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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君臣策对

    且说贾瑄将接手学堂之事通禀贾母,贾母只当贾瑄起了玩乐心思,细细想后便也由着他去了。

    贾瑄本意第二日便去学堂重整秩序,却是宫里传了旨意,要文武百官上朝拜贺。

    自贾瑄几日之前在朝堂之上,众人力劝朱祁钰登基为帝。之后又与太后详谈,太后这才下定决心,改立郕王为帝。

    如今看来事情已成,明日便要昭告天下了。

    至于朱祁钰这几日来说,过得却是极为憋屈。一众朝臣劝进,自己作了三辞三让。

    诸位大臣自是心照不宣。这般把戏,自古以来也看的够多了。

    只是谁人又能料想,这天下之主的位子,朱祁钰竟是一点也不觊觎。自兄长朱祁镇出兵之后,一直作尽监国本分,不想其他。

    今日却是形势突变,被人架到了这个位子。这个位子,自己坐过,如今却是要变成主人了。

    枯叶三两枝头,寒鸦苦哀。落日彩霞挑朱楼,更在轩窗外。

    贾瑄远眺窗外景色,心情渐有舒缓。自从穿越而来,至如今,九死一生搏了地位,搏了名誉。

    “这故事,又将走到什么结局?”

    贾瑄将身上的天子剑与荷包一并解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看着这两个物件,沉思不已。

    天色渐暗,光亮隐去。

    贾瑄用过晚膳,早早便歇息了。

    一夜无梦,至四更天。

    贾瑄在熟睡中被晴雯叫醒。

    起床之时,极度困倦。

    眯着眼睛从炕上爬起,晴雯拿着内衬衣物,给贾瑄套上,又给贾瑄穿上了皁皮靴。

    带着贾瑄去洗漱,贾瑄洗漱完毕之后,这才渐渐清醒过来。

    对于明朝这上朝时间是极度厌恶,却也是无法。

    早起胃口不大好,却也是晴雯监督着吃了些鸡蛋,以防早晨肚饿。

    将一切收拾完毕,这才又服侍着贾瑄穿了麒麟服,正了冠,出门而去。

    贾瑄出门牵马,抬头只见星空无垠,周遭一片漆黑,时辰尚早,心里却是颇有怨念。

    一路打马来到午门,此时早有大臣在此排好队伍,一旁等候。

    贾瑄按照自己武官品级,找了位置,双手一缩,闭目假睡起来。

    至天蒙蒙亮之时,午门城楼之上,阵阵钟声响起,宫门缓缓而开。

    文武百官依次而进,至金水桥,在广场之中再次整队。旁边数名纠察御史,专以记录交谈出声,步履不稳之人。

    贾瑄一路上自是四平八稳,不疾不徐。却也是看了不少乐子,有咳嗽或者绊脚者,皆被记了下来。毫无疑问,这些人之后要被在殿前弹劾。

    贾瑄自当是看个笑话,也就过去了。

    天色渐亮,孙太后与朱祁钰二人身着礼服,端坐于御殿之上。

    朱祁钰早派礼部专员,去祭祀天地宗社。

    此时看着群臣渐进于大殿之内,朱祁钰一时竟是有些迷茫起来。

    贾瑄随着群臣觐见,一时间众人行了拜贺之礼,下跪奏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祁钰此时坐于皇位之上,六神无主,也没个头绪。见诸位大臣朝拜,竟是转头看向了孙太后。

    孙太后亦是微微点了点头,不着痕迹。

    朱祁钰这才开口道:“众爱卿平身!”

    贾瑄随着一众文武大臣起身,接着便见到朱祁钰宣读即位诏书:

    朕考太宗皇帝,仁宗皇帝之孙,宣宗皇帝之子。圣父慈爱,封授郕王。恪守礼法,亲宗睦族。后天兵北伐,予以监国重任。如今,上皇北狩未归,人心惶惶不定。为安定社稷百姓,人心得宁。重臣劝戴于朕,登及此位。以此布告中外,可大赦天下。

    内容极短,也较为简洁。大意便是说了朱祁镇北狩,为了天下稳定,众臣推了朱祁钰登基,再无他话。

    接着,朱祁钰便又定了年号,名曰景泰。

    ……

    天色已近中午,这才散了朝。

    上朝也是个体力活,贾瑄站了几个时辰,身体却也不适起来。

    看了看周围年迈老臣,走起路来,依旧是生龙活虎。

    心里竟是暗叹,不愧是养的一副好身体。更有甚者,如此年纪,还能广为纳妾,行洞房之事。

    贾瑄一时好笑,正欲离去。

    一太监追赶而来。口里念道:“真武伯,且请稍等!”

    贾瑄听得有人呼叫自己,转过身来,却见一太监急速走来。

    疑惑道:“公公,可有事?”

    太监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真武伯,陛下邀您相谈!”

    贾瑄听得是朱祁钰找自己,也不知何事,心里却暗有猜测,便跟着太监走去。

    一路上,弯弯绕绕,终是来到朱祁钰休息之所。

    临进门之时,解了身上的天子剑,交于太监保管,随后便一个人迈步进去。

    太监见贾瑄进门之后,自觉将门合上,站在一旁守卫起来。

    且说贾瑄进殿之后,别无他人,仅朱祁钰坐于卧榻,身前一案,一壶茶,两盏杯而已。

    贾瑄上前行礼:“见过陛下!”

    朱祁钰见是贾瑄前来,拿了茶壶,将茶盅添上茶。

    伸手示意了一下:“坐!”

    “谢陛下!”

