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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挨打

    场面越发混乱,贾母动了真火,厉声呵斥几人。

    “父子二人,成何体统?”

    贾赦听得贾母出言训斥,自是没有贾瑄对抗自己的那般勇气去悖逆贾母。

    心中极不爽利,虽是站在一旁气的发抖,情绪也是渐渐稳定下来。

    贾母劈头盖脸便是一顿。

    “当爷的没有个当爷的样。离别之际,兄妹二人情深意切,哭过一场又碍着你用饭了?你这个当爷的可曾对这孩子上过心?整日寻花问柳,掏坏了身子,你哪有个当家做主的样?”

    贾赦平日里对老太太惧怕得很,如今更是被训得没一点儿脾气。

    站在一旁低头弯腰,连声对着贾母道歉,不敢稍有反驳。

    贾瑄站在一旁冷眼相视,心如明镜。

    正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等会贾赦训完,自然就是轮到了自己了,而且必然是重点针对。

    想到此,贾瑄暗自冷笑。

    看着贾母一番作态。

    果不其然,待训斥过后,贾母便将矛头指向了贾瑄。

    贾母转身盯着贾瑄:“瑄哥你如今也越发没个规矩了。莫不是以为封了爵,掌了权就可以这般狂悖无礼,目无尊长?我告诉你,这贾府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如此明示,贾瑄如何听不懂。

    原是这荣国府由长房贾赦袭了爵。然而朱瞻基却在生前又给贾政赐了官。便是将这荣国府分了两房。

    一房袭爵位,一房掌爵产。

    其用心险恶,昭然若揭,为的就是分化贾府势力。

    于是玉字辈的继承人便排到了贾琏与贾宝玉二人身上。

    如今贾瑄自己凭着军功袭了爵,在贾府内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对于贾府内的产业继承形成了另外一种威胁。

    如今贾瑄封爵与当年朱瞻基所做之事如出一辙。

    当然说不定还有其他几层意思,自然贾瑄还没有看得透彻。

    听见贾母这般敲打自己,贾瑄心中冷笑。

    只道这贾母是打错了算盘,以为凭此能拿捏自己。

    贾瑄打心底里不屑,嗤笑道:“老祖宗你这金山银山看好了,留给二哥和宝兄弟,千万别给我。”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其中利益相关者,脸色极为精彩。

    王夫人与薛姨妈二人对视一眼,自是城府较深,不露何等表情,心里早已盘算起来。

    而赵姨娘脸上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压不住了,又看形势不对,只得撇过头去,暗自欣喜。

    自己儿子贾环的前面的拦路虎只有宝玉一人。虽然与贾瑄不大相干,但是多少去了一份威胁。

    贾琏与宝玉二人倒是没想到这么多,本来继承人就是二人,更何况平日里心思完全不在这。

    一人只知怎么讨女人,另一人只知扎在胭脂堆里面。

    ……

    世间百态,只道是各有各的哀乐,各有各的算盘。

    贾母听见这话,也是被气的不行。

    自己只是想着以继承之事来拿捏贾瑄,而贾瑄全然不在乎。

    “你!你!你……”

    贾母已是支吾起来,双手颤颤巍巍指着贾瑄。

    贾瑄全然不在意,继续开口道。

    “至于轮不轮得到我说话,我今日便把话放在这。这府内上上下下,做得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的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我看不惯也听不惯。老祖宗若是容不下我,改日我自当求了皇上,恩赐出府便是。若是容我,就少拿这些事来压我。你这贾府的东西,我一件都看不上。”

    “放肆!你这畜生到底要干什么?”

    贾政听到贾瑄如此说话,再也坐不住了,厉声呵到。

    如今俨然已是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惧怕不惧怕的问题了。

    自己的母亲,贾府最高的权利人。

    其权威脸面正在被一小辈疯狂挑衅。

    这打的已经不是个人的脸面了,这事在打整个贾府上下的脸。

    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能再默不作声了。

    贾瑄却是当做没听见一般。

    贾母、贾瑄二人冷眼相对。

    “好好好……”

    贾母已然气急,怒火攻心。

    二人的矛盾激发至如此,场面无法收拾了。

    贾母威严受损,贾瑄一时又死不退让,竟是僵持住了。

    贾母见贾瑄这般疯魔,六亲不认。

    不敢再出言刺激,气的瘫倒在地,拗哭起来。

    “造孽啊……你们只愿我是死了才好……”

    贾母只当是贾瑄得了失心疯,算是自己找了台阶下。

    “老太太……”

    “老祖宗……”

