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回光返照
风年残烛，瘦骨嶙峋。
在见到王大爷第一眼时，许仁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两个词。
眼骨突出，眼睛半闭，嘴唇发白，盖着半拉缝缝补补的被子，上边留着好几块油渍，虽洗过，油渍痕迹没有那般明显。
头已经抬不起来了，两只眼珠子慢慢转着，却蒙着一层混沌似的东西。
好半天，才从嘴角努力挤出两个字来，“有……胜。”
很轻，气若游丝一般。
却饱含期待感！
有胜是他儿子的名字，叫了大半辈子，是牵挂，也是不放心。
想来王大爷是看不清了，门口走进来的并非是他儿子。
“我……我早就……就叫你走……走了，你咋不，不听。”
又断断续续讲了一句，虽是责怪的话，但语气里却无半分责怪之意，反而是欣慰居多。
身为一位老父亲，临终前到底是希望子女在身边的。
但村里闹鬼，已经死了好些人，村里能走的都走了，不走的也大多都被撵走了。
因此，王大爷到底是不愿儿子留在身边的，这样太危险。
他很矛盾，思维上的迟钝，以及身躯上的疲惫，让他已经无法流利的说出话来，只能偶尔吐出几个字。
“有胜，你快……快走吧，别……别回来了。”
催促的意味很浓，也有些许着急。
假如他能站起来的话，这时肯定都要上手推了。
父待子，一日如一世。
许仁到底是听到了，直走到破床边，低声说，“我不是您儿子王有胜。”他有些理解王老爷子的心境，也想过要假装王有胜，但，老人家一辈子都这么走过来了，是不是亲儿子很快就能察觉得出来。
是以，假装成他儿子意义不大，他也就如实般说了。
很快。
“唉～”王老爷子便缓缓叹一口气，表情亦随之变得失落，一双半闭的眼睛愈加黯淡无光。
许仁安静了数秒，又稍稍提高音量说，“我是您儿子请过来，是来除鬼的。”
听了此话，王老爷子努力抬起干瘦的手，在床沿边摸摸，又伸手放到床外，凌空抓一下，抓了个空，尔后手无力垂下。
缓了一会，待稍微缓过劲，又抬手一抓，抓在许仁衣角，紧紧抓住，颤抖着张嘴甚为关心问，“我……我儿怎么样……样了？”
对于王老爷子抓住自己衣角，许仁并不反感，他只是不动，尔后又稍稍提高了些音量，微微俯下身体，回答说，“你儿子挺好的。”
王老爷子听了后，点点头，干枯发白的嘴角微微扬起。知道自己儿子无恙，他到底是开心的。但抓着衣角的手却并未松开，反而使劲推了推许仁，说，“你……你快走……走吧。”
许仁笑了笑，“王大爷，我不走，我是受您儿子嘱托来的，要走也得完成您儿子嘱托再走。”
王大爷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担忧，良久，又劝说，“年轻……人，村，村里的脏东……东西很厉害，你……你还是快……快走吧。”
顿了顿，深深喘息一口，“你有心了，但……但这脏东西很……邪门，又很古……古怪。”
许仁听了，却并无半分害怕之感，到底从心底涌起一股正义之气，朗声道，“老爷子，其实，我也很厉害的，自古便有邪不胜正一说。我本是人，那脏东西却是鬼物，见不得阳光的东西，只要他敢在我面前出现，我保准灭了他。”
其实，这狠话他本不想撂，毕竟在一位老人面前吹嘘自己如何如何，意义不大。
但这狠话他必须撂，因为从进村开始，他便感觉古怪，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踪他，阴魂不散似的。
兴许，自己与王老爷子的对话也被那甚么东西听了去。
为此，狠话必须撂，气势上不能先怯了。
也不是说壮胆什么的，他许仁就没怕过！
自始至终！
“那……那好吧，我……我就不……不劝你了，你好……好自为之吧，年轻人。”
倏尔，王老爷子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腾地从床上坐起，抬起两条瘦巴巴的腿，兀自穿好鞋，扶床站起。许仁被老爷子这一举动惊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想伸手扶住老爷子时，老爷子摆手制止了。完后直勾勾看着许仁，“你……可真年轻英俊呀！”
许仁，“……”
就没想到王老爷子突然会夸人啊！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索性直接沉默！
