前些年进来了好多人,千军万马地闹腾得好是欢,他和村里人早就听说了。听说是那儿发现了大铁矿,发现了大煤矿,建起了钢铁厂,建起了煤矿,建起座新城市了呢!

    相传南丝绸之路的古道上老渡口那一带,有座兰家火山,有个倒马坎,古时候贩运毛铁的背夫经过那一带的山野,就会感觉背驮的毛铁重了好多,脚都迈不动样。过了那一带立时又轻松了。背夫们哪里知道,他们经过的那些野山是一座座磁铁矿山。

    磁铁矿是后来山外来探勘、建设的人的说法,山里人不懂什么磁铁矿,孩子们更不懂。老人们说那能炼出铁来的石头是镇山的宝石,是太阳落山后睡着了掉下的梦的碎片。只要在炉火里走一遭,就会变回通红通红如太阳的样子。孩子们就管那些神奇的石头叫太阳石。春妮大哥春华最是向往山外的世界了,早就念叨要去看攀钢,看那神奇的太阳石是咋变成钢铁的。这天终于率领村里几个孩子偷偷跑了去!

    他和春妮手牵手在山路上跑着,跑呵跑呵,总算看到前头的春妮大哥二哥和小桃桃等人了。春妮就喊,哥,大哥二哥,等等我呀!春华却回头远远吼,跟班狗,你跑来干啥?滚回去!

    他有点怯春华,就放慢了脚步小声对春妮说别喊了,再喊让你大哥撵回去!春妮也怕让大哥撵回去,就也放慢了脚步。二人就不远不近跟在春华等人后头,尾巴样。

    几个孩子走呵走呵,走了半天,总算走到了兰家火山对面的山坡。他和春妮也总算追上了,怯怯地向春华率领的先头部队靠拢。许是高兴了,春华也没再让他们滚回去。

    一群孩子站兰家火山对面的山坡上远远看去,只见大山下的兰家火山上好是热闹,好多的人,好多的机器,在剥离成梯田样的一层层矿床上忙碌着。

    天,厉害!真厉害!看,大半个山都让剥光光的了!

    不剥光怎么挖矿石?老师说这叫露天机械化开采,懂不懂,机械化!春华卖弄地说。春华在村小读书,又比另外几个孩子都大,当然懂得多些。

    就是太远,看不清。哥,我们过去看看好吗?凑近了看看那些太阳石多好!春妮说。

    春妮二哥立马不屑地说,还想凑近了细看?想不想爬那兰家火山上看吗?人家不撵得你鸡飞狗跳才怪!

    春华却说,去!咋不能去?走,就要爬那山上去看看!那么大座矿山,他们这边撵我们跑那边,那边撵我们跑这边!

    就都跟着春华下了山坡,再吭哧吭哧爬上兰家火山。

    矿山上的工人们都穿着一样的工作服,都忙活着,一群孩子就好奇地远远站了看,一个个把眼睛瞪得蛋大。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来赶他们,只有他们靠得太近了才有人让他们离远点儿。还有开着坦克样的机器的师傅,见开过来了孩子们也不知道让,只管傻呵呵看,才吆喝他们闪开点。

    可过了会儿,一个戴眼镜的师傅来了,笑呵呵问他们是哪来的?说矿山在生产,你们在这儿不安全,下去吧,还是回去吧。

    春妮说,就看看呵!就看看不行呀?我们可是走了好远的山路专门来看太阳石看攀钢的!

    眼镜师傅就笑问,太阳石?什么太阳石?

    春华总算可以逞能了,抢着说,就是这山上的矿石呀!老爷爷们都说是太阳的梦化成的,所以……所以我们村的娃都管它叫太阳石嘻嘻!

    唔,太阳石……真美!这名儿好!只听说有人将煤炭称为太阳石,还没有听说过将铁矿石称为太阳石的。孩子们,你们真有创意,呵呵!知道吗,所谓的太阳石其实是斜长石的一种,学名“日光石”或“金星长石”……

    可眼镜的话太深奥了,孩子们哪听得懂?他那儿说着,孩子们早把眼睛掉着四下看去了。只春妮忽望了那眼镜眨巴着眼问,叔叔,能给我一块太阳石吗?一小块,我只拣一小块,行吗?

