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七·突击测试
斐没接话，低头轻轻咬下一块烤肉，咀嚼片刻后面无表情的将它咽下。
这倒不是因为夏茵做得有多难吃，相反这烤肉火候正好——牛脂与肉品完美相融，一口下去味蕾立即被油香唤醒；下一秒，肉中被紧锁住的浓郁肉汁便铺散而开，与油香纠缠在一起，轻而易举的就征服了斐所有的味蕾。
好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斐确实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烤肉很好吃。哪怕她自小就对肉类不怎么感冒，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烤肉非常好吃。
只是这话她不可能对夏茵说出口。所以哪怕确实觉得很好吃她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
但这样的手艺，多少还是让她对夏茵多了一些关注。
这一关注，就把斐搞楞了。
与她斯斯文文淑淑女女的吃相正好相反，夏茵的吃相完全可以用“风卷残云”四字形容。只是斐品味完这一小口烤肉的功夫夏茵的面前就多了三根空荡荡的签子；而她本人此时两手上正各自拿着一串冒着热气的烤肉，其中一串正被她咬在嘴中，呃……啃食着？
津津之有味，神情之专注，似乎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白净的小脸上沾染了油污。
“……你真的是王女吗？”斐忍不住开口。
“啊？”夏茵一脸茫然的抬起头，脸上的油渍反射阳光，晃到了斐的眼睛。
“啧……”斐眯了眯眼，接着说，“王女代表着国家的形象，你这吃相你觉得合适吗？”
“……害，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夏茵愣了愣，哑然笑道，“这几天看书的时候看到一句神州谚语，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比喻说人在不同的情境下要有不同的应对。”
“所以，需要我摆出王女身份的场合我当然会用配套的礼仪啦。但我说实话，我很不喜欢那样。”夏茵挥了挥手中的烤肉，“套着个模板说话，见人就得得体微笑，不开心了也得顾及体面……跟演戏一样，好累的。”
“这是作为王族的礼仪。”斐皱眉，“不是演戏。”
“阶酒西我喝里嘚茶别了(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了)。”夏茵啃了口烤肉，“你嗒笑就是公猪嘛(你打小就是公主嘛)。”
“我呢，我就是个玩了十多年，然后被突然抬上这个位置的野丫头罢了。”夏茵咽下烤肉，笑道，“真的哦。我还只是地方领主家的小姐时可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经常是有想法就直接跑到各种地方去疯玩的咧。那阵子父亲都直接叫我野丫头呢。”
“直到六年前我被抬上了王女的位置，我才不得已重视起礼仪的学习，以做好王女该做的事。”夏茵接着说，“说到底，这个身份对我这个野丫头来说更像是个工作吧。一个我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但必须要去做的工作。”
“所以，我没法像你那样把那些行为准则当做理所当然的‘礼仪’，对不起啦。”
“你……”斐顿了顿，生生把下意识想说的“你没必要道歉”给憋了回去，硬板着脸接了句：“最好在该工作的时候真的能做好。”
“安啦安啦，我怎么说也当了六年王女了，”夏茵颇为自信，“这点业务能力还是有的，你放心好了！”
“欸，等等？”夏茵突然发觉了什么，“你这是在关心我嘛？”
“……自我意识过剩。”斐一怔，沉默片刻后别开头，颇为不自然的回了一句。
“噫！你这个反应好少女！！好可爱！！！”
“你神经病啊？！”
自加入旅行队伍之后，斐第一次对夏茵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
呼……
斐摸了摸自己微微有些鼓起的肚子，轻出口气。
第一次吃肉吃这么饱……
想着，她看向了身边的夏茵。
夏茵吃得比她快很多，很早就已经把自己的那份烤肉吃完了。吃完之后她放了个B级中阶风魔法“哨戒之风”以警戒四周，而后伸个懒腰，竟是拉过一旁的担架倒头就睡！
待斐吃完之时她已是酣然入梦，嘴角还流着丝丝若有若无的哈喇子……想必这场梦非常的美味。
看着熟睡的夏茵，斐有些无语。
吃了就睡……怎么和猪一样的。
……
犹豫片刻，斐悄悄上前，轻轻戳了戳夏茵的脸颊。
“唔……别……”夏茵微微皱眉，嘟囔着，“别、别打扰我……我要吃……”
……噗。
看着夏茵在睡梦中别扭的表情，斐突然笑了。
确实只是个野丫头呢。
……还挺可爱的。
……
西维尔架着马车，缓缓行在返程的路上。
奥马尔为了让拉车的马儿屈服确实是下了狠手，把两匹马都抽出了不轻的伤，搞得它俩现在走一段距离就得休息一下。
西维尔看着心疼也就任它们慢慢走，以至于走了好一阵子才来到了迷宫入口附近。
嗯？
“吁。”西维尔突然一拉缰绳，一把拉停了马车。
而后他眼中泛起一抹猩红，天地间的元素便在他的眼中具现而出。
在马车前方，土、水、火、雷，甚至是光、暗、空间这些上位元素的运行都很正常，唯独风元素的运行有些不对——它们竟是在固定的线路上徘徊着，看起来就像是在巡逻一样。
要知道在所有的元素之中，最为无拘，最为摸不着行动轨迹的元素便是风元素。哪怕是在风和日丽的时候，风元素的行动也只是变得“相对缓慢”，但行动的轨迹依旧是随机、难以琢磨的，这也是风元素难以操控的根本原因。
如今它们的行动轨迹竟如此规律，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用魔法人为的为它们规划了路线，以达成某种目的。
元素密度不变，运行速度不变，这个魔法并没有攻击性……是侦测警戒类魔法。
风元素警戒魔法……是“哨戒之风”吧。夏茵那丫头最喜欢用的。
看来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保险起见还是确认一下吧。
