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一次营业

    开园第一天。

    六时三十分。

    卡西迪换上了新洗干净的工作服，吞下最后一口蜂蜜面包，踏上了新一天的道路。也许今天并不是一个适合外出游玩的日子，早上的雾气很浓，卡西迪甚至难以看清高大却有些锈蚀的园门牌匾。“市郊动物园”这个看起来颇为随意的名字仿佛凭空悬浮在空中一般，看得久了总有一种会突然坠落的错觉。

    打开被雾气打湿的铜质挂锁，卡西迪轻轻擦去沾染在手掌上的水珠，打算先去向那一窝白色肉球问个早安。不知是不合胃口还是兔子们突然意识到自己逐渐超标的体重，前一天晚上的蔬菜杂烩连被翻动的迹象都没有。

    “奇怪，为什么这些动物昨天都没有进食”卡西迪一度怀疑是自己昨天调配的配料表拿错了，不仅兔子，甚至连狮子、灰狼等的食物都像被抛弃了一般孤独地居处于场馆的角落。开园的时间快到了，卡西迪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由，将昨晚的食物处理掉后更换为今日菜单，调整状态准备迎接客人。

    雾气以一种持续而缓慢的速度散去，冷清的日光在空气中打出一轮轮的光晕，业已深秋，初寒的西风裹挟着缓慢爬行的车流侵袭入空旷少人的园区，三三两两的游人各自成群逐一等待通过检票口。离动物馆开园后的第一拨讲解尚有一些时候，渐含凉意的空气让早早起床的卡西迪不自觉地慵懒起来，一个月以来都是自己孤孤单单地在这里照顾动物，不仅地处偏远，连同事都少能见到几个，想到这，卡西迪索性开始观察起今日的游客，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跑到这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荒郊野外来看这么几种少的可怜的动物，印象里海洋馆甚至一次都没有营业过。

    穿着简朴素面朝天的夫妇、胡子拉碴的鸡窝头画家、被后辈推着的轮椅老人、脑梗死后遗症、阿兹海默症中期、进行性肌营养不良，不对，最后一个可能单纯只是年龄导致的器官功能退化和肌肉萎缩，“叔叔那是什么动物啊？”突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将卡西迪的思绪拉出了病理学的世界。“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卡西迪自嘲般的轻轻笑了一声，尽管没有真正穿上白大褂，但学生时的行为习惯还是深深刻在了那个曾经的未来脑外科首席的骨髓里。

    “叔叔你说什么？”

    “快过来珊迪，别打扰人家饲养员先生工作”

    说话间一袭连衣裙的小女孩已经被一个穿着休闲服的中年男子拉到身边，男子不好意思地赔笑到：“不好意思啊，没管好孩子打扰您工作了”发现小女孩亮晶晶的眸子仍然注视着自己，卡西迪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那个是狮子，会咬人的”摆出扑咬的动作，卡西迪做了一个鬼脸，“正好还没到喂食的时间，我来带你们转一转吧”

    高高瘦瘦的卡西迪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领，带着两人进入了动物馆，随着中年男子的影子被建筑的阴影逐渐吞没，最后一束渺远的阳光也被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