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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囚笼

    卡西迪终于能彻底从地面上爬起来了,周围的医疗兵都已经冲上前去救助战友了,他扶着墙壁缓缓前行,之前疼痛的余波还没有彻底消退,这来源于大脑深处的疼痛仍然对他的行动能力有所影响。卡西迪感觉自己的腿有些不听使唤,他从通道走到场地中,想要拾起一支染血的步枪当做拐杖使用,可当他尝试抓住金属时,双手的肌肉却有些迟钝,让他感觉到一种说不清楚的迟滞感,就像连全身的神经信号都已经被影响到速度下降了。

    事态正在明显地恶化,卡西迪清楚,自己已经是为数不多能够勉强行动的人了,队员们有的在救助他人,有的在尝试联系外界。有鲜血从旁边流淌过来,让他的鞋底成为了这不规则场地中的一枚深红色的印章。血液的来源是一名倒在地上的士兵,他的胃部被贯穿了,混杂着各种颜色的液体浸透了帮他按压伤口的手掌。卡西迪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所背负的责任之沉重,以及无法伸出援手的内疚和负罪感,他从没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早一些动起来,早一些去帮助那些正饱受苦难的人们,他觉得自己其实在战斗还未结束时就已经可以动弹了,可他又为什么没有任何的行动呢?

    啪嗒。

    啪嗒。

    血印不断的落下,出现,然后又一次落下,出现。卡西迪从场馆的一端走向另一端,思绪也不断地矛盾着、涌动着、起伏着。他意识到自己实际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良善,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希望奉献,他总是有所保留,在危险面前不愿首当其冲,其实他也同样可以将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同样可以不管戴着黑色发卡的小姑娘,同样可以早就一走了之,将所有遇到的异常统统遗忘,浑浑噩噩地继续残疾的一生。

    但是他不想,就如同他去探查发卡的真相,去和杰西溜入保安室,甚至是仅仅去和不熟的同事尝试做一次清晨的问候,是对自己那些缺失情感的追寻,更是对人们以及这个世界发自心底的热爱,他决心去改变,因为他已经对过去那些封闭排外的日子感到厌烦,自己本可以做到更多,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做到更多。也许近来的时光有无数可以让现在这个结果变得更好的机会,但是可能仅仅是因为他总是有所保留,总是让举目无亲成为自己心理问题的挡箭牌,总是害怕独自承担。

    即使他仍然是生理上的孤儿,但他想成为心理上的成人。

    只要向前一步。

    注射器从颤抖的手中掉落,卡西迪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正在快速的循环,饱受折磨的双手逐渐发热,渐渐地颤抖消失,便捷的动作重回那原本灵巧的双手,可随着他每一次运动手部的肌肉,他都能感觉到那钻心的痛苦。注射器内的液体是他大学求学时配备的秘方,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和出色的才能以及不错的人际关系,他在实验室中偷偷积攒过一些对人体并不有害的药剂,因为上述,老师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自配的药物也是他第一次在人体身上使用,之前他仅仅在实验动物身上做过一系列的定量实验,这些实验无不证明了这种药剂对生物体的循环系统、神经系统、运动系统的加强性,但其随后的报复性摧残却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卡西迪没能在类人哺乳动物身上做过实验,按照之前的计算,加强身体能力的效果最多只能持续十五分中,但他已决心踏出这一步。

    血印再一次落下,停在了一只军靴的旁边。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普莱斯咆哮着,枪管下挂的榴弹发射器直指面前的两人。几名还能战斗的士兵在他周围排着包围阵型,枪口的正中央是两个卡西迪的熟人。

    “左面个高那个是杰西,右边那个是吉伦哈尔。”卡西迪大声公布着面前人的身份。

    沉重的宁静在两拨人中间弥漫开来,即使是后方抢救伤员的队员也感到了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正在疯狂蔓延。

    吉伦哈尔首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声音中不是威胁和怒意,反而带着一种平静的悲伤:

    “你们破坏了仪式,也彻底杀死了我的女儿。”