西维尔心念一动，一道微弱的气流便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正是夏茵也用过的觅踪魔法“寻息之风”，专门用以搜寻范围内活物的魔法。
但西维尔并没有咏唱。
很久以前艾伦考威尔大陆上的人们就发现，越为高级，越为强大的魔法，正常咏唱的咏唱词就越长；这意味着魔法越强，施术所需的时间越长。
这样的理念一度掀起了魔法师们追逐咏唱词长度的风潮——直到一位无名的流浪法师来到了协会总部，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发一言便释放出了S级火元素大魔法“业火红莲”。
那恐怖的魔法在顷刻间便摧毁了富丽堂皇的协会总部，也摧毁了魔法师们的认知。
自那之后魔法师们才意识到，原来长时间的咏唱并不是强大的象征，反而是一种负担，这才开始转变思路，开始研究如何缩短释放魔法所需的咏唱时间。
经过长时间的研究以及实践，魔法师们确认了了一个足以颠覆所谓“常识”的事实——用人类语言所构建的咏唱词其实并不能影响到使用魔法所需的元素们，因为它们根本就不能理解人类的语言。
这意味着施法时魔法师们所念的一大串咏唱词，其实是在对牛弹琴。
这么说来咏唱似乎变得毫无意义。可若是如此，问题又出现了——虽说那位无名的魔法师证明了就算不咏唱也能释放强大的魔法，可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其它人若是离了咏唱，甚至是连魔法都无法释放的。
为何如此？
就在全大陆的魔法师都对此问题束手无策之时，那位神秘的流浪法师又出现了。
他来到了新建的魔法师协会总部。这次他没再出手，却做出了另一件震惊全大陆的事——他向当时位于总部的所有魔法师传授了“减少咏唱时间”的要领。
不求任何回报。
那要领其实很简单——能影响元素的东西其实根本上只有一个，那就是蕴含于魔力中的“意志”。咏唱这一行为本质上是对魔法师潜意识的一种引导，就像背书时大声读出来会比默读效率更高那样，通过咏唱这一行为来引导魔法师的“意志”向魔力中流动，从而达到与元素沟通的目的。
哪怕是“君主咏唱”也不例外。
也就是说减少咏唱时间、提高释放魔法速度的核心并不在“物质”层面上，而是在“精神”层面上。只要锻炼意志与魔力的协调能力，就能减少咏唱所需的时间甚至直接省略咏唱。
真理就是如此简单，简单到往往只需只需换个方向便可以看到它。
但在此之前魔法师们却执着于魔法，从未对自身有过丝毫探索。若是没有那神秘法师的慷慨传授，这群自诩智者的愚者们还不知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迷失多久。
得益于神秘法师的无私分享，魔法师们的施法时间得以大幅缩短。这一情况极其显著的提高了魔法师这一职业的实战价值，让原本只能作为辅助人员的魔法师们拥有了成为主要战力的能力，因此，大陆上几乎所有国家的整体作战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这才在之后那场整个大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魔族入侵中以极其恐怖的战损勉强取得了胜利。
若是没有解放魔法师们的力量……魔族大军的铁蹄恐怕已将大陆践踏殆尽了吧？
想明白了这点的人们立即感到了无尽的后怕，随即立即为那位神秘的，可以说拯救了所有人类的法师冠以了神圣的“先知”之名。
哪怕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哪怕他曾不发一言就毁灭了魔法师协会总部，杀死了其中大部分的人。
同时，“缩短咏唱的能力”也正式代替了“咏唱能力”，成为了考察一个魔法师水平的重要指标。
但缩短咏唱这件事说着容易做起来难。每将咏唱词缩短一个语句后，进一步缩短的难度都会呈指数级增长。若是到了最后的那几个音节，消除的难度则直接可以用“登天”二字形容。哪怕是大陆上仅有百余位的A阶魔法师，大部分也只能做到将D阶及以下魔法的咏唱完全消除。
甚至是夏茵这样一位年仅18岁就已经通过了A阶高级魔法师考核的，全大陆公认的魔法天才，她所能使用的的、无需咏唱瞬时发动的魔法最高也只是C阶中级，再往上一个小等级的C阶高级魔法便是她如今的瓶颈——就比如这个“寻息之风”，她虽然可以将它的咏唱压缩成“寻息”两个音节，但却一直无法做到将这最后两个音节也省略掉。
但西维尔可以，而且不费吹灰之力。甚至给人一种哪怕是B级魔法他也能无咏唱瞬发的感觉。
很快，寻息之风便为西维尔带回了他所需的情报——方圆千米内只有两个活物，而且从对空气的消耗量上看，是两个人类女性。
应该没差了。
西维尔想着，翻身下车，在马车周边布置了一个防御魔法后径直走入了“哨戒之风”的警戒范围。
而不出意料，哨戒之风并未对他的进入产生反应——风元素们将西维尔识别为了友方。
这说明这个魔法确实为夏茵所释放。
在确认这个情况之后，西维尔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我不在的时候也知道警惕四周，还不错。
但当他逐渐深入、真的看到两位女孩时，他笑不出来了。
只见夏茵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担架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呼呼大睡；斐相对注意形象很多，但此时也已经蜷缩起身体，低头靠在一旁的树干上睡着了。
还不错个头！哨戒之风又不是什么非常高级的魔法，只要被发现那就能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避开，万一有个有点本事又不怀好意的人进来了这两个妮子睡这么香不得遭殃？！
真的是……唉，算了。
西维尔叹了口气，苦笑。
她两下迷宫消耗不小，就先让她们睡会吧……有什么事情都等她两睡醒了再说。
而且……
西维尔看向火堆旁的签子。
她两能睡一起也挺难得的。
……
斐缓缓睁开双眼。
她作为一名精神系魔法师，精神力强大的同时恢复速度也很快，因此她所需的睡眠时间向来很短。
