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十一·夏茵的应变
扣扣扣。
夏茵敲响了分会长办公室的木门。
据协会工作人员所说，冒险者等级考核的相关文件最后都需要考核地点的冒险者协会负责人进行确认，也就是说奥布里此时大概率就在此处。
“请进。”奥布里的声音传来。
“打扰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夏茵便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部并不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物，唯二比较引人瞩目的便是立在左右两边的两个长书架。书架上垒放着各式书籍、文件，数量繁多却并不凌乱，每种类型的文件都被相应的索引标注而出。看得出来，整理这些文件的一定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房间的尽头是一扇落地窗，窗前摆放着一张简约的办公桌。一个面容硬朗的中年人正坐在桌前低头翻阅文件，奥布里则在他身旁负手而立，耐心的等待着。
“看来你和你老师学到了不少。”奥布里转头看向夏茵，先是一怔，而后微笑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夏茵此时的发色并不是他先前在观赛包厢时所见到的、如雪般的纯白，而是淡淡的棕色，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棕色。
那诺米斯特王室标志性的、想染也染不出的发色在离开包厢后就被夏茵刻意隐藏起来了。虽然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因姣好的容貌而引人注目，但至少不会再出现那种一看到她就联想到当朝王室的情况。
“你是？”男人听到奥布里的发言，抬起头看向夏茵，眉头一皱，问道。
“她是这位考生的同伴。”还没等夏茵说话呢，奥布里就先开口了，“应该是来问手续进度的吧？”
边说着，他还边向夏茵使了个眼色。
夏茵何其聪明，一瞬间便反应过来奥布里这是为了将男人的注意力从她的身份上移走，当即便点点头，应和道：“是的，我老师叫我来看看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男人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奥布里，“先知冕下，我相信您的为人，但这个女孩的履历一片空白，甚至连姓氏都没有只有一个名字。把这样一份文件交上去，你我之后都会有舞弊的嫌疑啊。”
夏茵闻言，无奈一笑。
她父亲，也就是国王不是没给斐准备过身份，但她倔得很，甚至将这种当朝王室给的身份视作是一种侮辱，死活不肯接受。
可她原本的身份又不能用。她只要顶着“撒诺尔”的姓氏在外面晃两圈，不出一天就会被全国通缉，到时候哪怕是国王都不能再保她。
最后在西维尔的再三劝说下，她才勉强同意在外隐去“撒诺尔”这一姓氏，只以斐这个名字示人。
这在日常交流中还好说，只报名字不报姓氏的人多了去了，但当碰上这种要落实到书面文件上的事情时，问题就来了。
而从奥布里那有些为难的脸色上看，这种程序上的问题他也不好解决。
“……会长先生。”夏茵思索片刻，走到办公桌前，“请您看看这个。”
说完，自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徽章，放在了会长面前。
“这是……第一王女的徽记？”会长确认了徽章上的特殊魔法阵列后瞳孔一缩，抬头看向夏茵。
她此时已经解除了对发色的伪装，如冬雪般纯白的发丝散在身侧，洁净，无暇。
“……冒犯一下。”会长一惊，猛地起身，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说着，抬手在夏茵身前展开了一个魔法阵。
这个魔法阵所代表的魔法夏茵认得——驱散术。
会长是在确认她是不是还在使用伪装类魔法。
在被魔法阵焕出的光芒照射过后，夏茵身上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会长见状这才散去法阵，躬身就欲行礼。