    ……

    凤姐,贾政、贾琏……等众人忙是上前搀扶。

    将贾母接到椅子上,凤姐已是哭的像个泪人似的,不住的在贾母身旁劝慰。

    而贾赦却是不知从何处取了碗口大的木棒来,直接一棒敲在贾瑄的腿上。

    贾瑄突然之间腿上受力,径直冲着贾母跪了下来。

    膝盖磕在地上,这才反应过来是被打了。

    而贾赦的第二棒已然敲至,打在贾瑄的背上。

    贾瑄被这一棒打的直接扑倒在地。

    “我打死你这个不知礼数的畜生……”

    贾赦愤然开口,看着贾瑄怒骂。

    贾瑄膝盖由于一棒一磕,疼的站不起身。

    只得强忍着痛挺起身来,抬头面色冷笑嘲讽,双眼冰冷盯着贾赦。

    无声的嘲讽,不屑,溢于言表。

    贾赦却是被这笑容刺痛了内心,更加癫狂起来。

    一棒。

    两棒。

    ……

    贾瑄不曾丝毫弯下过腰。

    周围众人自是以为贾赦教训一下便也罢了,毕竟今日贾瑄做得实属太过了。

    不料想,这贾赦竟是发了狂要往死打。

    迎春已是心中惊惧无比,张着口喘着粗气,连一些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唯恐贾瑄被打死,连忙扑在贾瑄身上挡了起来。

    贾政贾琏等人亦是连忙跑来一人按住贾赦一条胳膊,夺了棒,将贾赦控制起来。

    贾赦已然癫狂,此时脑中只映照这贾瑄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久久不散。

    疯狂挣脱起来,又要上手。

    口中不停念叨着:

    “我打死你……打死你个畜生……”

    贾政,贾琏二人,一个文弱书生,一个酒色伤身。

    哪里能按得住发狂的贾赦,眼看贾赦要挣脱。

    连忙齐声高呼。

    “来人啊……来人啊……”

    边喊边用力按压,看这情形,生怕这贾赦挣脱打死贾瑄。

    外面几个下人一开始听得里间争吵,自当两耳不闻。

    如今竟是听到呼叫救命起来,连忙跑了进来。

    贾政连忙示意几人过来帮忙按住贾赦。

    贾赦这才被控制住。

    贾瑄将迎春使开,伸手摸了摸嘴角血迹。

    看着面前蓬头散发,被按住不得动弹的贾赦。

    一时间心里倒是想起了自己父亲。

    一个农民,那般黝黑又硬朗的身躯。

    辛苦半生侍弄土地,供得自己上了大学。

    却不料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至如今已十年矣。

    再看眼前疯魔一般的贾赦,突然间倒是释怀了。

    眼前之人,尽管如此面目可憎,却是全然恨不起来。

    当然,亦是爱不起来。

    眼神竟是渐渐空明,表情不再冷漠。

    笑道:“你也就这般了!”

    这话犹如梵音,直击贾赦内心。

    从自己这个儿子的笑容中,看不到讥讽,看不到嘲笑……

    如今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有那一刻,贾赦甚至还希望能在贾瑄脸上看到一丝愤怒。

    可惜自己失望了,这般爱憎的情绪,看不见丝毫。

    贾赦看的贾瑄这般眼神,仿佛虚无一物,竟是感觉从其眼中再也看不到自己,大脑这才清明一些。

    看着周围一片狼藉,听得贾瑄说得这话。

    竟是不在挣扎,垂下头去,心中不知何等滋味。

    嘴上再也不说打死之类的话了。

    贾政自是看不出这些微小细节,只庆幸着贾赦终是不再闹了。

    连忙令人将贾赦带回房中休息。

    贾母此时也是被贾赦几棒打的心惊肉跳。

    贾政、贾琏、凤姐、王夫人……等一众长辈连忙又扶着贾母等人退去。

    薛姨妈一同随了过去照看。

    ……

    乱纷纷,好好的离别之宴,恐怕没人会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待众人离去,宝钗几人这才连忙跑了过来伸手去搀扶贾瑄。

    贾瑄借着搀扶之力站起身来,背上火辣辣的疼。

    动了动双腿,还稍能用力,至少还没折。

    宝钗连忙叫众人搀扶贾瑄送了自己房中。

    几人细心将贾瑄放在宝钗床上,如今事从缓急,也没个什么避讳。

    “莺儿,你快些去请了大夫来。”

    莺儿听得令,连忙跑去府内药房。

    大夫带着药箱,又是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将众人屏退之后,揭了贾瑄衣服。

    只见背后几条大红印,表皮渗血。

    细细检查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所幸那棍子还粗些,打下来只是些皮外伤。若是棍子在细一些,恐怕要打出内伤来。

    又伸手摸了摸贾瑄膝盖。

    “啊……啊……先生轻点……”

    贾瑄疼的吱哇乱叫。

    大夫为了查看贾瑄是否伤了骨头,自是下手有点重。

    屋外几人听得屋内惨叫,仿佛疼在己身,潸然落泪。

    大夫一番查探,松了口气,给贾瑄上好了药,穿好了衣服。

    将众人叫了进来,说道:“不必担心,三爷不过受了些皮外伤。每日敷些跌打药,不几日便好。”

    “谢过先生!”