她刚睁开眼便看到了坐在火堆旁的西维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西维尔便扭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斐一愣，虽然不知原因但还是按照西维尔的要求把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而她也很快就明白了西维尔的用意——不要吵到夏茵睡觉。
是的，那睡着后像只小猪的女孩此时还在酣睡。
西维尔轻笑一声，悄然起身，静步走到斐身边，附身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斐先是一愣，沉默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
“呜啊——”
夏茵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而后又缩起了身体，准备再眯一小会。
拜托，睡醒之后的回笼小眠是真的很舒服唉。
就在这时——
“救……”
嗯……救什么呀……
唔……这好像是斐的声音……
救……她哪会和我说这个字咧……
……
……
……等等？不对！！！
夏茵一惊，连忙蹦起身。
映入她眼帘的是倒在离她不远的草地上、满身伤痕已经无法行动的斐。在她身后，一个浑身被黑暗包裹的精瘦青年旋转着手中的匕首，目光凝视着斐的背心——这是想在下一击直接要了斐的命！
他是个刺客！他用暗影魔法避开了夏茵的警戒魔法，前来对二人行刺！
“住手！”夏茵大叫一声，把手往地面上一摁！
一道魔法阵瞬间在斐与男人的脚下展开，而后两人脚下的地面轰然向两边翻开，拉开了两人之间距离的同时也在他们之间树立起了两道岩石屏障。
“斐！”夏茵立即跑到斐身边想要将她保护起来。但当她伸出手试图触碰斐时，眼前的斐却突然暴起，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自地上窜起，在夏茵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将手中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什么？！！
夏茵大惊失色，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此时已经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割出了一道血痕。若是她敢乱动哪怕一下，眼前的“斐”都会让她人头落地！
“……现出你的真身。”夏茵轻吸一口气，说，“斐身体很弱，不可能有这种身手。”
“斐”没有说话。下一秒，她的周身暗元素涌动，她单薄的身型也随之渐渐拔高，最后变为了刚才的那个精瘦男子。
暗影魔法“化形”！
这个男人用“化形”伪装成了斐的样子！
可为什么？为了骗我接近然后好杀了我吗？有必要吗？！趁我睡着时直接动手就好了啊！
“……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呢？”虽然心中极其动摇，但夏茵却并没有将之表现出来，反而是镇定的问，“你把她怎么样了？”
同时，一阵细微的气流悄悄吹起，从夏茵腰带上别着的小药瓶中将那曾经放倒了斐的药粉偷偷的送了出来。
无声咏唱。
夏茵想如先前对付斐时那样，用言语吸引眼前男人的注意力，而后用药物出其不意的将之放倒。
然而眼前的男人丝毫没有要和她废话的意思，右手握匕卡住夏茵的颈脖不放，左手紧接着便贴上了夏茵的小腹。
“唔！”
夏茵闷哼一声，被迫解除了悄悄释放的魔法。
原因很简单——男人通过直接的肢体接触向她的身体中注入了大量无拘的魔力，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扰乱了她的魔力运行！
设法近身后瞬间剥夺施法能力，思路清晰行动果断，这个刺客此时的行为堪称刺杀魔法师的教科书！
一般来说，一名魔法师若是被逼到如此境地那多半就已是死路一条——但好在夏茵并不只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师。
要知道，她的老师西维尔除了是一名顶尖的魔法师之外，更是大陆最强的刺客。
身为他的学生，夏茵又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呢？
就在发出闷哼的同时，夏茵硬是顶着体内的痛感突然探手摁开了男人的肘窝，另一只手顺势按在男人持刀手的掌根处猛的向上一推，在眨眼之间便控制住了男人的持刀手并将匕首反推到了男人的后颈处！
三角锁反擒拿！
但这仅仅只是将死势化为了劣势而已。夏茵很清楚自己身为非身体强化类职业的女性与身为刺客的男子之间必然有着体能上的差距，若是不能瞬间解决战斗，待男子反应过来后自己大概率会在近身搏斗中落入下风。
于是夏茵骤然发力，想趁男子手臂被拉拽重心不稳之时一鼓作气将之撂倒在地！
但男子的反应出人意料的快，在将要被夏茵撂倒的一瞬间竟将腿向后拉成一个弓步，凭借自己的身体力量硬生生稳住了身型，顶住了夏茵的撂摔！
还未等夏茵有所反应，稳住身型的男子就已探出另一只手猛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这下就轮到夏茵情况不妙了——她确实制住了男子的持刀手，但也已经将自己的两只手用了出去。
若是放手去应对男子的锁喉就要面对他的匕首，若不放手迟早要被生生掐死！
被制住武器依然可以依靠肢体取人性命，刺客全身上下都是凶器这话真不是说着玩的。
但还是那句话，夏茵是大陆第一刺客的学生。
她身上的凶器也多得是！
“！”
男人闷哼一声，一只脚突然站立不稳。定睛一看，夏茵的鞋尖处竟弹出了一把利刺，夏茵正是用它在男子的脚腕上划了一刀！
这一刀阴狠，但也有效的破坏了男子的下盘。夏茵也丝毫不给男子反应的时间，脑袋一仰挣开男子的手，抓住其重心不稳的空隙又是一记撂摔！
碰！
随着一声闷响，男子被夏茵摔倒在地，手中匕首也被夏茵反过来抵在了心口。
“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在哪？！”夏茵厉声呵问。
男人沉默。
“快说！”夏茵有些着急，“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噗。”
一声熟悉的轻笑传来，夏茵不由得一愣。