“别别别！”夏茵赶忙制止了会长，“您忘了吗？诺米斯特王家宣言礼仪篇第6条第2款，国民碰上以个人身份外出的王室成员时不可行礼！虽然行了您也不会真的有罪，但我要受了您的礼父王知道了是要罚我的！！”
“……对啊。”会长一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歉然笑笑，“抱歉殿下，这是在前朝的旧习惯，这些年一直没机会新王室打交道，就没刻意去改……真的很抱歉。”
“没事没事。”夏茵摆摆双手，微笑道。
“那么殿下，您刚才一直隐藏着身份，此时又突然亮出。”会长拿起斐的考核文件，问道，“是为了这位女孩吗？”
“是的。”夏茵点点头，“她是……王室密卫，是我此次私下出行的安保负责人之一，身份需要保密，还请您通融一下。”
不愧是大陆第一刺客的学生，骗人的鬼话张口就来。
“是吗……抱歉殿下，请恕我问一个问题。”会长思索片刻，抬头盯住夏茵的眼睛。
“请说。”夏茵表现得很是坦荡。
“据我所知，王家密卫的真实身份会进行保密，但相应的也会准备很多套不同的假身份以应对不同的任务。”会长盯着夏茵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按理来说您的这位密卫也完全可以根据现在的情况拿出一套假身份，可为什么她没有这么做呢？”
完全没被夏茵的身份吓到，发言直指问题的核心，男人不愧分会长的身份，心理素质与逻辑能力都极其优秀。
对此夏茵的应对也极其简单，面不改色，微笑应答——
“行动机密，无可奉告。”
上位者的无赖招数，简单，却又无解。
“……我明白了。”会长沉默片刻，坐回椅子，在文件上盖下了自己的印章。
面对这种情况他要继续纠缠那就是不给夏茵面子。虽然此时她嘴上说是在以个人名义进行活动，但只要是个脑子健全的人就不会把这话当真。
毕竟人家都把王女徽记摆人面前了。
分会长不是傻子，他没道理因为这点小事和当朝王女闹不愉快。
更何况此时有了夏茵出面担保，这份晋升文件哪怕真出了问题也问责不到他的头上，如此，他就更没理由继续在这事上纠缠了。
“谢谢您。”夏茵微笑，伸手在文件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而后再次施展伪装魔法将发色伪装成了那朴实的淡棕，“我此次是奉命私下出行，并不希望过多人知道我的行踪，还请您不要将见到我的事外传呢。”
“了解。”
奥布里在一旁看着夏茵的处理，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
原本看她在包厢里那一惊一乍的表现，奥布里还觉得她就是个不成熟的小女孩，可她如今当机立断挺身而出的决策和干净利落的社交辞令又在时刻告诉奥布里她确实是一位王女，一位成熟的王女。
西维尔，你有个很有趣的学生啊。
身边还有个性格别扭的妹妹……
你的未来想必会很有意思。
“手续已经办好了。”会长合起斐的考核资料，说，“王女殿下，您现在带着您的……朋友，和先知冕下一同去受衔大厅领取A级冒险者的相关凭证以及装备即可。”
“辛苦了。”夏茵向着会长微微躬身，目光投向奥布里，得到了他的点头回应后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廊。
“先知冕下。”夏茵看向跟随她走出，刚把办公室门关上的奥布里，“我去叫老师他们，您直接去大厅坐着等我们就可以了。”
“不急。”奥布里微笑，“我想先和你聊聊。”
“呃？”夏茵一惊，神情中明显露出了欣喜之色，却又在下一瞬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要知道，现在在她面前的可是大陆最强大的魔法师，想得到他指点的魔法师甚至可以集结成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
为什么？因为但凡有幸被他指点过的魔法师，无一例外的都成为了A级以上的强大存在！
这还只是指点而已。相传如今的魔法师协会会长、七位S级魔法师中排名第二的大法师米兰尼·帕诺米女士曾经因某些问题而卡在B级许久无法长进。而在一次与先知的彻夜长谈后她有如醍醐灌顶，实力突飞猛进，仅用了不到两年时间便达到了S级的水准，并在万众瞩目之中以绝对的实力强势镇压并封印了突然从地脉中苏醒的、拥有“太古龙王”直系血脉的“黑蚀龙王”兹德内克，阻止了一场可能导致半块大陆生态崩溃的灾害，自此成为大陆人人敬仰的英雄。