    宝钗却是从袖中掏了些银两来。

    “宝姑娘万不可如此。”

    大夫连忙拒绝道。

    自己在贾府内供职,自有月银。今日给贾瑄看病,如何敢多收其他银两。

    “拿着吧!莺儿替我送送先生。”

    宝钗不由分说,叫莺儿拿着银两递给了大夫,然后将人请了出去。

    坐在炕沿,看着贾瑄趴在炕上。

    众人见贾瑄似是无所大碍,这才七嘴八舌问候起来。

    迎春心中之石方才落地,再看贾瑄这般模样,悔不该当初。

    情绪如同泄闸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哭将起来:“呜呜呜……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哥哥……”

    贾瑄如今背上冰火两重天,又是火烧又是冰凉,滋味极爽。

    看着迎春哭哭啼啼,笑道:“哭什么!我没事的,不过是些皮外伤。我自是看不惯别人欺负你,你不要怕便是,有我在!”

    这一番话下来,迎春哭的更凶了。

    这一屋子人,氛围这般凄苦。

    黛玉本是多愁善感之人,见此已是默默落下泪来。

    晴雯自不用说,自己主子被打成这样,边哭边嘴里不停嘀咕着,似是再骂贾赦,又好像不是。

    原是贾瑄叮嘱的多了,晴雯自是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公开说贾赦的不是。

    有些事情,贾瑄能做,但是下面的人决不能做。

    好在晴雯多少涨了记性。嘴里嘟嘟囔囔,不知所以。

    探春在一旁不住问候贾瑄怎么样,疼不疼,冷不冷之类的,也是哭的成个泪人。就连一向自诩外人的惜春亦是默然落泪。

    屋内哭声一片,就宝钗一人未落下泪来,只是面色心疼不已。

    “行了,别哭了!送丧呢!我还没死呢!”

    哭哭啼啼的贾瑄一开始还挺感动的,有这么多人记挂。

    后面渐渐地越听越是感觉如同苍蝇一般惹人烦乱。

    开口阻止众人哭啼。

    众人听了贾瑄好像动了怒气,这才慢慢止住了。

    宝钗却是学着贾瑄往日一般,伸手点了点贾瑄额头,笑道:“胡说什么呢?这不是都在关心你。”

    黛玉见得贾瑄如此乐观,也是破涕为笑:“就是,当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就是……”

    ……

    三言两语之下,气氛倒是渐渐回暖。

    屋内几人又是欢声笑语起来。

    过了些许时辰,贾瑄情况好转,便下床准备回自己小院。

    贾瑄本是想着赖在宝钗床上,屋内香香软软的,也不刺鼻,正是合适。

    却又转头一想,自己睡在未出阁的姑娘床上,对宝钗声誉影响太大,这才作罢。

    宝钗本想着贾瑄身受重伤不宜轻动,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要贾瑄留下。

    二人自是一番想法,未得实施。

    众人便合力将贾瑄扶回院中。

    其实贾瑄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稍微有些刺痛,却没有大碍。

    但是架不住众人阻挠,只得由众人扶了回去。

    将贾瑄带回房中,侍候贾瑄睡下。又是说了好一会话,众人这才一一离去。

    贾瑄看着众人离去,只剩下宝钗一人,屋内方才安静下来。

    二人也不言语,贾瑄趴在炕上看着宝钗。

    宝钗看着窗外明月。

    沉默无言,静谧温馨。

    二人这般沉寂,却心意相通,不觉其他。

    贾瑄、宝钗二人相处无言,却是内心极度安定。

    今日自是吵闹的够了。

    贾瑄此刻有宝钗相伴,极度舒心。

    静默片刻。

    宝钗这才起身道:“我回去了!”

    “好!”

    宝钗揭帘正欲出走,听见炕上传来声音。

    “宝姐姐,你为什么没哭?”

    宝钗也不回头,轻声低语。

    “三哥哥,我早哭过了!”

    也不管贾瑄是否听到,叫着外间莺儿一同离去了。

    贾瑄却是不由得笑了笑,稍微动了动身子,趴着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