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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皇都

    宇国,皇都。

    皓月当空。

    赤金色的大街上店肆林立,一排排纸绢灯笼争辉交映,五色斑斓的彩带倒挂半空仿佛鱼儿似地遨游。

    街道上如潮水般汹涌的人群从五湖四海纷至沓来,汇聚成了一团团人头攒动的江流,跟前就是满当一批人群,街边商贩甚至都免去了叫唤,安心待人挑选,不时长个心眼提防有手脚不净的家伙。

    与该处的热闹相呼应地,是皇宫旁不远用来祭拜天神的祠堂,阴森森的白砖墙,搭配着屋檐上突兀的翼角,祭祀神灵的祠堂本该是满腔的凛然正气,但一眼望去,却不由得令人望而生怯,以至于祠堂内出入的大多数都是些年过花甲的老人还在虔诚祭拜。

    放眼整个皇都的夜景,宛如灼灼皓光的银河,相间出一副辉煌盛世的浮世绘。

    天霖节,宇国二十年一度的大节庆,每到这时,大宇各地的人民都会怀着滚烫的热情和希冀,在大宇要塞同时开放地方祠堂,献以最高的礼节和诚心来祭拜天神,然而时过境迁,随着世代更替,这份最初的热忱好似只留属给了前人,确乎是愈发急功近利的缘故,后辈们顺应时代似地专心“住进”了市井,将这份新兴的“传统”一直延续到了今天,而其中属之最的,自然当属大宇皇都。

    “这里就是皇都?”田郜古灵精怪地四处张望,一副初来乍到、涉世未深的孩子青涩。

    “可抓点紧,见不着王将,小心我拿你是问。”银红好不容易从人潮里探出脑袋,但眼前的一幕直接让她傻了眼,皇城内拥堵得漫无边际,攒动的人头像是能延到城门口。

    银红修眉竖起,眉头紧蹙,“见鬼!这群家伙是属虫蝇的吗?闻着味儿就来?天霖节这不是才开始么?”

    “那岂不是见不到王将了?”田郜淡淡说。

    “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本小姐也要找到王将。”银红攥起玉拳,言辞坚定。

    田郜显然不理解银红的切身体受,“现在可没刀山火海给你下,有的倒是人山和人海。”田郜望着眼前的一幕迷了眼,“二十年才有一次的节庆,为一个人就错过了,不觉可惜么?”

    “我有正事在身,没时间陪你胡闹。”银红严肃道。

    田郜发难似地挠挠头,“那这样吧,我正缺个咨客随我游历,你陪我四处逛逛,我帮你找到王将,如何?”田郜略有挑逗的意味,笑眯眯地看向银红。

    “你要本小姐陪你游肆?!”银红怒嗔,在她眼里,田郜方前这句话颇有一番以物易物的交易色彩,随着交流的深入,她也愈发察觉到田郜的动机不纯,但奈何自己一届女辈孤身流落街头,又随身携带羽鹏氏的世族宝物,此刻更因与王将会面捉襟见肘,由此暂且,银红还的确需要田郜的力量。

    “各取所需而已,何必大惊小怪。”男人摆摆手。

    “你这家伙……其实只是又想找理由掐我油吧?”银红只得再次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如果姑娘愿意的话,反正我是没什么问题。”田郜冲银红挑眉。

    “混蛋!”银红面颊微红,但为了将楔交给王将,同时更仰仗田郜的庇护,她只得被迫顺从田郜的意思,“本小姐赶时间,最多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要立刻见到王将,立刻!”

    “这自然是没问题,只不过方才所言的半个时辰,姑娘是指后者也在范围内么?”田郜坏笑。

    “滚!”

    “好嘞!”田郜效仿猪一样拱了拱,“快来快来!那里有戏子看噫!”

    “你这家伙是早有打算么?”银红没好气地翻起白眼。

    拥堵的集市尽头往东边看,是一处状似楼阁、引人眼目的老牌戏台子,晴台上梁柱粗壮,雕塑精工,中堂壁用八块桶门屏式,左、右各开拱状门两扇,侧壁饰有松鹤巨幅壁画,天栅顶饰有五口螺旋斗拱式藻井。

    “诸位请看。”戏台上,一男子眉目飞扬地大声喝到,男子身着青色长袍,手执白须竹杆,正是主持戏演的竹竿子。

    顺着竹竿拂尘的方向,俩身材魁梧的男人自幕台后缓缓走出,一人行至戏台前沿,一人留在幕布边,手里操着上膛的弓箭。戏台中央是一只狐猴,囚于铁笼之中,尾巴奇长,呈扫帚状,脸庞被毛发覆盖,形似狐嘴,抓耳挠腮。