她能取得这般成就大部分当然要归功于她自身的天赋与努力，但不可否认的是，先知那名为“聊天”的教导也一定在其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所以，当先知提出想要和一个人“聊天”时，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
可现在夏茵虽然没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事实上她现在激动得要死，心中甚至涌出了一种想叫出来的冲动。
但她却将这冲动硬生生摁下，没有将之表现出来。
原因很简单，她不想在奥布里面前展示自己的真实想法。
因为刚才西维尔曾告诫她，奥布里这人可以认识，但不能深交。
而对于西维尔夏茵向来都是抱着绝对的信任，哪怕西维尔并没有告诉她要这么做的原因，她也依旧会照做。
她相信西维尔一定不会对她不利。
但能和先知交流这件事的诱惑实在太大，真要拒绝的话，夏茵一时也说不出口。
就卡在这了。
……西维尔，你对我严防死守就算了，就连学生都不打算让我过多接触吗？
奥布里见夏茵这副犹豫的样子，心里也大概猜出了是个什么情况。
他很清楚世界上不存在能对他的邀请无动于衷的魔法师，因为没有魔法师能拒绝他脑中的知识。
而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出夏茵是一位魔法师，还是一位天赋异禀的魔法师。这种人与魔法的链接更为紧密，也因此更不可能会拒绝他。
甚至别说拒绝了，连答应他们都得比谁更快！
可如今夏茵却对他表现出了极其暧昧的态度。再结合她与西维尔的关系，不难猜出她是受了谁的影响。
……倒也正常。
“既然为难，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奥布里轻笑一声，转而说道，“我还要去找西维尔，与你同路，既然如此，路上闲聊两句可行？”
“冕下说的什么话！”夏茵忙笑着回应，“能与您交谈是我的荣幸！”
“不必这么形式。”奥布里先迈开了步子，夏茵立即跟上，“我知道西维尔应该对你说了什么，对此也表示理解。”
“呃……”见想法被戳穿，夏茵不免有些尴尬，“谢谢您……”
“不用。他会这么对我很正常。”奥布里微笑，“毕竟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混蛋。”
夏茵的好奇心显然被他这番话给勾起来了，犹豫了片刻，她开口问道：“老师和您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是发生了一些事。”奥布里踏上台阶，平静的说，“不大愉快的事。”
“方便说一下是什么事吗？”见奥布里这么坦然，夏茵接着问道。
“西维尔没告诉你就说明他不想让你知道。”奥布里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和你多说什么。”
“……那不说具体的事，”夏茵想了想，问，“能告诉我老师为什么这么防备您吗？”
“可以。”奥布里轻描淡写的说，“七年前，他和他以前的同伴差点全死了。因为我。”
“？！”
夏茵的脚步顿住了。
“……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奥布里回过头，见到夏茵那戒备中夹杂着些许恐惧的眼神，无奈一笑，“你老师作为当事人对我的态度都没那么激烈呢。”
夏茵警惕的打量着奥布里，陷入了思考。
确实如奥布里所言，哪怕是西维尔这个当事人对他也只是有所防备而不是抱有敌意。
也就是说当初那件让西维尔和同伴们差点归西的事也只是让西维尔不得不防奥布里，而不是让他恨上了奥布里。
“……我突然知道为什么老师不愿意告诉我具体是什么事了。”夏茵松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想想就好复杂，还是魔法简单。”
“是啊，魔法可没有人心复杂。”奥布里笑了，继续向上走，“所以魔法也没有人心有趣。”
“那你现在比起魔法，更喜欢人心吗？”夏茵跟上，问。
连夏茵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下意识的不再对奥布里用尊称了。
“算是吧。”奥布里轻笑道，“我行走世间的一大动力就是去见识各种故事，品味各色人心呐。”
“品味人心……听起来好怪。”