王老爷子再不看许仁，而是转头看向窗外，如果说修补过的窟窿也算窗的话。
“未出事前，我与老伴经常会沿着村子的路到处去走一走。”
闭眼，脸上满是怀念。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夕阳下，两人，一路。
人这一生啊！
“年轻人，我有些走不动道了，你能扶我去走一走吗，今天是我老伴的祭日，我想再去走一次。兴许我老伴今儿也回来了。”
王老爷子对许仁道。
浑浊的眼眸升起一丝亮光，有期待，也有释然。
对于这一小小的要求，许仁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答应说，“可以。”
观望了一番，从床边拿起一根一看就知道是自制的木质拐杖，递给王老爷子，后者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
重新打开自动关上的纸板门，望着王老爷子关心说，“王大爷，你可要走慢点，现在村里边的路大概不如以前好走了。”
“得咧。”王老爷子应一声，便拄着拐杖缓缓走出门去。
走得虽不稳健，但也不至于轻浮。
很显然，老爷子这就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许仁没说什么，毕竟人活一世，总有许多念想，总有许多遗憾，而回光返照后，要做的便是之前最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
穿门而出，王老爷子徐徐走在前面些，许仁则走在右边，双手仔细搀扶着王老爷子。
方走了几步，王老爷子便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树碑……”想了想，许仁觉着不妥，便又重新说道，“许仁，许仙的许，仁义的仁。”
“许仁？”王老爷子问。
“嗯，许仁。”
“这名字好啊！”王老爷子笑着夸赞说，“比我儿子王有胜的名字要好很多，哈哈～当年我老伴死活不肯同意取这名字咧！”
在见到王大爷第一眼时，许仁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两个词。
眼骨突出，眼睛半闭，嘴唇发白，盖着半拉缝缝补补的被子，上边留着好几块油渍，虽洗过，油渍痕迹没有那般明显。
头已经抬不起来了，两只眼珠子慢慢转着，却蒙着一层混沌似的东西。
好半天，才从嘴角努力挤出两个字来，“有……胜。”
很轻，气若游丝一般。
却饱含期待感！
有胜是他儿子的名字，叫了大半辈子，是牵挂，也是不放心。
想来王大爷是看不清了，门口走进来的并非是他儿子。
“我……我早就……就叫你走……走了，你咋不，不听。”
又断断续续讲了一句，虽是责怪的话，但语气里却无半分责怪之意，反而是欣慰居多。
身为一位老父亲，临终前到底是希望子女在身边的。
但村里闹鬼，已经死了好些人，村里能走的都走了，不走的也大多都被撵走了。
因此，王大爷到底是不愿儿子留在身边的，这样太危险。
他很矛盾，思维上的迟钝，以及身躯上的疲惫，让他已经无法流利的说出话来，只能偶尔吐出几个字。
“有胜，你快……快走吧，别……别回来了。”
催促的意味很浓，也有些许着急。
假如他能站起来的话，这时肯定都要上手推了。
父待子，一日如一世。
许仁到底是听到了，直走到破床边，低声说，“我不是您儿子王有胜。”他有些理解王老爷子的心境，也想过要假装王有胜，但，老人家一辈子都这么走过来了，是不是亲儿子很快就能察觉得出来。
是以，假装成他儿子意义不大，他也就如实般说了。
很快。
“唉～”王老爷子便缓缓叹一口气，表情亦随之变得失落，一双半闭的眼睛愈加黯淡无光。
许仁安静了数秒，又稍稍提高音量说，“我是您儿子请过来，是来除鬼的。”
听了此话，王老爷子努力抬起干瘦的手，在床沿边摸摸，又伸手放到床外，凌空抓一下，抓了个空，尔后手无力垂下。
缓了一会，待稍微缓过劲，又抬手一抓，抓在许仁衣角，紧紧抓住，颤抖着张嘴甚为关心问，“我……我儿怎么样……样了？”
对于王老爷子抓住自己衣角，许仁并不反感，他只是不动，尔后又稍稍提高了些音量，微微俯下身体，回答说，“你儿子挺好的。”