那是斐的笑声。
就在这时，另一道熟悉的男声自夏茵身下传来——
“在控制敌人的时候可一刻都不能分心啊。”
啊？老师的……
夏茵还没反应过来呢，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摁倒在地上了。
定眼一看，把她摁倒在地的竟然是西维尔，而刚才那个男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被一个女生撂倒。”周围的环境一阵扭曲，而后斐的身影自一棵大树后显现而出，“丢人。”
“我是个老师，”西维尔呵呵笑道，“教出来的学生如果连这种程度都应对不了那才丢人。”
“……啊啊啊啊啊！”夏茵在草地上宕机了好一会才想明白是个啥情况，气急大叫道，“你们两个合伙耍我！”
“这不叫耍，这叫突击测试。”西维尔把夏茵拉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就临场应对来说还不错，算合格了。”
“唔唔唔！！！”夏茵气得鼓起了脸，却啥也说不出来。
“不过在整体层面就漏洞百出了。”西维尔的话锋突然一转，严肃的问，“你为什么敢只放个哨戒之风就睡大觉的？”
“啊，我……”夏茵一噎，支支吾吾半天后才小声的说，“出迷宫之后我用探测魔法探测过周围，周围没活物……”
言下之意就是“周围都没有人，我放个哨戒之风警戒就已经足够了”。
“前阵子我去找骑士王时，一直到骑士王座前都没人发现我。”
格伦维特圣骑士团总部位于格伦维特教国的首都圣城艾尔，骑士王座更是位于总部中央，从外界抵达那里要途径无数的关卡，路途上的警戒类魔法可谓数不胜数。
更重要的是，在进入总部之后还要面对常时驻扎在其中的圣骑士们的强大感知。
西维尔的言下之意便是真正的行家连那种戒备都骗得过去，你那点警戒和探测算什么？
“又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厉害……”夏茵小声嘀咕。
“但要对付你也不需要我这么厉害的人。”西维尔说完，扭头对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侧，正俯身为自己治疗脚伤的斐说道，“谢谢。”
“你这么厉害的人不还是被一个小女生给划了脚？”斐没有回应西维尔的感谢，反而是揶揄道。
“我得承认我有点太放松了。”西维尔坦然的说，“面对夏茵我实在不大下得去狠手。”
“那我还得谢谢你咯。”夏茵撇嘴。
虽然嘴上似乎有些不服气，但夏茵其实心里知道西维尔刚才确实是给她放了很大水的。
如果来真的，以西维尔那追求高效的风格她应该会直接睡死过去，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破事。
“然后还有，”西维尔接着问，“我告诉过你，遇上刺客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释放什么魔法？”
“呃！”夏茵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情急之下到底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
刺客，乃潜于黑暗，行刺杀之事之人，一个合格的刺客可以用“黑暗”，也就是暗元素做到“伪装”“反侦查”“制造幻境”“削弱敌人”等一系列事情。
可以说，暗元素其实才是刺客们最强大的武器。
也因此在与刺客作战时，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卸掉、至少也得是限制住他们的这把武器——利用克制暗影魔法的光魔法。
从这也能看出来西维尔刚才确实放水了。方才夏茵并没有对他的暗影魔法做出任何限制，但他全程除了用来伪装自己以及现场外就再也没有使用过它，相当于是自己放弃了自己最强大的武器。
但若是换个真正的刺客过来，夏茵这种不对暗影魔法做任何应对的行为是一定会吃大亏……甚至是会送命的。
“我下次会注意的……”夏茵抿了抿唇，小声说。
“好，”西维尔见状伸出手揉了揉夏茵的小脑袋，笑道，“我相信你。”
“嗯……”
“我补充一点。”一旁的斐突然开口，“以后在地底迷宫里不要乱用那种大范围杀伤魔法。”
“这次是运气好碰上一个构造比较坚固的迷宫，要是换个不那么坚固的，你那样闹我们绝对会被活埋在地底下。”
“我……”夏茵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斐说的是对的。
“好了好了，没人会不犯错。”西维尔见夏茵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低落，轻笑一声，安慰道，“做好总结，争取下次能做得更好就行了。”
“……好。”夏茵轻声应道。
“斐，你也是。”西维尔转头看向斐，说，“说话不要那么直接，很容易伤人。”
“你伤我还浅吗？”斐冷冷的反问。
“但夏茵可没对你做过什么。”西维尔神色平静，“要说的话，是你伤她比较多。”
斐沉默，片刻后默然转身，独自一人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老师，”看着斐离去的背影，夏茵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好像……说得比她还要直接。”
西维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她一直那样和你说话你不难受吗？”
“……有一点。”
“那就必须和她说清楚。”西维尔说，“这是段很遥远的旅程，若是在路上一直这样一点点的积累不满，那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到那时就难以挽回了。”
“所以必须和斐把这件事说清楚。她能不能改掉另说，但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指出来。”西维尔看向夏茵，说，“这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们这个团队。”