“哈哈哈哈！不怪不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我这样从精神上品味人心的人，自然也会有从物理上品味人心的人啊。”
“噫……”夏茵的脸因嫌弃而扭曲，“好恶心……嘢？”
她的视线突然被上方的人影吸引了。
那是西维尔。他并没有待在原先的包间里，而是靠在护栏上，注视着面前的、另一间包间的门牌，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茵立即快步上楼，拍拍西维尔的肩膀：“老师，斐的手续办好啦！”
很不寻常的，以感知敏锐著称的西维尔被夏茵拍肩膀时竟浑身一颤，就像是被这一拍吓到了一样。
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夏茵的接近。
“你怎么了？”奥布里亦是皱着眉头上前，问，“这可不像你。”
“……刚刚在想事情。”西维尔似乎也被自己的低级失误惊到了，沉默片刻，起身说。
“什么事情能让你连别人大脚步近身这种低级错误都察觉不到？”
“有个自我中心的混蛋让我妹妹看了点东西，我在想怎么揍他一顿。”西维尔扭头盯住奥布里，神色颇为不善。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奥布里面不改色，甚至笑道。
西维尔没有再接他的话茬，转头向夏茵问道：“你刚刚是说手续已经办好了？”
夏茵点头。
“那就去拿东西。”西维尔说着，起身就欲敲响面前的房门。
“别着急嘛，”奥布里笑道，“我还有些事想和你说。”
“我不想听。”西维尔冷冷的回了他一句，敲响了房门，“斐，手续办好了。”
“别这么冷淡嘛，”奥布里不慌不忙，依旧笑道，“这件事你会很感兴趣的。”
“我对你说的所有话都不感兴趣。”
“如果是和混沌教团有关呢。”
……
“斐，手续办好了。”
昏暗的包间中，蜷缩在椅子上的斐听到西维尔的呼唤后轻轻甩了甩头，而后将桌上的橡皮泥收起，起身拉开帘子让阳光照入，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和衣装，然后又深吸了几口气，将有些茫然的眉眼重新拧成一副冰冷的样子，而后转身，开门。
打开门见到西维尔的一瞬间，她怔住了。
她这十多年来见到过年幼时自信到自负的西维尔，见到过柔声的为她念睡前故事的西维尔，见到过旅行归来后眉眼间满是风霜却依旧向她温柔微笑的西维尔，也见到过浑身沾染鲜血在她身前举剑良久，眼眸中满是挣扎之色的西维尔……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西维尔确实是她现在最为熟悉的那个人。
但如今，面前的这个青年却让她感到了陌生。
他低着头，沉默着。他那枯白色的头发垂下，遮掩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能从发丝的缝隙中隐约看到一双眼睛，一双燃烧着无穷恨意的眼睛。
斐一对上这双眼睛身体瞬间紧绷，随后便开始不受她控制的颤抖起来；心脏更是像被什么东西攒住了一般开始扑通扑通的狂响，仿佛下一秒就会破胸而逃。
她的身体在恐惧，恐惧着面前的青年。
“g……g、哥？”
斐的唇颤颤巍巍的，抖了好一会才抖出了这么个字。
“？！”
西维尔浑身一颤，猛一抬头见斐正满眼恐惧的立在自己身前，马上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转身快步走到奥布里身前，在夏茵惊诧的目光中举起了手——
啪！！！
“……气消了吗？”奥布里抚着脸上的巴掌印，微笑道。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群畜牲。”西维尔死死的盯着奥布里，眼中是令旁观的夏茵都感到胆寒的怒意。
“为什么不提？你难——”
“我他妈叫你闭嘴你耳朵聋了吗？！！！！！！！”
铮——
西维尔拔剑挥砍，带出的剑气竟将面前的奥布里拦腰斩断！！！
“啊啊啊啊？！！！”夏茵大惊失色。
“……好了好了，冷静点。”
随着奥布里那熟悉的声音传出，又一件令夏茵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被西维尔腰斩的奥布里竟化作了无数蓝光散在了空气中，而后空间一阵扭曲，另一个完好无损的奥布里从中走出，脸上还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微笑。
