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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劝进

    孙太后撇了两眼,悠悠问道:“贾瑄,你可知罪?”

    贾瑄低头眉头微皱,心里却计较起来。此时态度若是不定,之后恐难有作为。况且,一心为天下,何错之有。

    贾瑄拱手:“禀太后,微臣实属不知,罪在何处。”

    孙太后嘴角微微上扬,又轻轻吹拂茶叶,抿了一口。

    突然间只听得“噼里啪啦”一声脆响,只见贾瑄脚下瓷杯碎片四分五裂,瞬间四处崩溅,茶水亦沾了贾瑄衣裙。

    大殿之内,静默无声,四处丫鬟女婢见此立即下跪,低身伏首,战战兢兢。

    贾瑄被这突如其来一声吓的心里一颤,只是凭着多年以来的养气功夫,表面镇定如初,倒也不露破绽。

    “你好大的胆子!”孙太后直接盯着贾瑄怒道:“你莫不是真以为你大破瓦剌,本宫便不敢杀你?”

    如今之计,再畏畏缩缩下去,如何自处。贾瑄缓缓抬头,目光如炬,对视孙太后,自是不惧。

    不疾不徐开口道:“茶水味道欠佳,太后不大满意,尚可泼了便是;可是这天下之主,太后若是不大满意,难道亦将这天下一泼了之乎?”

    “哈哈哈……好!好!好!”

    太后怒极反笑,连呼三个“好”字。

    直接起身一把抽出贾瑄身上挂的天子剑,一剑直搭贾瑄肩膀。只见几丝秀发,飘飘然而散落于地。

    “汝,这般如此狂逆无道,本宫将你千刀万剐,天下人亦是无话可说了。”

    只见太后态度坚定,满面决绝。贾瑄却即使剑在脖颈,亦是不惧。

    “贾瑄一人之死,自是微不足道。若是能使得太后回心转意,救得了这天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随后竟向前一步跨去,剑锋冷锐,随后鲜血顺天子剑缓流而下。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落在地下茶水里,晕散开来。

    贾瑄脖颈微割破皮,稍有丝丝疼痛,已是毫不在意。只是盯着太后,目光锐利幽深。

    孙太后稍盯片刻,突然笑道:“汝等这般忠靖之士,尚可知天下危矣。本宫身为天下之母,又岂能不知。”

    贾瑄这才舒缓下一口起来,内心安定不少。

    孙太后收起长剑,信手推送,剑已然归鞘。

    贾瑄略有吃惊,剑鞘且挂于己身。孙太后竟是信手拈来,不扶剑鞘,眨眼间将剑送回。

    这份掌控力,精准度,早已远超天下妇人,便是有些军中男儿亦是不及的。

    “来人,给真武伯上药。”

    孙太后也不搭理贾瑄是何等表情,只是吩咐着下人去拿药。

    不一会,侍女端着上好的金疮药前来。

    意欲上药,只是贾瑄身材略高,多有不便。

    “赐座!”

    孙太后望了一眼,随后给贾瑄赐了座。

    这药来的再慢些,伤口变好了,只是现在聊胜于无。侍女小心翼翼上好了药,贾瑄只觉冰冰凉凉,竟是没有一丝疼痛感觉了。

    “来人,看茶!”

    孙太后看上好了药,又叫了茶。奴婢迅速前来将场面收拾了干净,擦了地,随后退去了。

    贾瑄看着眼前的茶,芳香四溢,淡雅悠长。

    也是细细品尝起来,只是天下的好茶,大抵都是一个味道。贾瑄本不爱茶,自是品不出个什么味道。

    “如何,这茶可饮得,不若泼了去……”

    孙太后手拿杯盖拨了拨茶叶,细细吹了一口,也是抿了起来。

    贾瑄见孙太后如此记仇揶揄,也只的服软:“太后羞煞下官……”

    太后笑了笑,摆了摆手,却是不提。

    ……

    二人亦是聊了许久。

    “罢了,本宫身子略有疲乏,你暂且下去吧。”

    孙太后开始逐客,贾瑄行了礼,被人带了出去。

    看着贾瑄背影渐渐而去,身边一太监走了过来,亦是看着贾瑄远去。

    “你觉此人如何?”

