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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沧海变

    顾影将怀中花束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并不理睬江付东,转身便要离去。

    江付东近前,将顾影拦住。

    “我们结婚吧。”江付东也不再去做些有些没的,而是单刀直入,说明来意。

    “是我耳朵坏了,还是你疯了?”顾影嘲弄一笑。“我们很熟吗?”

    郑钧礼与江不晚大婚那夜,以及之前郑仁寿宴那天,她与江付东不过数面之缘,他们之间,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这江付东今日就捧着花来跟她求婚?多冒昧啊?

    “现在破元帮与青玉帮争斗个不停,再这样下去,两败俱伤,谁都讨不到好。不如我们结婚,两帮成为一家人,互帮互助,人脉共享。”江付东抬手扶了扶鼻间镜框,唇角弯起,眼底却无笑意。

    “两帮成为一家人?那这家人最后是姓顾还是姓江啊?”顾影也不是傻子,江付东的算盘珠子都崩到她脸上了,她又怎么视而不见?

    “当然是姓顾。”江付东朝她笑道。

    “呵。”顾影冷笑一声。

    她是个女人,就算留过洋,青玉帮众那群傲慢的男人也绝不可能臣服在她脚下。待她爹百年,这么一大帮子人,恐都会唯江付东马首是瞻。江付东现今提出要与她结婚,当真是脸皮厚的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江付东双手环抱,漫不经心道:“无论你嫁给谁,青玉帮最后大抵都会落在你夫家手里。若是你不嫁人,你爹死后,青玉帮下二把手便会想尽办法上位,到时候青玉帮里,恐怕没你这个女人的位置。”

    顾影闻言怔住。

    江付东的话竟是正中她痛点。

    “我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这好处,我凭什么要给你得了去?”顾影性子烈,万事都是不愿落于下风的,嘴上功夫自然也是厉害。

    顾影不愿再跟江付东扯皮,她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就凭我愿意给你权力。”江付东启唇道。

    顾影脚步忽顿,耳边风停。

    权力?

    “顾小姐,我也是留过洋的,知道什么是自由平等。顾小姐你拥有的知识,未必不及青玉帮的几个头目,但只因为你是女人,你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帮派中的权力。”江付东第一眼看见顾影的时候,就看出她是一个潇洒又有野心的女人。

    如果一个人有野心,有实力,便绝不愿将自己埋没在泱泱众生之中,日日过着与旁人差不多的日子。

    “只要你跟我结婚,让我拥有插手青玉帮事务的名头,待日后大权落于我手,我一定尽心栽培你,让你管理青玉帮万事,彼时,你我夫妻并肩同行,青玉帮、破元帮都是我们二人的。”江付东给出诱人大饼,不怕顾影不咬钩。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是我父亲,尚且不愿让我染指青玉帮,你一个陌生男人说要帮我得到权力,怎么可信?”顾影转头,言语铿锵,面上露出不悦。“江付东,我不是那些好骗的小姑娘,这些甜言蜜语,昏不了我的头。”

    江付东闻言,面色一变。顾影她,好像确实很不好骗。

    顾影无奈摆首,顾自离去。

    江付东眸光沉沉。

    如果以利诱骗无用,那便只能以情惑之了。

    可是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江付东抬手,将其置于胸前,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心与情,原来不是并行不悖的吗?

    转眼入冬,天气渐凉。

    杨明洞穿着灰色棉衣造访郑家。

    杨明洞来郑家的时候,是江不晚为他开的门。

    江不晚已经有很多天没见过他了。他褪去了从前的西装外套转而穿上粗布棉衣。杨明洞风霜凛凛地站在江不晚面前的时候,江不晚差点不曾将他认出。

    从前少年意气风发,性格开怀,如今却是目光沉静,面带疲惫。

    “嫂子好。钧礼呢?”他问道。

    “他在工地。”江不晚答道。自从盛志路计划开启、郑仁身后事都处理完之后,郑钧礼就一心扑在盛志路工程上了。他像是卯足了一股劲儿,势要将这项他父亲遗留下的项目做到完美,以告慰他父亲在天之灵。

    “他什么时候回来?”杨明洞又问。

    “估计要到很晚。”江不晚回想了回想这些时日,郑钧礼每每都到半夜才回来。有时他回来,江不晚都睡着了,江不晚便只有偶尔在起夜清醒时能看见郑钧礼躺在行军床上沉睡。等到第二天江不晚起床,郑钧礼又早就不见人影了。

    杨明洞沉言低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面冷,有什么事进来说吧。”江不晚同他说道。

    杨明洞迈步入屋,问江不晚道:“我能在这里等钧礼回来吗?”