夏茵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倒不是因为夏茵做得有多难吃，相反这烤肉火候正好——牛脂与肉品完美相融，一口下去味蕾立即被油香唤醒；下一秒，肉中被紧锁住的浓郁肉汁便铺散而开，与油香纠缠在一起，轻而易举的就征服了斐所有的味蕾。
好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斐确实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烤肉很好吃。哪怕她自小就对肉类不怎么感冒，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烤肉非常好吃。
只是这话她不可能对夏茵说出口。所以哪怕确实觉得很好吃她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
但这样的手艺，多少还是让她对夏茵多了一些关注。
这一关注，就把斐搞楞了。
与她斯斯文文淑淑女女的吃相正好相反，夏茵的吃相完全可以用“风卷残云”四字形容。只是斐品味完这一小口烤肉的功夫夏茵的面前就多了三根空荡荡的签子；而她本人此时两手上正各自拿着一串冒着热气的烤肉，其中一串正被她咬在嘴中，呃……啃食着？
津津之有味，神情之专注，似乎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白净的小脸上沾染了油污。
“……你真的是王女吗？”斐忍不住开口。
“啊？”夏茵一脸茫然的抬起头，脸上的油渍反射阳光，晃到了斐的眼睛。
“啧……”斐眯了眯眼，接着说，“王女代表着国家的形象，你这吃相你觉得合适吗？”
“……害，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夏茵愣了愣，哑然笑道，“这几天看书的时候看到一句神州谚语，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比喻说人在不同的情境下要有不同的应对。”
“所以，需要我摆出王女身份的场合我当然会用配套的礼仪啦。但我说实话，我很不喜欢那样。”夏茵挥了挥手中的烤肉，“套着个模板说话，见人就得得体微笑，不开心了也得顾及体面……跟演戏一样，好累的。”
“这是作为王族的礼仪。”斐皱眉，“不是演戏。”
“阶酒西我喝里嘚茶别了(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了)。”夏茵啃了口烤肉，“你嗒笑就是公猪嘛(你打小就是公主嘛)。”
“我呢，我就是个玩了十多年，然后被突然抬上这个位置的野丫头罢了。”夏茵咽下烤肉，笑道，“真的哦。我还只是地方领主家的小姐时可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经常是有想法就直接跑到各种地方去疯玩的咧。那阵子父亲都直接叫我野丫头呢。”
“直到六年前我被抬上了王女的位置，我才不得已重视起礼仪的学习，以做好王女该做的事。”夏茵接着说，“说到底，这个身份对我这个野丫头来说更像是个工作吧。一个我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但必须要去做的工作。”
“所以，我没法像你那样把那些行为准则当做理所当然的‘礼仪’，对不起啦。”
“你……”斐顿了顿，生生把下意识想说的“你没必要道歉”给憋了回去，硬板着脸接了句：“最好在该工作的时候真的能做好。”
“安啦安啦，我怎么说也当了六年王女了，”夏茵颇为自信，“这点业务能力还是有的，你放心好了！”
“欸，等等？”夏茵突然发觉了什么，“你这是在关心我嘛？”
“……自我意识过剩。”斐一怔，沉默片刻后别开头，颇为不自然的回了一句。
“噫！你这个反应好少女！！好可爱！！！”
“你神经病啊？！”
自加入旅行队伍之后，斐第一次对夏茵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
呼……
斐摸了摸自己微微有些鼓起的肚子，轻出口气。
第一次吃肉吃这么饱……
想着，她看向了身边的夏茵。
夏茵吃得比她快很多，很早就已经把自己的那份烤肉吃完了。吃完之后她放了个B级中阶风魔法“哨戒之风”以警戒四周，而后伸个懒腰，竟是拉过一旁的担架倒头就睡！
待斐吃完之时她已是酣然入梦，嘴角还流着丝丝若有若无的哈喇子……想必这场梦非常的美味。
看着熟睡的夏茵，斐有些无语。
吃了就睡……怎么和猪一样的。
……
犹豫片刻，斐悄悄上前，轻轻戳了戳夏茵的脸颊。
“唔……别……”夏茵微微皱眉，嘟囔着，“别、别打扰我……我要吃……”
……噗。
看着夏茵在睡梦中别扭的表情，斐突然笑了。
确实只是个野丫头呢。
……还挺可爱的。
……
西维尔架着马车，缓缓行在返程的路上。
奥马尔为了让拉车的马儿屈服确实是下了狠手，把两匹马都抽出了不轻的伤，搞得它俩现在走一段距离就得休息一下。
西维尔看着心疼也就任它们慢慢走，以至于走了好一阵子才来到了迷宫入口附近。
嗯？
“吁。”西维尔突然一拉缰绳，一把拉停了马车。
而后他眼中泛起一抹猩红，天地间的元素便在他的眼中具现而出。
在马车前方，土、水、火、雷，甚至是光、暗、空间这些上位元素的运行都很正常，唯独风元素的运行有些不对——它们竟是在固定的线路上徘徊着，看起来就像是在巡逻一样。
要知道在所有的元素之中，最为无拘，最为摸不着行动轨迹的元素便是风元素。哪怕是在风和日丽的时候，风元素的行动也只是变得“相对缓慢”，但行动的轨迹依旧是随机、难以琢磨的，这也是风元素难以操控的根本原因。
如今它们的行动轨迹竟如此规律，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用魔法人为的为它们规划了路线，以达成某种目的。
元素密度不变，运行速度不变，这个魔法并没有攻击性……是侦测警戒类魔法。
风元素警戒魔法……是“哨戒之风”吧。夏茵那丫头最喜欢用的。
看来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保险起见还是确认一下吧。
西维尔心念一动，一道微弱的气流便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正是夏茵也用过的觅踪魔法“寻息之风”，专门用以搜寻范围内活物的魔法。