    孙太后仿佛随意问到。

    这太监已然是深受信任,太后不避忌讳。

    “恕老奴眼拙,自是看不出来。”太监过来给太后捏起了肩膀,赶赶疲劳。

    孙太后笑道:“你啊,真是人老成精,说罢了……”

    太监听此这才开口:“此人心神坚韧如高山,令人不可仰望。”

    孙太后点点头,自是肯定。却只觉太监将人看得小了。

    “高山算得什么,此人心怀的是天下……”

    摆了摆手,让太监停了手上动作:“吩咐下去,准贾瑄以后剑屡上殿。”

    “是,太后。忠顺王爷还在后殿候着。”

    太监应答,随即又说道。

    “走吧!”

    太监立马扶着孙太后去见忠顺王,暂且不提。

    只见贾瑄已然远去,不见踪影。

    自是不知孙太后如何评价,如今出了宫门,一口浊气吐出,内心这才真正放松下来。

    真不愧政治高手,贾瑄两代为人,也差点露怯。

    若不是贾瑄坚定下来,以当时局面,若胆敢退缩一步,怕是贾瑄以后前途无望不说,甚至要遭遇灭顶之灾。

    更别谈改造大明,拯救红楼了。

    “一步错,步步皆错。看来离自己掌控局面,还为时尚早。”贾瑄抬头仰望,天空湛蓝,飞鸟时过。

    对于孙太后来说,贾瑄早已心中明悟。历史上被称为“妖后”,那肯定有其手段和狠毒。

    这必然会导致贾瑄走向其对立面,更不用说孙太后还有算计朱祁钰的嫌疑。

    现在时机还未到,不到贾瑄翻脸的时候,一切还需详细计划。只需牢牢守住朱祁钰,那么一切尽在掌握。

    朱祁钰在位几年,大小事宜皆仰赖于谦。直至最后,朱祁镇复辟,还在想着于谦能够带兵过来平叛。

    只可惜,朱祁钰后继无人,又病入膏肓。于谦自是不会让大明陷入混乱之中,默许了朱祁镇复辟之事。

    于谦终究是为了天下,负了朱祁钰一人。

    贾瑄内心越发坚定:“既有我在,自当拼上一切,创下其他结局。”

    却同时内心有一丝裂痕,殊不知就是这一似裂痕,后面差点让贾瑄道心破碎,万劫不复。

    贾瑄两次谋划,袭杀朱祁镇,皆未达成目的。这令贾瑄内心多有不安,到底是天意不可更改,还是一切都是巧合。

    贾瑄前一脚还意气风发,现在思索到这些,竟是渐渐阴郁起来。

    骑着马,未走几步,只见前方停着一顶轿子,华丽富贵,看其制式,是王公贵族,周围侍卫提刀伫立,警惕十足。

    贾瑄见此,已然知晓,轿子主人是在等候自己。于是下马上前,前去拜见。

    侍卫见有人来,正要拔刀呵止,却被轿子里面的人拦了下来。

    贾瑄走上前去,轿中之人伸手拨开轿帘,只见穿着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乃一秀丽人物。

    俨然便是北静王。

    贾瑄见此,行礼拜见:“下官见过王爷!”

    北静王见贾瑄,头顶白玉乌纱帽,身着大红麒麟服,腰挂金玉天子剑,剑眉星目,清秀神武。

    笑道:“果然少年英才,未可量也。”

    北静王谦逊温婉,出言有礼。

    贾瑄拱手:“王爷过誉,羞煞在下了。”

    “自是不必如此客套,你我两家,世代交好。”北静王笑道。

    “全然仰赖王爷之荫庇,以致今日。”

    贾瑄实在不解此番北静王是为何意,只得继续客套道。

    北静王见贾瑄如此谦恭,言辞不卑不亢,顿时大有好感。

    遂出言提醒道:“真武伯胸怀大志,腹有韬略,实乃英杰。只是也得须知,事从缓急,若行大志,当以徐徐图之,事急则事败……”

    贾瑄听此,方才明白北静王此番何意。原来是提醒贾瑄行事操之过急,留下把柄。

    只是贾瑄为了谋划,有些事却不得不做。

    贾瑄忙回道:“多谢王爷教诲。”

    “如今本王自是闲云野鹤惯了,不做朝堂之争。以后这天下还是要看汝操持,只当行一步,望百步,多加留意!”