王老爷子听了后，点点头，干枯发白的嘴角微微扬起。知道自己儿子无恙，他到底是开心的。但抓着衣角的手却并未松开，反而使劲推了推许仁，说，“你……你快走……走吧。”
许仁笑了笑，“王大爷，我不走，我是受您儿子嘱托来的，要走也得完成您儿子嘱托再走。”
王大爷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担忧，良久，又劝说，“年轻……人，村，村里的脏东……东西很厉害，你……你还是快……快走吧。”
顿了顿，深深喘息一口，“你有心了，但……但这脏东西很……邪门，又很古……古怪。”
许仁听了，却并无半分害怕之感，到底从心底涌起一股正义之气，朗声道，“老爷子，其实，我也很厉害的，自古便有邪不胜正一说。我本是人，那脏东西却是鬼物，见不得阳光的东西，只要他敢在我面前出现，我保准灭了他。”
其实，这狠话他本不想撂，毕竟在一位老人面前吹嘘自己如何如何，意义不大。
但这狠话他必须撂，因为从进村开始，他便感觉古怪，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踪他，阴魂不散似的。
兴许，自己与王老爷子的对话也被那甚么东西听了去。
为此，狠话必须撂，气势上不能先怯了。
也不是说壮胆什么的，他许仁就没怕过！
自始至终！
“那……那好吧，我……我就不……不劝你了，你好……好自为之吧，年轻人。”
倏尔，王老爷子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腾地从床上坐起，抬起两条瘦巴巴的腿，兀自穿好鞋，扶床站起。许仁被老爷子这一举动惊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想伸手扶住老爷子时，老爷子摆手制止了。完后直勾勾看着许仁，“你……可真年轻英俊呀！”
许仁，“……”
就没想到王老爷子突然会夸人啊！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索性直接沉默！
王老爷子再不看许仁，而是转头看向窗外，如果说修补过的窟窿也算窗的话。
“未出事前，我与老伴经常会沿着村子的路到处去走一走。”
闭眼，脸上满是怀念。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夕阳下，两人，一路。
人这一生啊！
“年轻人，我有些走不动道了，你能扶我去走一走吗，今天是我老伴的祭日，我想再去走一次。兴许我老伴今儿也回来了。”
王老爷子对许仁道。
浑浊的眼眸升起一丝亮光，有期待，也有释然。
对于这一小小的要求，许仁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答应说，“可以。”
观望了一番，从床边拿起一根一看就知道是自制的木质拐杖，递给王老爷子，后者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
重新打开自动关上的纸板门，望着王老爷子关心说，“王大爷，你可要走慢点，现在村里边的路大概不如以前好走了。”
“得咧。”王老爷子应一声，便拄着拐杖缓缓走出门去。
走得虽不稳健，但也不至于轻浮。
很显然，老爷子这就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许仁没说什么，毕竟人活一世，总有许多念想，总有许多遗憾，而回光返照后，要做的便是之前最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
穿门而出，王老爷子徐徐走在前面些，许仁则走在右边，双手仔细搀扶着王老爷子。
方走了几步，王老爷子便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树碑……”想了想，许仁觉着不妥，便又重新说道，“许仁，许仙的许，仁义的仁。”
“许仁？”王老爷子问。
“嗯，许仁。”
“这名字好啊！”王老爷子笑着夸赞说，“比我儿子王有胜的名字要好很多，哈哈～当年我老伴死活不肯同意取这名字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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