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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断尸

    郑钧礼与杨明洞出房门后,杨明洞便开始嘀嘀咕咕地抱怨。

    “没想到这么这一趟这么顺利,死者身份找到了,杀人凶手也找到了。你说这陈家怎么如此造作?井中尸体与他们有关,画舫女尸也跟他们有关。钱赚多了,就费心思去花啊,偏将心思消磨在杀人放火上,贱不贱啊!”

    “我们得想办法再问问别人。”郑钧礼只听了那厢房中姑娘的片面之言,并不准备就将此案定死。

    “嘭——”二人走了没两步,就有一重物忽从梁顶掉落于他们身前。那物上似是拖了些水,坠地时溅了他二人一脸。

    郑钧礼回神,垂眸去瞧那东西,入眼便是只血淋淋的女子头颅。

    杨明洞噤声,舌头都麻得发抖。

    “嘭——”梁顶又坠下两只断臂,其后便是躯干与大腿……躯体落坠如雨,血液横飞。

    活了二十年,除了在战场上,郑钧礼还是头一回见到此般景象。

    这动静儿招来了几个龟公保家,他们见着这情形,面上露出震惊,却少有恐惧。

    为首的龟公眼珠子滴溜一转,还未等郑钧礼和杨明洞说话,他就抢了话茬,反咬了他二人一口。“你们两个居然敢在我们醉月画舫杀人!好大的胆子!”

    “嘿!这人怕不是你杀的吧,这么急着嫁祸给我们?这尸体都碎成一块块的了,我们都没有凶器,怎么弄的?再者,我们剁了这么久的尸块,你们都没发现,合着,剁完你们才听见是吧?”杨明洞的嘴,自然是不愿意落于下风的。

    “先把他们绑起来。”为首的龟公不多与杨明洞扯皮,只下令,让手下人将他们这两个警察给绑了。

    杨明洞握拳,刚要反击,郑钧礼就将杨明洞给拦了下来。

    杨明洞不解,却还是乖乖放下了握紧的拳头,束手就擒。

    龟公将他二人五花大绑,扔到了画舫内的浣濯室。彼时,剩下的龟公已经在收拾廊上掉落的尸块。

    尸块难匿,血又溅了满走廊,实难清理,醉月画舫的妈妈不得不做下决定,延迟今日开始营生的时间。

    龟公们关上浣濯室的门,只留下两人看管。

    “两位小哥,那人真的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只是听说醉月画舫的思绾姑娘颇有风情,慕名而来。”郑钧礼眉眼温和,言语诚恳。

    杨明洞后知后觉地明白郑钧礼束手就擒是为了套话。

    “思绾?她不早死了么。”一龟公说道。

    另一龟公见他口无遮拦,立即给了他一记眼刀。他蓦然噤声,不再搭话。

    “人死了,你们不报案?”郑钧礼眼底清澈如许,甚至带了些无知的愚蠢。

    杨明洞偶尔也会感叹郑钧礼的好演技。

    “警官,你们就这么闲吗?这金河上数十画舫,姑娘数不胜数,每日都有姑娘去死的。这世道,贫女就是一条贱命,哪儿有把做皮肉生意的姑娘之死,真的当件命案去查的?”龟公半蹲而下,与郑钧礼对视,似乎将他心内所有的想法全都看破。

    龟公就是在提醒他,不要为了世人眼中的贱命,多管了闲事,断了自己的仕途。

    郑钧礼见龟公并不上套,神色忽张,再不去装些什么。

    郑钧礼此前只听说过风月场中的龟公手黑心毒,却不曾到有这么难对付。

    郑钧礼与杨明洞被扔在浣濯室的时候,江不晚的船夫正行船靠岸。

    河畔人头攒攒,大多人都是刚从金河上来的。

    不过半刻,那河上船只便零落得没几只了。

    江不晚见此,与船夫商量道:“大哥,能否将你的船卖给我?”

    江不晚知晓旁人都害怕这天降的异象,定然是不愿意送她回去的,便只能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钱票,预备买下船与桨,自己划回去。

    船夫见着钱,既担忧江不晚回醉月画舫会发生什么事情,又实难抗拒百元钱票的诱惑,一时间,犹豫非常。

    求财的大脑占据高地,船夫收下钱,无奈摆手道:“那破船你拿去吧,拿去吧。你自求多福,出了什么事儿可别来讹我。”

    “多谢!”江不晚快步上船,提桨就要自己划着走。

    “不是,小姐!你真要回去啊?那逛窑子的男人不找也罢,让他给鬼吓死得了。”刀疤见此,刚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

    “他是去查案的!”江不晚好容易才有机会将这话说出了口。

    “查案?不是找女人啊。”刀疤一愣,而后赶忙跟上船,夺过了江不晚手中的船桨,道:“我来划,我来划。小姐你个细胳膊细腿儿的,何时能到那醉月画舫?”

    “你跟来做什么?不怕吗?”金河上生了那般异象,江不晚看了,也是心里直打鼓的。

    “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小姐。谈什么怕不怕?火海刀山我也下。”刀疤笑笑,撑桨行船。

    “混帮派的果然够义气。”江不晚感叹。

    “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江不晚神情坚定道。

    刀疤闻言,并不反驳,只是笑得花枝乱颤,似乎并不相信江不晚有能力保护他。偏他的眼神忽而柔软,手中木桨溅起水花,碰湿衣角。

    江不晚与刀疤将船划至醉月画舫,强行爬上了画舫。

    河上黑‘雪’搅弄不停,落在江不晚肩上,刹那又融化消失。

    “嘭嘭——嘭嘭——”江不晚使劲敲打画舫雕门。“今日生意还做不做?”