    “当然可以。”江不晚邀他坐下,给他冲泡了一盏茶。

    江不晚见杨明洞的状态大有变化,心中多少有些纳闷。

    “明洞,你今天来找钧礼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江不晚问他道。

    “不瞒嫂子,我今天是来借钱的。”杨明洞道。

    江不晚恍然,怪不得杨明洞从一开始就显得特别的拘谨。

    “你需要多少?”江不晚倒不觉得借钱是多大的事儿。如果金额不是特别巨大,郑钧礼没回来之前,她自己都可以借给杨明洞。

    “一百万。”杨明洞轻叹道。

    江不晚一惊。一百万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当然,在她那个年代也不是什么小钱。

    “你怎么突然需要这么多钱?”江不晚问。

    “不知钧礼有没有跟嫂子说过,我家钢铁厂被林家买去的事情。”杨明洞反问。

    “他说过。是因为契约订立时的问题?”江不晚听郑钧礼说过,郑钧礼前些日子一直都在忙着给杨家打官司找律师。

    “是的。以前林家钢铁厂订单太多,忙不过来时,都会请我们这些小钢铁厂帮忙。我家在帮林家钢铁厂分担订单之前,都会与他们订立契约。以前从没出过事,直到上一次,我爹因为信任林家,所以与林家签契约的时候没再仔细看看,只以为与前几次的契约都差不多。”杨明洞蹙起了眉头。

    “契约与之前不一样了?是加了什么霸王条款吗?”江不晚问。

    “从前,林家钢铁厂给我们的订单一般都是要一百六十吨钢,就半个月时间,再多钢我们也炼不出来了。可新契约上,钢的订单数量竟然是一万吨。就是林家钢铁厂那样的大厂,钢的年产量也不过才四万吨。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我家交不上一万吨钢,我家的钢铁厂就会被抵押给林家。”杨明洞回道。

    “这么明显的隐瞒欺骗,打官司之后都没赢吗?”江不晚想着,今日杨明洞来借钱,大抵是因为官司输了,需要钱把自己的产业赎回来。

    “白纸黑字的契约。我家实在是没有获胜的可能。”杨明洞扶额。

    到底是他家不曾将契约看清,这才有了这次的泼天巨祸。

    “这次的事情,是林家钢铁厂专门针对你们家的吗?”江不晚总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江不晚也从郑钧礼嘴里听过林家钢铁厂主权人林成的事情。

    林成跟郑仁关系还算不错,他二人常聚在一起,组织各种募捐,也算是为贫民做了不少事情。郑钧礼说,以林成的性子,不该会做出这种事情。

    难道是人心隔肚皮,画皮画骨难画心?

    “不是。除了我们家,还有不少小钢铁厂中了招。但最终都因为契约上的白纸黑字而败了诉。”杨明洞也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到处借钱,想着把自家钢铁厂买回来。

    那是他爹一生的心血,断绝于此也太令人惋惜了。

    “你不要急。一百万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钧礼最重情义,他一定会借给你的。”江不晚安抚杨明洞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

    江不晚起身,跑上二楼,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了一叠私房钱,而后下楼塞给了杨明洞。

    “钱不多,沧海一粟。你先拿着应急。”江不晚衣柜里的钱,是江付东和郑钧礼之前给她的零花。她花不了,便都存了起来,大概有个五六万。

    “这......我怎么能拿你的钱。”杨明洞将钱还给江不晚,恨不得将自己塞到地洞里。

    “这钱是借你的,你以后可是要连本带利地还我的。你不必不好意思。”江不晚说道。

    夜色降临,屋内渐而昏暗。

    刀疤从屋外冲进。

    江不晚和杨明洞都惊了一跳。

    “刀疤?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江不晚嫌刀疤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刚刚就差遣他给郑钧礼送饭去了,他过去又回来,期间还要等郑钧礼吃完饭,应该没这么快回来的。

    刀疤手上提着饭盒,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他的额头上居然还冒着汗。

    “小姐,工地出事儿了。”刀疤唇色苍白,面有惊恐。

    江不晚神色一滞,心中忽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工地出了什么事儿。能把刀疤这‘豪杰’都吓得面色苍白?

    “出什么事儿了?工地上的人都还没事吧?”江不晚祈祷。东西什么的坏了还可以补救,独独每个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条,没了,便就是没了。

    “有......有妖怪杀人。”刀疤支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