    “什么仪式?”卡西迪追问道。

    对面的人仿佛没听清似的,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声音不大,只有其他人都保持安静才能听到。

    “我的女儿珊迪,本来应该是一个快乐的孩子,如果没有当初的实验事故,她现在可能已经嫁人了。”

    一声哀叹从浓密的胡须中流出,卡西迪感觉原本油亮的胡须现在有些变得发白。

    “那是一种不治之症,比癌症还要可怕的存在,就在她的这里,”吉伦哈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因此,我尝试将全概率周转技术用于这种疾病的治疗,这种技术,既然你们已经查到这里了,那么一定都有所了解。”

    普莱斯露出了有些迷惑的神情,他感觉自己被隐瞒了一些关键性的情报,但是这些信息对任务并不会产生影响,而身旁的年轻人却一副人尽皆知的样子。

    “政府的军队啊,没办法,有些事情不会让你们知道。”吉伦哈尔将特战队长的反应看在眼里,接着说道:“这种堪称人体实验的行为,虽然治好了珊迪的病,可是却引发了她的人格分裂症,常规的心理疗法对此作用甚微,因此我又一次开始使用那种技术,尝试把她的人格一一诱导回去。”

    “你简直是个魔鬼。”普莱斯快听不下去这种拿自己孩子做实验的行为了,他想要冲上前去给这个疯子一拳,肩膀却被一只手死死按住。普莱斯有些惊奇地看了看身旁的年轻人,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现在却让人感觉身体内有无限的活力与能量。

    “可是你的疗法,或者说,你的实验又一次失败了。”卡西迪说道。

    吉伦哈尔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没有不出错的实验,一开始成功率还比较高,可后来,随着应用次数的增多,疗效开始减弱了。”

    “而且出现了更为恐怖的现象。”卡西迪抢先说道。

    “这怎么能说是恐怖呢?年轻人,你不理解。”吉伦哈尔的眼神中浮现出了一种坚定的神采,但其他人却觉得这是一种病态的坚持与疯狂。

    “她的一些人格,随着治疗的深入,开始变得实体化,有一些来自身体其他地方的杂质被混了进来,一开始没发现环境的区别,可我能察觉到一些看不见却可以感受到的存在感。”

    卡西迪想起来了刚来动物园时那个有着莫名感觉的清洁柜,又是一阵不寒而栗。

    “后来,这种虚幻般的存在感在某一个时刻变成了实体,每个实体都是她一种人格的投影,这些人格具有极强的攻击性,我被迫将其封闭起来,用的也是那种技术。”

    吉伦哈尔指了指天花板,说:“管理她们的地方就在头上的那条走廊,为了控制这种现象继续发生,我设计了一种人工智能,叫做Ludifer,它可以帮我更精细地控制实验变量、整理实验数据。”

    “它有能力直接使用这种技术吗?”这回轮到普莱斯提问了。

    吉伦哈尔点了点头,“它的能力远远超过我,甚至可以说,人类在它的面前也是如此的渺小,它可以自我学习,自我成长,而全概率周转技术让它有控制周围的能力,我对它一直有所限制,让它仅仅可以自主完成对珊迪的治疗,而不产生其他影响。”

    “你确定吗?”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的,我很确定,它不会有任何的危害。”

    如同为了印证吉伦哈尔的话语,场馆中央突然传来了机械振动的声音,众人都感觉到地面有些颤抖,随后一张配备有众多设备和显示屏以及线路的单人床从地中央打开的移动平台中升起来,可在卡西迪看来,这高科技的床铺更像是一张精密而冷血的手术台。手术台上正躺着一个娇小的女孩,浑身毫无血色,四肢和躯干都被束缚带捆绑着。

    “不,不应该是这个时候。”就在卡西迪被这个现象吸引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仿佛梦呓般的呢喃,而后吉伦哈尔开始疯狂的重复着这句话,尝试着向手术台冲去,可就在他抬脚的时候,脚下被绊了一下,随后摔了个狗啃泥,他还没爬起来,后颈就觉得一阵刺痛,意识离开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