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易

    “奥利维亚先生，这个是捞小鱼的渔网。我们把这个系在这头，然后……”艾伯斯故作殷勤的给富商先生掩饰着如何捕鱼，由于肯的信息，他十分自然的找到了网的一角，娴熟地系在船尾左侧一个凸起的木杆上。随后他走到船尾的右侧，把另一个角也系在了一个类似的木桩上，“把这头也绑好，船前行的时候就会拖动着网前进。网上的细铁丝和钉子会把鱼‘挂’在上面。”说罢，艾伯斯右手抚胸，微微弯腰，有些浮夸地行了一礼。“当然了，这只是这种小型货船用的捕鱼网，效率不高，只够船上的吃。像那些专门捕鱼的渔船，想要捞又多又大的鱼，就用得其他的渔网……想我当年和一艘渔船出航……”艾伯斯不知疲倦地向这位富商先生讲着捕鱼业和出海的常识和故事。一方面，他想要表现出自己确实知道要扮演角色的事情，让奥利维亚不知道他的底细；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先聊点有用没用的拖着，等奥利维亚先开口切入正题。希望他快点忍不住吧，不然一会儿那个厨子就收拾完餐具回来了，艾伯斯心里嘀咕着。

    正当他讲得口干舌燥，快要把肯先生的“恢弘履历”讲了个遍的时候，一直安静倾听的奥利维亚先生终于开口了：“真是精彩的故事，您不愧为一名优秀的水手。您刚才讲到，在海上往往会遇到很多无法预料的危险，都是靠和同伴一起才扛过去的。那您可了解您现在这些在船上的‘朋友’们吗？”他手掌轻拍了两下，说到后面在“朋友”二字上加重了读音。

    重点来了！艾伯斯精神一振。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假装不解地回答：“我们也都是刚认识的，除了阿尔吉和船长以前就是一艘船上的。我这人啊，只要不对我有‘恶意’……”他也学着奥利维亚的样子加重了语气，“都是可以做朋友的嘛！怎么，奥利维亚先生对哪位有什么看法？”他巧妙地把球又踢了回去，侧着头等着听奥利维亚的回复。

    “这出行在外，安全永远是第一位，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嘛。”奥利维亚老神在在地说道，“我倒不是有什么意见，不过你们船的船长未免有些太不负责了。天天不见人影，什么事情都让你们去做，自己也不知道在船长室里干些什么。万一有什么问题，有个大风大浪什么的他没注意到，或者船上哪里破洞漏水，咱们可就都不能平安上岸了。我虽然没多富有，但还是有几个钱的，还是好好享受生活来得好，不想把命留在这海里。”奥利维亚似乎是站累了，顺手拿过刚才吃饭时的椅子，“我看那个厨子对你好像也挺冲的？要不这样，你帮我去船长室里瞧瞧，看看你们船长天天在忙活些什么东西。要是那个厨子对你有什么意见，我可以帮你跟他‘好好谈谈’。”边说着，他又顺了一把椅子，放在了艾伯斯身边，然后坐在了自己的那把椅子上，笑眯眯地对艾伯斯提议道。

    艾伯斯也坐了下来，挺直了后背，用右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腰。奥利维亚的话“翻译”一下，就是让自己去帮他调查一下他有怀疑的船长。而作为让自己接受的代价，他愿意在对付柯里尔的时候站在自己这边。听起来滴水不漏啊，自己很难拒绝这份请求。不过这样一个聪明人不肯自己去调查船长，而是让我去，是否代表着船长要比那个厨子危险得多……艾伯斯思考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自己得答应，但不能答应得太轻易，最好再从奥利维亚那里套出些别的信息或者让他做更多承诺。最好是前者，毕竟自己不敢确定他是否会履行承诺。

    “船长有什么好看的，他愿意鼓捣些什么就弄他的呗。脾气更古怪的船长我也见过，反正工钱少不了我的。柯里尔和我是有点不太对付，不过也没啥需要谈的，相处着自然就会好的。但您要是真好奇，我去帮您瞅瞅船长干嘛呢也不是不行……”他回避了奥利维亚的请求，但又没有完全拒绝，假装一副想要点钱的样子。