“介、遮、这是？！”夏茵惊得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魔法分身而已。”西维尔一抖剑锋，“这个混蛋从来不以真身示人。”
“啊？”夏茵人傻了。
那竟然是魔法分身？！刚刚和自己走了一路的奥布里竟然只是个魔法分身？！！！
可自己完全没能在他身上察觉到哪怕一丝魔法造物的痕迹啊？！
西维尔没去管陷入自我怀疑的夏茵，收剑入鞘，随后，奥布里身后的墙壁上浮现出了一道整齐的斩痕。
下一秒，整个楼道都开始沿着斩痕向下滑落。
西维尔这一剑竟把整层楼都顺带着斩开了！
“你就不怕有人在这些房间里吗？”奥布里眉头一挑，整个楼道便恢复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考核时可是我清的场。而且不是还有你这个伟大的先知在吗？”西维尔冷笑，“有你在还会死人？！”
“唉……听着西维尔，现在……”
“走了。”奥布里话还没说一半呢西维尔就已经牵起了斐的手，扭头对夏茵说出这两个字后便拉着妹妹下了楼。
“啊？好……”
“……”
夏茵立即屁颠屁颠的跟上。而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恢复过来，只是低着头默默的看着西维尔的大手，听话的被他牵着。
“你不想报仇吗？！”奥布里眉头一皱，喝道。
西维尔的身体微微顿了顿，但下一秒就又动了起来。
“老师……”夏茵攥着眉，有些担心的问，“你还好吧？”
她也是奥布里口中“报仇”所指代的事件的亲历者之一，也因此格外了解这件事对西维尔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我还好。”西维尔冷冷地说，“别理这傻逼，快去拿了凭证就走。”
“连向他们寻仇都不敢？懦夫。”
西维尔没有理会奥布里的挑衅，只是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命都不要也要救下你这种人，菲娜和艾伦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坏了！
夏茵心中暗道不好。
菲娜·撒诺尔，艾伦·撒诺尔，他们俩都是十年前与西维尔一同旅行的、最重要的同伴。西维尔甚至不顾他们低微甚至是卑贱的出身，为他们赋予了与自己一样的姓氏。
帝国皇室的姓氏。
而在半年前那场由混沌教团引发的惨烈事件中，艾伦为了让濒死的西维尔与同行的学生们能够安全撤离自愿留下断后。
最后撤离成功了，可他本人却……再也没能回来。
菲娜则是为了救回死线上徘徊的西维尔，将她那本就属于西维尔的一半生命奉还，随后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就连来世都不能再拥有。
他们两人的逝去是如今西维尔心中最大的痛，哪怕是斐都不敢随意在西维尔面前提起他们两人。
如今奥布里提起就算了，还是以这种贬低的方式提起，这下西维尔不爆就有鬼了！
“老……”
“师你别……该死！”
夏茵看着身前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的西维尔，不由得咬牙。
夏茵敲响了分会长办公室的木门。
据协会工作人员所说，冒险者等级考核的相关文件最后都需要考核地点的冒险者协会负责人进行确认，也就是说奥布里此时大概率就在此处。
“请进。”奥布里的声音传来。
“打扰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夏茵便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部并不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物，唯二比较引人瞩目的便是立在左右两边的两个长书架。书架上垒放着各式书籍、文件，数量繁多却并不凌乱，每种类型的文件都被相应的索引标注而出。看得出来，整理这些文件的一定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房间的尽头是一扇落地窗，窗前摆放着一张简约的办公桌。一个面容硬朗的中年人正坐在桌前低头翻阅文件，奥布里则在他身旁负手而立，耐心的等待着。