    眼镜笑道,没问题。小妹妹,可你要太阳石干什么呢?

    春妮说,带回家给爸看给妈看,给村里人看呀!

    眼镜叔叔就牵了春妮手去拣太阳石。他和春华等孩子也跟去,一人挑了一块沉甸甸的太阳石,装口袋里。

    眼镜叔叔就把他们送下了矿山,让孩子们回家,说你们出来乱跑不安全,家里大人也不放心,快回家吧。春华就答应着率了孩子们回。

    可等那眼镜叔叔去了,春华就让他和春妮先回去,说他们还要去弄弄坪看看攀钢,看看怎样把石头变成钢铁的。春华连哄带赶,他和春妮拗不过,只得顺山路蔫蔫摇回。

    他和春妮回到山村,引起不小的轰动。不仅因他们胆敢跑那么远的路去看攀钢,还因他们带回了两块太阳石。那蓝灰色的太阳石让村里所有的孩子们都惊奇不已。后来他那块太阳石珍藏了好久,读小学时还带到学校去过,老师拿着他和春妮的两块矿石给全班学生讲攀枝花磁铁矿的发现和开发,讲攀枝花建设……

    他把玩着刚拾到的陨石,翻来覆去地细看,看不够赏不够。想起童年时自己和春妮等村里孩子跑去看太阳石的事儿,心潮翻卷。儿时那块所谓的太阳石其实就是铁矿石,而他手里这块太阳石才是真正来自太空的旅者,是太空对地球的叩问,是上帝的使者。

    让波儿给它命名她肯定会叫它太阳石!他又一次想。太阳石就太阳石吧,比塔克拉玛干黑熊诗意点儿。随她吧,只要她高兴就好。

    他收起他的宝贝,又在附近找了找,没有新的发现,才背上塞满草根的背包,抓起手杖提着草捆儿哄着小羚羊上路。

    说是“上路”哪儿有路呢?沙漠里连脚窝儿也没有一个!就是你留下串脚窝儿吧,风沙一刮,很快就踪迹全无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像根本没有过你的出现你的努力甚至挣扎。

    陨石的发现无疑给他注入了一剂兴奋剂,他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劲儿,就走得轻快多了,甚至忘了脚上的伤疼,还哼起了歌儿。

    他的歌喉还算不错,在学校时就是文娱活跃分子。那年总公司组织春节联欢活动,他上台唱了支《篱笆墙的影子》,博得阵阵掌声。总公司党高官当众赞许说,姚主席,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听党高官夸奖他,他们厂马书记立时脸色一阴,抓了刚从台上下来的他的手说,主席呀,还是你厉害,能文能武的,会写会说的,连唱歌都大冒皮皮,恐怕我得让贤了,呵呵!

    当时他只当玩笑,也没在意。谁知后来马书记会真将他视为威胁其地位的最大危险,并暗下狠手呢?

    从机关工作到基层工作,从整天同文字打交道的“文字匠”到厂工会主席,是一个华丽的转身,也是全新的开始。上任后不久,他带着工会干事小杨下去摸底,各车间走了走看了看。转了几天,再同小杨聊了聊,哪个车间工会小家建设如何,哪个车间维护职工合法权益做得不错,厂里有多少特困职工,又有多少工会积极分子等等,他心里也就有了大概。

    其时,厂里生产欣欣向荣,各车间的活干都干不完。生产上的事儿他不懂,也不好插手,那就一心一意把本职工作干好吧。抓紧熟悉了工会工作及基层情况后,他就忙起来。抓职工劳动保护呵、职工小家建设呵,组织劳动竞赛呵。除了日常的工会工作外,他还经常同厂总工程师兼主抓生产的刘副厂长一起去工地了解、熟悉生产情况。

    转眼半年过去。到了年底,他就更忙了。召开工会委员和工会积极分子会议,总结当年工会工作,部署来年工会工作;开展送温暖活动,困难职工、特困职工走访慰问活动;组织元旦、春节文娱活动等等。文厂长和马书记对他的工作还是满意的,见他忙上忙下,就笑说主席呀,行呵,你还真把我们厂子搞得热气腾腾的了!他摇头笑答,行啥哟,我只是替你们敲敲边鼓。我是新手,现学现用,没干好,二位领导还要多多帮助多多包涵哟,呵呵!