    奥利维亚似乎并没有对他的回答感到意外，只是轻笑了一声道：“年纪越老，胆子越小。人可是只有这一条命，我还是有点珍惜的。你还是帮我看看吧，至于其他的……”他突然身子前倾，笑容变得神秘兮兮起来，“我知道柯里尔的一个秘密，对你，包括对其他人，都很重要。我保证，只要你去帮我看看你们船长在干什么，船长室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就告诉你。”

    秘密？虽然又是一张空头支票，但却足够引起艾伯斯的兴趣。目前对艾伯斯最主动，最让他警惕的就是柯里尔，他的秘密也许就是他的弱点，而奥利维亚居然知道？他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您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去。我其实也是个好奇的人，希望您的这个‘秘密’不要太无趣。”实在不行，到时候自己可以让他先说出秘密是什么，然后再和他交流船长的线索，自己总归不能吃太大的亏。只是可惜没法套出一些别的话，比如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伯斯的眼睛突然睁大，一个灵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刚才奥利维亚先是说“人死不能复生”，又说“人只有这一条命”，如果他所扮演的角色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那这几句话就有其他的含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慢慢浮现：在“戏剧”中死亡的人，在现实中会怎样？自己现在身处这里，现实中的身体怎么样了？如果自己死在“戏剧”里，现实中的自己会不会也跟着死亡？想到这，艾伯斯不由得头皮发麻。如果以这为原点出发看奥利维亚的话，他所知道的柯里尔的秘密，将会对“肯”有生命威胁，而这种威胁会作用在自己真正的生命上！

    “我回来了，渔网帮我套好了吗？”柯里尔的话语突然传入耳朵，艾伯斯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乱想。冷静下来后，他站起身，说道：“都整好了，马上就能收网。捞上来以后把网给我，你去挂下一张网。”柯里尔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看了看奥利维亚和艾伯斯，走向了船尾的桅杆处。

    一上午，艾伯斯就在这里和柯里尔捕捞着鱼。奥利维亚先生就在旁边微笑着静坐，三人保持着沉默。一条条鱼盛装在旁边的渔桶中，艾伯斯却没心情去看自己的劳动成果。他在思考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慢慢地，他心中有了想法。奥利维亚会在这里“保护”自己，一定程度上说明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或者说，他觉得柯里尔的那个秘密对他也有不小的危险，他更愿意和自己合作。他刚才的话也透漏了，他的目的也是安全上岸，这一点和自己是一致的——至少对付柯里尔的短期目标是一致的。暂时的合作对自己来说是一种必然，那下午就得去船长室里会一会那位神秘的船长了。边想着，他摘下了这张网上最后一条小鱼，递到了一边。柯里尔接了过去，把几张网都简单收好，挪动着硕大的身躯道：“又快中午了，我要去做饭了。”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下了甲板。

    艾伯斯看向奥利维亚，这位先生也站起身，伸了伸腰：“坐了一上午，腰有点受不了了。我先回去货舱里休息一会儿。不得不说，你们为我收拾的那床被褥真不错，下午记得替我感谢你们船长哦。”奥利维亚也向阶梯口走去。在他即将走下阶梯时，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上午柯里尔先生洗个餐具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啊，看来这位厨师先生的工作效率有点问题，以后我请厨师也要注意啊……”说罢，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艾伯斯一眼，然后慢慢消失在阶梯里。

    艾伯斯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也有注意到柯里尔离开时间的不对劲，但刚才一直在思考其他的事情，并没有思考这件事。柯里尔在下面做了什么？在他和奥利维亚交谈的时候，船长应该还在船长室，约翰在甲板另一头检查设备，所以甲板下只有柯里尔和阿尔吉两人。难道他们两个也如同自己与奥利维亚一样达成了某些交易，或是只是柯里尔一个人在甲板下做了什么手脚。如果真是如此，那奥利维亚为什么还要回甲板下，他怎么会不清楚下面现在也许很危险？也许他有别的后手？

    奥利维亚不是蠢人，他敢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事实上，艾伯斯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奥利维亚，如果下面的两个人能让他也暴露出一些秘密和目的，对自己也许更加有利。艾伯斯想了想，打消了去找奥利维亚的念头。他望向船头的方向，象征夜阑的浅黑色风帆傲然而立，目之所及只见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