“看来你和你老师学到了不少。”奥布里转头看向夏茵，先是一怔，而后微笑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夏茵此时的发色并不是他先前在观赛包厢时所见到的、如雪般的纯白，而是淡淡的棕色，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棕色。
那诺米斯特王室标志性的、想染也染不出的发色在离开包厢后就被夏茵刻意隐藏起来了。虽然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因姣好的容貌而引人注目，但至少不会再出现那种一看到她就联想到当朝王室的情况。
“你是？”男人听到奥布里的发言，抬起头看向夏茵，眉头一皱，问道。
“她是这位考生的同伴。”还没等夏茵说话呢，奥布里就先开口了，“应该是来问手续进度的吧？”
边说着，他还边向夏茵使了个眼色。
夏茵何其聪明，一瞬间便反应过来奥布里这是为了将男人的注意力从她的身份上移走，当即便点点头，应和道：“是的，我老师叫我来看看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男人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奥布里，“先知冕下，我相信您的为人，但这个女孩的履历一片空白，甚至连姓氏都没有只有一个名字。把这样一份文件交上去，你我之后都会有舞弊的嫌疑啊。”
夏茵闻言，无奈一笑。
她父亲，也就是国王不是没给斐准备过身份，但她倔得很，甚至将这种当朝王室给的身份视作是一种侮辱，死活不肯接受。
可她原本的身份又不能用。她只要顶着“撒诺尔”的姓氏在外面晃两圈，不出一天就会被全国通缉，到时候哪怕是国王都不能再保她。
最后在西维尔的再三劝说下，她才勉强同意在外隐去“撒诺尔”这一姓氏，只以斐这个名字示人。
这在日常交流中还好说，只报名字不报姓氏的人多了去了，但当碰上这种要落实到书面文件上的事情时，问题就来了。
而从奥布里那有些为难的脸色上看，这种程序上的问题他也不好解决。
“……会长先生。”夏茵思索片刻，走到办公桌前，“请您看看这个。”
说完，自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徽章，放在了会长面前。
“这是……第一王女的徽记？”会长确认了徽章上的特殊魔法阵列后瞳孔一缩，抬头看向夏茵。
她此时已经解除了对发色的伪装，如冬雪般纯白的发丝散在身侧，洁净，无暇。
“……冒犯一下。”会长一惊，猛地起身，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说着，抬手在夏茵身前展开了一个魔法阵。
这个魔法阵所代表的魔法夏茵认得——驱散术。
会长是在确认她是不是还在使用伪装类魔法。
在被魔法阵焕出的光芒照射过后，夏茵身上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会长见状这才散去法阵，躬身就欲行礼。
“别别别！”夏茵赶忙制止了会长，“您忘了吗？诺米斯特王家宣言礼仪篇第6条第2款，国民碰上以个人身份外出的王室成员时不可行礼！虽然行了您也不会真的有罪，但我要受了您的礼父王知道了是要罚我的！！”
“……对啊。”会长一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歉然笑笑，“抱歉殿下，这是在前朝的旧习惯，这些年一直没机会新王室打交道，就没刻意去改……真的很抱歉。”
“没事没事。”夏茵摆摆双手，微笑道。
“那么殿下，您刚才一直隐藏着身份，此时又突然亮出。”会长拿起斐的考核文件，问道，“是为了这位女孩吗？”
“是的。”夏茵点点头，“她是……王室密卫，是我此次私下出行的安保负责人之一，身份需要保密，还请您通融一下。”
不愧是大陆第一刺客的学生，骗人的鬼话张口就来。
“是吗……抱歉殿下，请恕我问一个问题。”会长思索片刻，抬头盯住夏茵的眼睛。
“请说。”夏茵表现得很是坦荡。
“据我所知，王家密卫的真实身份会进行保密，但相应的也会准备很多套不同的假身份以应对不同的任务。”会长盯着夏茵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按理来说您的这位密卫也完全可以根据现在的情况拿出一套假身份，可为什么她没有这么做呢？”