    无人应答。

    江不晚依旧用力敲打。

    舫内人似是烦极了,终于将门开了一条小缝。

    “小爷,我们今日不做生意。”说话的女人穿着大红旗袍,年纪比一般画舫姑娘要大些,眼中是藏不住的精明。

    “我找人。”江不晚轻笑。

    “今天姑娘们休息,找谁也不顶用。”女人只以为江不晚要找的是哪位姑娘,说着就要将门关上。

    刀疤见此,抬腿一脚将门踹开,连带着门口的女人也被踹翻在地。

    门后一切尽数清晰。

    此间女鬼盈舫,难清人数,她们竟是全都不约而同地垂头紧盯着那跌倒在地的女人。

    百鬼生怨,幽恨难当。

    江不晚终于明白金河上空为什么会飘下黑雪。

    泼天怨气无处散,可不就化成形了么。

    “你就是这儿的妈妈?我们不是来找姑娘的!是来找男人的!今天有警察来过吗?”刀疤一脚踩在女人胸口,质问道。

    “警察?”画舫妈妈自然一下就想到了郑钧礼和杨明洞,但仍否认道:“没有。”

    “真没有?”江不晚很难信她的鬼话。

    江不晚低头,居高临下地同画舫妈妈说道:“你杀了人。很多人。她们现在都跟在你身后。说谎就是造口业,你更加不得好死。”

    画舫妈妈闻言生怯,瞳孔颤抖,声音却依旧洪亮:“谁杀人了?我没有。来人!”

    画舫妈妈一声令下,舫内二十四龟公保家快速出动,将刀疤与江不晚团团围住。

    刀疤识时务,立即收回了自己压着画舫妈妈胸口的脚。

    “行,你们人多,我们不找人了行吧。”江不晚预备激流勇退,左腿已然贴到了门后。

    “先把他们关起来,等河上人少了,就把他俩跟那两个警察一起绑上石头扔河里。”画舫妈妈从地上爬起,狠戾毕现。

    江不晚苦笑。好家伙,她这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该说不说,这一刻,她还是有些怀念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的。

    江不晚和刀疤就这样也被舫上龟公绑到了浣濯室。

    他二人入室时,郑钧礼与杨明洞恰好抬头,四人面面相觑。

    江不晚和刀疤被扔到了郑钧礼与杨明洞对面,两名龟公就一直站在一旁看管。

    “江不晚?你怎么?”郑钧礼见着江不晚,眉心顿蹙。

    “说来惭愧,我本是准备来救你的。”江不晚抿唇,笑得万分无奈。

    “真是夫妻情深。”杨明洞耷拉着眼皮,赞叹的话被他说得毫无感情。

    刀疤偷摸伸出脚,碰了碰郑钧礼的鞋。

    郑钧礼看向刀疤。刀疤斜了斜眼珠子,瞅了瞅一旁看守的龟公。

    郑钧礼会意,偷摸顶了顶一旁杨明洞的胳膊。

    杨明洞一僵,反应了半刻,而后朝他二人轻点了点头。

    三人一齐偷偷解开了身上的麻绳,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一旁龟公的嘴巴,一拳将他们干晕。

    “哇,发生了什么?”江不晚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结束了。

    郑钧礼将手中龟公放倒在地,而后便给江不晚松了绑。

    “我们还是先出去吧。”郑钧礼走至朱窗前,将其撑开,而后一鼓作气钻了出去。

    郑钧礼站在窗外,身后雕栏映水,月光窈窈。

    郑钧礼朝江不晚伸出手,江不晚爬上窗户,反握住他手掌,借力跳下了窗户。

    杨明洞与刀疤也紧跟其后,出了浣濯室。

    此时黑雪未停,雪灰落在河面,形融色残。

    金河之上烛光依旧繁盛,只是人影萧落,不似往日那般热闹。

    “今天是怎么了?醉月画舫不开张,旁的画舫也不开张吗?”杨明洞探出头,看向周遭小画舫,小画舫上悬灯熠熠,绮窗大开,其内看着也是有几个客人的。

    “这初秋,哪儿来的雪?”郑钧礼抬手接下落雪,终也发现了它的异处。这分明就是上坟的纸灰。

    “小姐,这姑爷也找着了,我们也赶紧离开吧,这地方怪渗人的。”刀疤说道。

    “好。”江不晚虽然想弄明白昨夜闻见的妖气和画舫内的百名女鬼是怎么回事,但也不愿用大家的安危做赌。

    醉月画舫两侧都绑着条备用七板船。众人轻下脚步,蹑手蹑脚地往那有船处走去。

    “你做什么!给我滚!”

    四人途径一扇窗,窗内传出女子的叫骂声。

    此声落于江不晚耳边,江不晚凛然心惊。

    “卓菲白?”江不晚冷不丁地直起腰,一把将红窗掀开。

    “江不晚!”彼时,卓菲白正被一个男人压在茶桌之上,肆意羞辱。

    江不晚以前从没有在卓菲白的眼睛里看见过这样的情绪。

    呆滞空洞的眼神忽然重新流淌悲愤、凶狠。沉寂许久的希望又一瞬在绝望中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