    贾瑄来到案前,与朱祁钰对坐。看着朱祁钰似是迷茫,不知所措,隐隐有不安之意。

    贾瑄自又猜测,也不开口,只等着朱祁钰开口。

    朱祁钰却是不知如何说起,今日做了皇帝,心中略有不安,也不知如何施为;又似是心有万千丘壑,雄心壮志,却也不知如何作为。

    二人静默半天,朱祁钰一时倒了茶,竟是忘了让贾瑄品茶,便开口道:“爱卿且尝尝此茶!”

    贾瑄也是不急,端着茶盅尝了一口。

    “好茶!”

    贾瑄近来喝的茶多了,对此也算是有点认知了。到底是皇家的东西,喝起来就是与众不同。

    朱祁钰见贾瑄称赞,便是开口:“此茶算是极品,稍后朕且着人赐予爱卿。”

    “谢陛下!”

    二人就此客套了一番,朱祁钰这才开口道:“爱卿,朕今日登基。汝之功,朕自知晓。只是如今,皇兄北狩,诸臣不服,瓦剌虎视眈眈,为之奈何?”

    朱祁钰虽说如今当上了皇帝,却面临着诸多问题。一无根基,二无功绩。上有太后压制,下有百官牵制,头顶上还悬着一个太上皇,这位子如何都坐地不安稳。

    如此内忧外患之下,朱祁钰压力不可谓不大。

    然而朱祁钰多年监国,自然有其政治眼光。当务之急,便是先打下自己的班底,无疑贾瑄是最合适的人。

    作为四王八公的老牌势力,贾瑄是第一个在朱祁镇被俘之后,带着四大家族投效自己。

    那么,有着贾家、王家、史家在朝堂之上,为自己站擂,再好不过。

    虽然朱祁钰也是不大相信这三家之人,只是如今事从缓急,也没得其他法子。

    只得先相信贾瑄,用于制衡朝堂。

    贾瑄听朱祁钰开口,自然知晓。

    朱祁钰急需自己人来控制朝堂,而自己主动投效,背后还有一股政治势力,朱祁钰没道理不接受这雪中送炭的好处。

    贾瑄想了想开口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世间自有万法,不知陛下所问何法?”

    朱祁钰听到这却是大为不解,看这贾瑄故作高深,不知卖起什么关子来。

    但是明显感觉到贾瑄话里有话,犹豫道:“爱卿何解?”

    贾瑄回道:“自古以来,为帝者。概以为天下法,为百姓法,为私己法,为祸乱法。不知陛下,意欲何为?”

    朱祁钰听此,渐渐也有了眉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细细品味起来。

    “此四法又当何解?”

    贾瑄回道:“为天下法:计定天下,功没四海。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如是;为百姓法:民生安定,百姓休乐,文帝景帝,仁宗宣宗如是。余下二法,互为因果,贪图享乐,骄奢淫逸,终至祸端,炀帝玄宗如是。”

    朱祁钰听到这,却也是明白了贾瑄何意。

    可是如今远水救不了近火,朝堂内外近乎混乱,如何在此追思起前朝旧事起来。都快火烧眉毛了,哪有心思想要作什么秦皇汉武,文景仁宣?

    朱祁钰听此却也无奈道:“此智虑深远,暂且不思。”

    贾瑄笑道:“陛下所虑者,不过朝堂内外而已。西北瓦剌,人心不齐,不成祸患,举手之间,便可剿灭。陛下以此为功绩,自可震慑朝臣,收服人心。”

    朱祁钰内心却是大有不屑,这事情动动嘴皮,当真是简单。

    抬眼望去贾瑄,却是淡然自若,胸有成竹。内心竟是动摇起来,说不定就是如此简单。

    一时间天人交战,犹疑不决起来。

    贾瑄却是也不急躁,轻轻端起茶盅,尝了一口。

    朱祁钰神色不定,贾瑄见此开口道:“陛下如今之际,实不足虑。臣只有一事不解,烦请陛下解惑。”

    朱祁钰抬起头来,见贾瑄竟是有事问询自己,答应了下来:“爱卿请讲!”

    “陛下自比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如何?”

    朱祁钰满心疑惑,话题怎么又绕了回来。

    “自是远不及也!”

    贾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陛下自比于仁宗宣宗如何?”

    “这……”朱祁钰自是犹豫了一会,回道:“亦不如也!”

    贾瑄依旧点了点头,再问道:“那陛下比之蜀汉后主如何?”

    朱祁钰听到刘禅之后,却是不淡定起来,连忙回道:“朕如何也比亡国之君强胜百倍吧!”

    贾瑄却又是点点头,不作辩解,问道:“比之宋高宗如何?”

    朱祁钰自觉受到了侮辱,却也按下性子回道:“自不消说,高宗如何与朕相提并论。”

    贾瑄看是目的达成,笑道:“望陛下恕臣孟浪。自古以来君臣相配,陛下可曾听过,岳武穆一生愿得后主刘禅乎?”

    朱祁钰听此,这才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对于贾瑄等人投效,朱祁钰一直以来便心存戒备。如今形势危机,不得不用。

    现在贾瑄直接挑了天窗来,寻求信任。

    朱祁钰与贾瑄谈论至此,心中竟也是豁达起来,笑道:“若是爱卿作得岳武穆,朕亦能作得后主。”

    贾瑄这才抬头盯着朱祁钰,也不顾什么失礼不失礼。朱祁钰自是能感觉到,四目相对起来。

    见贾瑄眼神坚决如铁,朱祁钰见此亦是越发严肃起来。

    只见贾瑄唇齿轻动,一字一句道出。

    “如此,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助陛下比肩秦汉,直追尧舜。”

    朱祁钰听此竟是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起来,见贾瑄胸藏天下,志倾山河。

    一时豪情万丈,定下心来。抓着贾瑄双手,站起身来。

    “相交心同渡,君臣两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