    “相信各位已经注意到了台上这只毛猴的与众不同,无论毛发还是体态,颅骨还是身型,大宇境内都绝无这般模样的毛猴。”竹竿子吊诡般地睁圆双眸,脸上好似挂浮一抹雾霭,“因为这只毛猴……乃是自琉滁外出的魔物。”

    闻言,看台下无一人不惊恐、不震慑。

    “琉…滁?”场下一名男子边说边退,仿佛单是念出这两个字就已经耗尽了勇气。

    “怎么又是琉滁?”闻及琉滁二字,银红不免一慌。

    琉滁在大宇民间一直都是禁忌的称讳,坊间传闻千奇百怪,数量多到甚至都能为此专门刊印上百卷书,尽管多得不可计数,但它们都几乎不约而同地认定同一件事。

    那是恶魔的墓地。

    竹竿子解释称:“我们出动了三十四名术师,才侥幸抓获了这只魔猴,更是费劲千辛万苦将其运到这里,为的就是在天霖节这天,于天神的见证下,给予它最为公正的审判,由天神来决定它的死活。”

    台下顿时一阵唏嘘。

    “真的假的?无非就是模样跟寻常猴子不一般罢了,当真是琉滁来的?”

    “故事那可还不是由他说么?真别以为皇都就都是些稀奇东西,糊弄人的神棍也照旧多了去了。”看客们将信将疑。

    竹竿子笑笑,接着说:“台上两位小兄手里的弓箭悉数淬了剧毒,但凡接触,便是神仙难救,接下来,我们将以天神的名义判决这魔猴的性命,如果天神的旨意是留它一命,我们会毫不犹豫遵守。”

    银红忍不住吐槽,“这不就是个死局么?两杆弓夹着,它能往哪逃?哪里还有活的可能?”银红不解,而她的看法恰恰也是看台下大多数人的内心写照。

    “有意思。”田郜偷笑。

    “你难不成看出来了门道?”银红柳眉倒竖。

    “嘘——”田郜笑看向银红,支起食指置在嘴上,“好戏要来了。”

    戏台前沿的男人架起弓箭,对准魔猴,臂肩上突兀的肌肉收缩隆起,夺命的一箭蓄势待发,与此同时,戏台背部的男人也架起弓箭,由于正处魔猴后方,他对准的,是看台方向。

    看台下一阵惊呼,正巧处在准心的路人犹如惊弓之鸟,慌乱得不知所措。

    竹竿子见状赶忙安抚,“诸位不必惊慌,戏台离地两米有余,断不会伤及诸位。”

    看台下的人们哪听得进竹竿子的话,纷纷避开这一块,生怕无故成为这箭下亡魂,奈何人堵为患,纵是有意躲避也并无太多效益,只是留下一条狭小的缝隙。

    “那么接下来究竟是利箭索魂,还是利箭还魂…”竹竿子诡异一笑,“我们拭目以待。”

    呼的一声,两支箭矢在空中划出凄厉的破空声,同时脱弓而出,带着巨大的动量冲魔猴脖颈而去。

    魔猴上蹿下跳,仿佛察觉到了众矢之的似的,瞳孔急骤,嘎吱乱叫。

    就在众人都以为魔猴要就此身陨之际,两股箭矢竟在空中完成了交汇!

    魔猴倒挂在笼上,瞳孔泛起血色,龇牙咧嘴的模样不免令人胆寒。

    本该是同样致命的两支箭簇,如今却因为几乎不可能的交合,铸成了绝无仅有的万死一生!

    看台下众人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目睹这一切。

    “这…这当真是琉滁的魔猴?”

    “不…不可能,琉滁的魔猴…开什么玩笑,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你是指这全是串通好的?但这世上哪有箭技如此冠绝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吧?”看台下的说辞明显出现了动摇。

    竹竿子淡淡一笑,“既然诸位如此质疑这魔猴的真假,那我们不妨来一场表演来自证清白好了。”

    闻声,众看客纷纷点头附和。

    “我见不错。”

    “我还就真不信了,琉滁的魔猴…开什么玩笑?”