    北静王脸上略带笑意。平日却对贾瑄较为推崇,今日一见,不惜提携警语,关怀备至。

    “谢王爷!”

    贾瑄听此,虚心接受。

    北静王见此,随即与贾瑄告辞,侍卫抬着轿子离去了。

    贾瑄一路无话,细细琢磨北静王的提醒。

    北静王自然是话有所指,贾瑄想来想去,估计应是忠顺王。

    但是这一切都在贾瑄的意料之中,贾瑄自从公开支持朱祁钰之后,便必然会走向老牌实力的对立面。

    贾瑄对此已然有了心理准备:“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一路打马回到贾府,给贾母贾赦等人请了安。

    正欲回房,过了穿堂却见周瑞家的和一女子正在聊天,二人嘀嘀咕咕。

    贾瑄见此走了上去。

    二人一开始只是低声商量,未觉有他。突见贾瑄走了前来,二人见此立马给贾瑄行礼:“见过瑄三爷!”

    贾瑄点点头,看着那女子,只觉面生,却好像又在哪里见过,疑惑道:“这是?”

    “三爷常年在外,大抵是忘记了,这是小女。”周瑞家的笑道。

    “怪我,竟是几年不见,这番摸样了。”贾瑄故作懊恼道。

    贾瑄本来穿越而来,平日见得人少,又离家的早,这才回来,自是不认得一些人。

    “你二人在此谈论什么,有说有笑的。”贾瑄心里已经大概有个猜测了,只是开口问道。

    原来是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因为古董事情,和人争执起来。被人告到了衙门,要押送还乡。女儿在这里求母亲找人去调节事情。

    如今二人平日不与贾瑄来往,如今自是不敢求到贾瑄头上,况且周瑞家的也自认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何请动伯爵出马。

    只当是晚上回去求求王凤姐儿,随手便摆平了。

    说道:“原是去了姨太太那里,正好姨太太家里留了十二支宫花,教我送给姑娘们戴。正欲送去给林姑娘,不料想碰见小女,便聊了两句。”

    贾瑄见二人遮掩,也不戳破。

    “什么样的宫花,着我看看。”

    周瑞家的这才打开了匣子,只见匣中两朵宫制堆纱的假花儿。

    贾瑄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确实精巧。也有香味,够以假乱真。

    笑道:“姨太太没吩咐过,给我送一朵吗?”

    “这……”周瑞家的却是没想到贾瑄这样问。只见贾瑄腰上挂着剑,精美无比,镶金嵌玉的。

    随口回道:“三爷说笑了。姑娘们带花,三爷这等人物,携剑正当合适。”

    贾瑄笑道:“我也是开玩笑的。你这是要送去给林妹妹吗?正好我一同前去。”

    周瑞家的听此,给了她女儿一个眼神示意。

    “三爷,我先退下了。”

    贾瑄点点头,随后跟着周瑞家的前去黛玉房中。

    只见黛玉正和宝玉二人正解九连环玩。

    黛玉见贾瑄前来,神色欣喜。昨夜未有过多交流,二人只是点头认识了一下。今日见贾瑄身着华贵,自有气派。

    “三哥哥来了。”黛玉问候道。

    “见过妹妹。”贾瑄点了点头。

    宝玉见贾瑄前来,竟是有点心里阴影,总觉得有事发生,也不言语。

    周瑞家的见贾瑄打完招呼,这才开口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给姑娘送些花。”

    宝玉听此,直接问道:“什么花,先予我看看。”

    周瑞家的打开了匣子,宝玉拿在手上看看了。

    黛玉问道:“独送我一人的,还是其他姑娘都有?”