但西维尔并没有咏唱。
很久以前艾伦考威尔大陆上的人们就发现，越为高级，越为强大的魔法，正常咏唱的咏唱词就越长；这意味着魔法越强，施术所需的时间越长。
这样的理念一度掀起了魔法师们追逐咏唱词长度的风潮——直到一位无名的流浪法师来到了协会总部，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发一言便释放出了S级火元素大魔法“业火红莲”。
那恐怖的魔法在顷刻间便摧毁了富丽堂皇的协会总部，也摧毁了魔法师们的认知。
自那之后魔法师们才意识到，原来长时间的咏唱并不是强大的象征，反而是一种负担，这才开始转变思路，开始研究如何缩短释放魔法所需的咏唱时间。
经过长时间的研究以及实践，魔法师们确认了了一个足以颠覆所谓“常识”的事实——用人类语言所构建的咏唱词其实并不能影响到使用魔法所需的元素们，因为它们根本就不能理解人类的语言。
这意味着施法时魔法师们所念的一大串咏唱词，其实是在对牛弹琴。
这么说来咏唱似乎变得毫无意义。可若是如此，问题又出现了——虽说那位无名的魔法师证明了就算不咏唱也能释放强大的魔法，可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其它人若是离了咏唱，甚至是连魔法都无法释放的。
为何如此？
就在全大陆的魔法师都对此问题束手无策之时，那位神秘的流浪法师又出现了。
他来到了新建的魔法师协会总部。这次他没再出手，却做出了另一件震惊全大陆的事——他向当时位于总部的所有魔法师传授了“减少咏唱时间”的要领。
不求任何回报。
那要领其实很简单——能影响元素的东西其实根本上只有一个，那就是蕴含于魔力中的“意志”。咏唱这一行为本质上是对魔法师潜意识的一种引导，就像背书时大声读出来会比默读效率更高那样，通过咏唱这一行为来引导魔法师的“意志”向魔力中流动，从而达到与元素沟通的目的。
哪怕是“君主咏唱”也不例外。
也就是说减少咏唱时间、提高释放魔法速度的核心并不在“物质”层面上，而是在“精神”层面上。只要锻炼意志与魔力的协调能力，就能减少咏唱所需的时间甚至直接省略咏唱。
真理就是如此简单，简单到往往只需只需换个方向便可以看到它。
但在此之前魔法师们却执着于魔法，从未对自身有过丝毫探索。若是没有那神秘法师的慷慨传授，这群自诩智者的愚者们还不知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迷失多久。
得益于神秘法师的无私分享，魔法师们的施法时间得以大幅缩短。这一情况极其显著的提高了魔法师这一职业的实战价值，让原本只能作为辅助人员的魔法师们拥有了成为主要战力的能力，因此，大陆上几乎所有国家的整体作战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这才在之后那场整个大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魔族入侵中以极其恐怖的战损勉强取得了胜利。
若是没有解放魔法师们的力量……魔族大军的铁蹄恐怕已将大陆践踏殆尽了吧？
想明白了这点的人们立即感到了无尽的后怕，随即立即为那位神秘的，可以说拯救了所有人类的法师冠以了神圣的“先知”之名。
哪怕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哪怕他曾不发一言就毁灭了魔法师协会总部，杀死了其中大部分的人。
同时，“缩短咏唱的能力”也正式代替了“咏唱能力”，成为了考察一个魔法师水平的重要指标。
但缩短咏唱这件事说着容易做起来难。每将咏唱词缩短一个语句后，进一步缩短的难度都会呈指数级增长。若是到了最后的那几个音节，消除的难度则直接可以用“登天”二字形容。哪怕是大陆上仅有百余位的A阶魔法师，大部分也只能做到将D阶及以下魔法的咏唱完全消除。
甚至是夏茵这样一位年仅18岁就已经通过了A阶高级魔法师考核的，全大陆公认的魔法天才，她所能使用的的、无需咏唱瞬时发动的魔法最高也只是C阶中级，再往上一个小等级的C阶高级魔法便是她如今的瓶颈——就比如这个“寻息之风”，她虽然可以将它的咏唱压缩成“寻息”两个音节，但却一直无法做到将这最后两个音节也省略掉。
但西维尔可以，而且不费吹灰之力。甚至给人一种哪怕是B级魔法他也能无咏唱瞬发的感觉。
很快，寻息之风便为西维尔带回了他所需的情报——方圆千米内只有两个活物，而且从对空气的消耗量上看，是两个人类女性。
应该没差了。
西维尔想着，翻身下车，在马车周边布置了一个防御魔法后径直走入了“哨戒之风”的警戒范围。
而不出意料，哨戒之风并未对他的进入产生反应——风元素们将西维尔识别为了友方。
这说明这个魔法确实为夏茵所释放。
在确认这个情况之后，西维尔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我不在的时候也知道警惕四周，还不错。
但当他逐渐深入、真的看到两位女孩时，他笑不出来了。
只见夏茵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担架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呼呼大睡；斐相对注意形象很多，但此时也已经蜷缩起身体，低头靠在一旁的树干上睡着了。
还不错个头！哨戒之风又不是什么非常高级的魔法，只要被发现那就能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避开，万一有个有点本事又不怀好意的人进来了这两个妮子睡这么香不得遭殃？！
真的是……唉，算了。
西维尔叹了口气，苦笑。
她两下迷宫消耗不小，就先让她们睡会吧……有什么事情都等她两睡醒了再说。
而且……
西维尔看向火堆旁的签子。
她两能睡一起也挺难得的。
……
斐缓缓睁开双眼。
她作为一名精神系魔法师，精神力强大的同时恢复速度也很快，因此她所需的睡眠时间向来很短。
她刚睁开眼便看到了坐在火堆旁的西维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西维尔便扭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斐一愣，虽然不知原因但还是按照西维尔的要求把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而她也很快就明白了西维尔的用意——不要吵到夏茵睡觉。