    “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银红也不免嘟囔起来。

    “在下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如果接下来的表演顺利开展,毫不夸张地说……将会是本店有史以来最为出格的一次!”竹竿子挑动眉梢,额头稍前伸一寸,故作神秘地胡诌道,“利用琉滁的魔物来作戏演,即便是在下,也不敢保证这是一场绝对有把握的演出,稍有不慎…性命攸关。”

    看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真…真有那么可怕?”

    “嘿嘿,看来这回能一饱眼福咯!”不少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摩拳擦掌,兴致高昂。

    台下一看起来资历尚深的老人直接起身挑明,“别听他瞎掰,老夫看了几十年戏庄子,这种场面见多了已经,患及性命?哼!不要以为是潘家的戏场就敢无法无天,你看他有那个胆儿么?”

    “也是也是,琉滁距宇国十万八千里,怎会有凶兽突然出世?”有人附声。

    竹竿子眼角眯起,陡然一笑。

    “可有看官敢上台前来一试?!”

    骤然,鸦雀无声。

    即便大部分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要是没有实打实的把握这戏台哪敢拿人命来打趣儿?但命只有一条,没人敢试错。

    “我来!”众人纷纷回头看去,齐聚的视线立刻就落在了人群里昂面张扬的田郜以及他身边……已经羞怯得恨不得钻进地下的银红。

    “你…到底想干什么?”银红轻捻田郜衣角,俏脸红得滚烫。

    “上去看看这骗子底裤什么颜色。”田郜原地一个跃步,直接腾空而起。

    “喂!”银红哪里喊得住田郜,一眨眼的功夫,田郜就没了踪影,稳当落在戏台中央。

    “看来尊驾也是练家子。”竹竿子客气道。

    “不必废话,尽早使出你的把戏吧。”田郜淡淡说,“我很好奇你这琉滁的猴子…尝起来滋味究竟有何不同?”

    竹竿子跟着附上笑颜,“尊驾真是爱说笑,如若尊驾是想买下这魔猴,可需不俗的财力。”竹竿子上下打量田郜,显然是注意到田郜这副穷酸样口袋里指定翻不出几块响板。

    “你觉得我拿不出来?”

    “在下可没这个意思,尊驾可能有所不知,这魔猴滑溜得很,就即便是身陷包夹之阵,它都能轻易逃脱。”竹竿子说,“以至于直到最后,我们才后知后觉,这魔猴…或许能制造出瞬术级别的术阵!而能制造出此等术阵的魔猴,或许只有皇室、羽鹏氏亦或是杨氏才负担得起吧?”

    然而看台下却对此毫无概念,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就如同台上的魔猴一般,毕竟整片大宇,术师都是屈指可数,更逞论这群未谙术法的普通人。

    但终归还是有懂行的站了出来,“术阵,乃术式的根源载体,整片大宇,上至王将,都没这个能力勾勒出术阵雏形,也更别说瞬术级别了,术阵…那是专属于神的招式!”

    自此,群众才意识到了这所谓术阵的可怖。

    竹竿子接着讲了下去,“没错,说到这,相信不少敏锐的看官已经察觉到了,方才箭矢交错其实并非侥幸,只是这魔猴暗中操纵术阵更变了箭矢路径所致。所以能否再逼迫这魔猴使出术阵,就是证明这厮来自琉滁的铁证。”

    竹竿子从案牍下抽出一条麻绳,呈于戏台之上,缓缓看向田郜,脸上的微笑看起来竟多了几分讥讽,“此乃缚灵绳,可以禁锢凶兽的灵魄供我等所用,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得亲手套在魔猴身上,不幸的是这魔猴已受了惊吓,即便是有钉魂笼的存在,也不见能护得尊驾周全,所以在这期间,很有可能…尊驾会因魔猴临终反噬而殒命。”

    “缚灵绳?”田郜大笑,“杀鸡焉用牛刀?”

    “尊驾若生惧意,现在退却还是时候。”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田郜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地答道:“让你失望了,听完你说的,我一点也没有退缩的念头,恰恰相反……”

    田郜突然伸出右手插入笼中,掐在魔猴脖颈,只闻咔嚓的一声脆响,魔猴喉骨断裂,脖颈拧作一团,整只头颅脱落掉下,血珠洒溅当场。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田郜舔舐指尖的鲜血,“呸,这就是琉滁的魔猴?真难吃!”

    “你这厮!!”竹竿子怒目圆睁,暴跳而起,撸起袖卷,抄起拂尘就要冲去。

    “诶,别急嘛。”田郜微微一笑,“既然你的魔猴使不出术阵,但不代表没人使得出,可有人想看看真正的术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