    周瑞家的自是不知黛玉心思,随口回道:“各位都有的,这两支是姑娘的。”

    黛玉自是心里不舒服:“我就知道,别人挑剩下才送我这来。”

    周瑞家的听了,也不知如何作答,略显尴尬。

    黛玉说完便后悔了,看了眼贾瑄。只见贾瑄也盯着花,一言不发。

    黛玉只当是认为贾瑄在心里想,自己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

    想二人又不熟络,竟昨日一见,今日一见,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失了分寸,丢了面子。一时间后悔自责,又欲哭了出来。

    贾瑄抬头只见黛玉眼眶湿润,正欲流泪。以为黛玉自觉受了排挤,被人看不起。

    暗叫不好,平日里最怕女孩在面前落下泪来。

    连忙出声安慰道:“妹妹莫要多虑。我半路也一道给妹妹们送了些花,都是姨太太之前分好的,各拿各的。没有什么挑挑拣拣的事,妹妹且安心收着……”

    贾瑄立刻摆了摆手,向周瑞家的示意:“你出去罢,我与妹妹说会话。”

    周瑞家的见此正好摆脱,谢了贾瑄等人立马出去了。

    贾瑄一阵宽慰,黛玉这才止住了。

    且看贾瑄此时,略显焦急。黛玉偷瞄两眼,见贾瑄关怀备至,内心这才渐渐高兴起来。

    二人这才把这事放去。

    宝玉见黛玉嘴角勾笑起来,心里不是滋味。

    往日自己与林妹妹断然是做不到如此的,见贾瑄三言两语之下,黛玉竟是破涕为笑,一时间又愁苦起来,只自顾自的去解九连环,也不搭话。

    “三哥哥腰上挂的什么剑?”

    黛玉见此剑精美无双,一时好奇。

    贾瑄便伸手将剑解了下来,本想直接递给黛玉,又恐天子剑过重,黛玉本就羸弱,拿不稳再伤了哪里。

    于是就直接放到了桌子上,嘱咐道:“今日朝堂之上郕王殿下送的天子剑,你看且可以,莫要拔出来。”

    宝玉见此,心里暗骂禄虫蠹贼,却也是凑了过来。

    黛玉故意道:“三哥哥身为朝廷真武伯,如何这般小气。一把破剑,竟也摸不得。”

    贾瑄知黛玉也只是嘴上说说,不甚在意:“林妹妹身子弱,这剑过重,又极其锋利。我怕你拔了出来,伤着自己。”

    黛玉撇了撇嘴,也不恼。

    宝玉见到此剑,雕刻极好,金玉珠宝嵌于其上。不经又把自己脖子上挂的玉拿了出来。

    贾瑄见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决定要拷打下宝玉。

    “宝兄弟,听说你前些日子摔了玉,是何缘故?”

    宝玉听此,心里一怔,想到果然没好事。

    “这……前些日子……”

    宝玉支支吾吾起来,不知道怎么说。

    贾瑄见此也是开口道:“要说来,你出生衔玉,老太太乃至全府上下都宝贝着你和玉。但是在我看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以后莫要拿着东西摔来摔去,东西丢了损了,倒也罢了。若是砸伤了人,碎了什么东西。老太太护着你,我自然是不依的,知道吗?”

    “知……知道了。”

    宝玉听此,哆哆嗦嗦答应了。

    贾瑄虽然说怕宝玉告诉贾母,到时候肯定会遭到训斥。但是今日在此,正好时机合适,也算是给宝玉提个醒,给黛玉出了气。

    黛玉心思通明,自是大概知道贾瑄为了什么。

    而宝玉此刻哪还敢再去看贾瑄。

    贾瑄一身战场上磨炼下来的气势,训斥起来,宝玉竟是不敢反驳。那一刹那,甚至从贾瑄中看到了贾政的影子。

    只是贾政为父,是千万年以来的父子关系的压制。另一个贾瑄为兄,长兄如父般的感觉。

    虽说宝玉大于贾瑄数月,但是如今气势竟是翻转过来。他在贾瑄身上看到了这些。

    一时间答应下来,贾瑄见此,却也不再为难宝玉。

    与二人又聊了一会,这才将剑挂好,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