是的，那睡着后像只小猪的女孩此时还在酣睡。
西维尔轻笑一声，悄然起身，静步走到斐身边，附身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斐先是一愣，沉默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
“呜啊——”
夏茵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而后又缩起了身体，准备再眯一小会。
拜托，睡醒之后的回笼小眠是真的很舒服唉。
就在这时——
“救……”
嗯……救什么呀……
唔……这好像是斐的声音……
救……她哪会和我说这个字咧……
……
……
……等等？不对！！！
夏茵一惊，连忙蹦起身。
映入她眼帘的是倒在离她不远的草地上、满身伤痕已经无法行动的斐。在她身后，一个浑身被黑暗包裹的精瘦青年旋转着手中的匕首，目光凝视着斐的背心——这是想在下一击直接要了斐的命！
他是个刺客！他用暗影魔法避开了夏茵的警戒魔法，前来对二人行刺！
“住手！”夏茵大叫一声，把手往地面上一摁！
一道魔法阵瞬间在斐与男人的脚下展开，而后两人脚下的地面轰然向两边翻开，拉开了两人之间距离的同时也在他们之间树立起了两道岩石屏障。
“斐！”夏茵立即跑到斐身边想要将她保护起来。但当她伸出手试图触碰斐时，眼前的斐却突然暴起，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自地上窜起，在夏茵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将手中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什么？！！
夏茵大惊失色，却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此时已经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割出了一道血痕。若是她敢乱动哪怕一下，眼前的“斐”都会让她人头落地！
“……现出你的真身。”夏茵轻吸一口气，说，“斐身体很弱，不可能有这种身手。”
“斐”没有说话。下一秒，她的周身暗元素涌动，她单薄的身型也随之渐渐拔高，最后变为了刚才的那个精瘦男子。
暗影魔法“化形”！
这个男人用“化形”伪装成了斐的样子！
可为什么？为了骗我接近然后好杀了我吗？有必要吗？！趁我睡着时直接动手就好了啊！
“……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呢？”虽然心中极其动摇，但夏茵却并没有将之表现出来，反而是镇定的问，“你把她怎么样了？”
同时，一阵细微的气流悄悄吹起，从夏茵腰带上别着的小药瓶中将那曾经放倒了斐的药粉偷偷的送了出来。
无声咏唱。
夏茵想如先前对付斐时那样，用言语吸引眼前男人的注意力，而后用药物出其不意的将之放倒。
然而眼前的男人丝毫没有要和她废话的意思，右手握匕卡住夏茵的颈脖不放，左手紧接着便贴上了夏茵的小腹。
“唔！”
夏茵闷哼一声，被迫解除了悄悄释放的魔法。
原因很简单——男人通过直接的肢体接触向她的身体中注入了大量无拘的魔力，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扰乱了她的魔力运行！
设法近身后瞬间剥夺施法能力，思路清晰行动果断，这个刺客此时的行为堪称刺杀魔法师的教科书！
一般来说，一名魔法师若是被逼到如此境地那多半就已是死路一条——但好在夏茵并不只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师。
要知道，她的老师西维尔除了是一名顶尖的魔法师之外，更是大陆最强的刺客。
身为他的学生，夏茵又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呢？
就在发出闷哼的同时，夏茵硬是顶着体内的痛感突然探手摁开了男人的肘窝，另一只手顺势按在男人持刀手的掌根处猛的向上一推，在眨眼之间便控制住了男人的持刀手并将匕首反推到了男人的后颈处！
三角锁反擒拿！
但这仅仅只是将死势化为了劣势而已。夏茵很清楚自己身为非身体强化类职业的女性与身为刺客的男子之间必然有着体能上的差距，若是不能瞬间解决战斗，待男子反应过来后自己大概率会在近身搏斗中落入下风。
于是夏茵骤然发力，想趁男子手臂被拉拽重心不稳之时一鼓作气将之撂倒在地！
但男子的反应出人意料的快，在将要被夏茵撂倒的一瞬间竟将腿向后拉成一个弓步，凭借自己的身体力量硬生生稳住了身型，顶住了夏茵的撂摔！
还未等夏茵有所反应，稳住身型的男子就已探出另一只手猛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这下就轮到夏茵情况不妙了——她确实制住了男子的持刀手，但也已经将自己的两只手用了出去。
若是放手去应对男子的锁喉就要面对他的匕首，若不放手迟早要被生生掐死！
被制住武器依然可以依靠肢体取人性命，刺客全身上下都是凶器这话真不是说着玩的。
但还是那句话，夏茵是大陆第一刺客的学生。
她身上的凶器也多得是！
“！”
男人闷哼一声，一只脚突然站立不稳。定睛一看，夏茵的鞋尖处竟弹出了一把利刺，夏茵正是用它在男子的脚腕上划了一刀！
这一刀阴狠，但也有效的破坏了男子的下盘。夏茵也丝毫不给男子反应的时间，脑袋一仰挣开男子的手，抓住其重心不稳的空隙又是一记撂摔！
碰！
随着一声闷响，男子被夏茵摔倒在地，手中匕首也被夏茵反过来抵在了心口。
“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在哪？！”夏茵厉声呵问。
男人沉默。
“快说！”夏茵有些着急，“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噗。”
一声熟悉的轻笑传来，夏茵不由得一愣。
那是斐的笑声。
就在这时，另一道熟悉的男声自夏茵身下传来——
“在控制敌人的时候可一刻都不能分心啊。”
啊？老师的……