    年底结算,全厂不仅全面完成了生产经营目标,利润还超出了好大一截,受到总公司嘉奖。厂里按各车间的贡献,给全厂职工发了年终奖,于是皆大欢喜,全厂上下喜气洋洋。

    令他大惑不解的是,一连两天,他都看见女副厂长指挥着人往车上装烟呀酒呀茶叶等东西,然后亲自带车轰隆隆开出了厂去。他就转身去了刘副厂长办公室,笑问那女副厂长在搞什么名堂,送礼呵?刘副厂长递给他支香烟,笑说主席坐,坐呀!是呵,年底了,帮了我们厂的,管着我们的支持过我们的都不能忘哟!

    他坐下来,点上烟笑道,那也是。可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一车一车往外拉,职工们会怎么看?上级知道了会怎么看?

    刘副厂长呵呵笑,笑过摇头拿指头点着他说,主席呀,你也太……太……一本正经了吧?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职工们是理解的。我们的女副厂长主管揽工程拿项目,年底慰问走访的事儿自然是她去最合适。

    厂里的利润大户是工程车间,而工程车间主要是承揽一些机电维修工程,能拿到工程就是关键所在了。是以刘副厂长有此一说。

    他寻思刘肯定是想说他迂腐,说他一本正经已经是嘴下留情了。可他还是转不过窍来,又说,是呀,拿不回工程,没有活干,职工们的工资就没有着落。可就算职工们理解吧,那要是总公司知道了不追查处理吗?

    刘大笑。他见刘投过来的目光里似有不屑与嘲笑的意味,知道自己是开黄腔了,不好再问。

    他哪知送点烟呀酒的早就是小儿科了,过时了。还有更猛的呢!

    春节前的一天下午,马书记忽来他办公室说,下了班别回家哟,一起去陪陪客人。

    下班后,厂领导班子人等上了辆面包车,却没见到文厂长,他也不好问。驱车到了一山庄,坐着喝了会儿茶,才见文厂长的小车开进了山庄,车门开处,只见文厂长从后排抢先下了车,开了副驾位处车门,恭恭敬敬请出一头发花白领导模样的胖男人。他还暗自揣摸这是哪位领导呢,只见马书记和两位副厂长一齐笑呵呵抢上去热情招呼,乱纷纷说朱处长来了呀,朱处长新年快乐!他才知文厂长是亲自带车去接这位朱姓处长了。身为厂领导班子成员,他也赶忙上前表示欢迎。

    落座叙了会儿话,热情大方的女副厂长就笑说,坐着干吹多无趣,朱处长,还是玩几圈再吃饭咋样?

    朱就点头,笑说就你懂我,我不抽烟,酒也不行,就这点爱好,呵呵!

    听话听音,看来这女副厂长还真不简单,同这处长大人熟悉得很。何止女副厂长,他已从一干人等的交谈中听出厂里几位厂领导同这朱也都早已熟悉,只有自己是生人。

    就说着话儿往麻将室走,路上,女副厂长凑那朱处长身边,从手包里摸了叠钞票塞朱手里。朱用指头拨弄了下不满地说,就这点儿,哪够我玩?

    马书记听了,连忙说没关系的,不够随时补上,嘿嘿!文厂长却说谁不知道朱处长麻技高超,一会儿肯定把我们三家洗白!哈哈!

    厂长、书记自是要陪玩的,还差一位,女副厂长同朱业务交往多,就当仁不让了。

    他和刘副厂长及办公室主任等凑了一桌,于是麻战打响。

    打了会儿牌,他见另一桌上的朱赢得哈哈大笑,才小声问刘副厂长那朱姓处长是哪单位的。刘小声说,某某公司工程处处长,管着工程项目,卡着你我脖子的真神哟!办公室主任也轻声说,主席新来,可你也知道了吧,我们厂就是靠这些公司、从这样的真神手里拿点活干才玩得转呀!

    他如醍醐灌顶。是呵,像他们这样的小厂子,在夹缝中求生存,得靠这些“真神”恩赐才能活下去。没有项目,没有工程,没有活干,几百职工的饭碗就砸了。捧着哄着喂养着点儿,有什么好奇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