夏茵还没反应过来呢，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摁倒在地上了。
定眼一看，把她摁倒在地的竟然是西维尔，而刚才那个男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被一个女生撂倒。”周围的环境一阵扭曲，而后斐的身影自一棵大树后显现而出，“丢人。”
“我是个老师，”西维尔呵呵笑道，“教出来的学生如果连这种程度都应对不了那才丢人。”
“……啊啊啊啊啊！”夏茵在草地上宕机了好一会才想明白是个啥情况，气急大叫道，“你们两个合伙耍我！”
“这不叫耍，这叫突击测试。”西维尔把夏茵拉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就临场应对来说还不错，算合格了。”
“唔唔唔！！！”夏茵气得鼓起了脸，却啥也说不出来。
“不过在整体层面就漏洞百出了。”西维尔的话锋突然一转，严肃的问，“你为什么敢只放个哨戒之风就睡大觉的？”
“啊，我……”夏茵一噎，支支吾吾半天后才小声的说，“出迷宫之后我用探测魔法探测过周围，周围没活物……”
言下之意就是“周围都没有人，我放个哨戒之风警戒就已经足够了”。
“前阵子我去找骑士王时，一直到骑士王座前都没人发现我。”
格伦维特圣骑士团总部位于格伦维特教国的首都圣城艾尔，骑士王座更是位于总部中央，从外界抵达那里要途径无数的关卡，路途上的警戒类魔法可谓数不胜数。
更重要的是，在进入总部之后还要面对常时驻扎在其中的圣骑士们的强大感知。
西维尔的言下之意便是真正的行家连那种戒备都骗得过去，你那点警戒和探测算什么？
“又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厉害……”夏茵小声嘀咕。
“但要对付你也不需要我这么厉害的人。”西维尔说完，扭头对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侧，正俯身为自己治疗脚伤的斐说道，“谢谢。”
“你这么厉害的人不还是被一个小女生给划了脚？”斐没有回应西维尔的感谢，反而是揶揄道。
“我得承认我有点太放松了。”西维尔坦然的说，“面对夏茵我实在不大下得去狠手。”
“那我还得谢谢你咯。”夏茵撇嘴。
虽然嘴上似乎有些不服气，但夏茵其实心里知道西维尔刚才确实是给她放了很大水的。
如果来真的，以西维尔那追求高效的风格她应该会直接睡死过去，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破事。
“然后还有，”西维尔接着问，“我告诉过你，遇上刺客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释放什么魔法？”
“呃！”夏茵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情急之下到底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
刺客，乃潜于黑暗，行刺杀之事之人，一个合格的刺客可以用“黑暗”，也就是暗元素做到“伪装”“反侦查”“制造幻境”“削弱敌人”等一系列事情。
可以说，暗元素其实才是刺客们最强大的武器。
也因此在与刺客作战时，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卸掉、至少也得是限制住他们的这把武器——利用克制暗影魔法的光魔法。
从这也能看出来西维尔刚才确实放水了。方才夏茵并没有对他的暗影魔法做出任何限制，但他全程除了用来伪装自己以及现场外就再也没有使用过它，相当于是自己放弃了自己最强大的武器。
但若是换个真正的刺客过来，夏茵这种不对暗影魔法做任何应对的行为是一定会吃大亏……甚至是会送命的。
“我下次会注意的……”夏茵抿了抿唇，小声说。
“好，”西维尔见状伸出手揉了揉夏茵的小脑袋，笑道，“我相信你。”
“嗯……”
“我补充一点。”一旁的斐突然开口，“以后在地底迷宫里不要乱用那种大范围杀伤魔法。”
“这次是运气好碰上一个构造比较坚固的迷宫，要是换个不那么坚固的，你那样闹我们绝对会被活埋在地底下。”
“我……”夏茵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斐说的是对的。
“好了好了，没人会不犯错。”西维尔见夏茵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低落，轻笑一声，安慰道，“做好总结，争取下次能做得更好就行了。”
“……好。”夏茵轻声应道。
“斐，你也是。”西维尔转头看向斐，说，“说话不要那么直接，很容易伤人。”
“你伤我还浅吗？”斐冷冷的反问。
“但夏茵可没对你做过什么。”西维尔神色平静，“要说的话，是你伤她比较多。”
斐沉默，片刻后默然转身，独自一人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老师，”看着斐离去的背影，夏茵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好像……说得比她还要直接。”
西维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她一直那样和你说话你不难受吗？”
“……有一点。”
“那就必须和她说清楚。”西维尔说，“这是段很遥远的旅程，若是在路上一直这样一点点的积累不满，那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到那时就难以挽回了。”
“所以必须和斐把这件事说清楚。她能不能改掉另说，但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指出来。”西维尔看向夏茵，说，“这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们这个团队。”
夏茵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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