完全没被夏茵的身份吓到，发言直指问题的核心，男人不愧分会长的身份，心理素质与逻辑能力都极其优秀。
对此夏茵的应对也极其简单，面不改色，微笑应答——
“行动机密，无可奉告。”
上位者的无赖招数，简单，却又无解。
“……我明白了。”会长沉默片刻，坐回椅子，在文件上盖下了自己的印章。
面对这种情况他要继续纠缠那就是不给夏茵面子。虽然此时她嘴上说是在以个人名义进行活动，但只要是个脑子健全的人就不会把这话当真。
毕竟人家都把王女徽记摆人面前了。
分会长不是傻子，他没道理因为这点小事和当朝王女闹不愉快。
更何况此时有了夏茵出面担保，这份晋升文件哪怕真出了问题也问责不到他的头上，如此，他就更没理由继续在这事上纠缠了。
“谢谢您。”夏茵微笑，伸手在文件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而后再次施展伪装魔法将发色伪装成了那朴实的淡棕，“我此次是奉命私下出行，并不希望过多人知道我的行踪，还请您不要将见到我的事外传呢。”
“了解。”
奥布里在一旁看着夏茵的处理，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
原本看她在包厢里那一惊一乍的表现，奥布里还觉得她就是个不成熟的小女孩，可她如今当机立断挺身而出的决策和干净利落的社交辞令又在时刻告诉奥布里她确实是一位王女，一位成熟的王女。
西维尔，你有个很有趣的学生啊。
身边还有个性格别扭的妹妹……
你的未来想必会很有意思。
“手续已经办好了。”会长合起斐的考核资料，说，“王女殿下，您现在带着您的……朋友，和先知冕下一同去受衔大厅领取A级冒险者的相关凭证以及装备即可。”
“辛苦了。”夏茵向着会长微微躬身，目光投向奥布里，得到了他的点头回应后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廊。
“先知冕下。”夏茵看向跟随她走出，刚把办公室门关上的奥布里，“我去叫老师他们，您直接去大厅坐着等我们就可以了。”
“不急。”奥布里微笑，“我想先和你聊聊。”
“呃？”夏茵一惊，神情中明显露出了欣喜之色，却又在下一瞬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要知道，现在在她面前的可是大陆最强大的魔法师，想得到他指点的魔法师甚至可以集结成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
为什么？因为但凡有幸被他指点过的魔法师，无一例外的都成为了A级以上的强大存在！
这还只是指点而已。相传如今的魔法师协会会长、七位S级魔法师中排名第二的大法师米兰尼·帕诺米女士曾经因某些问题而卡在B级许久无法长进。而在一次与先知的彻夜长谈后她有如醍醐灌顶，实力突飞猛进，仅用了不到两年时间便达到了S级的水准，并在万众瞩目之中以绝对的实力强势镇压并封印了突然从地脉中苏醒的、拥有“太古龙王”直系血脉的“黑蚀龙王”兹德内克，阻止了一场可能导致半块大陆生态崩溃的灾害，自此成为大陆人人敬仰的英雄。
她能取得这般成就大部分当然要归功于她自身的天赋与努力，但不可否认的是，先知那名为“聊天”的教导也一定在其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所以，当先知提出想要和一个人“聊天”时，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
可现在夏茵虽然没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事实上她现在激动得要死，心中甚至涌出了一种想叫出来的冲动。
但她却将这冲动硬生生摁下，没有将之表现出来。
原因很简单，她不想在奥布里面前展示自己的真实想法。
因为刚才西维尔曾告诫她，奥布里这人可以认识，但不能深交。
而对于西维尔夏茵向来都是抱着绝对的信任，哪怕西维尔并没有告诉她要这么做的原因，她也依旧会照做。
她相信西维尔一定不会对她不利。
但能和先知交流这件事的诱惑实在太大，真要拒绝的话，夏茵一时也说不出口。
就卡在这了。
……西维尔，你对我严防死守就算了，就连学生都不打算让我过多接触吗？
奥布里见夏茵这副犹豫的样子，心里也大概猜出了是个什么情况。
他很清楚世界上不存在能对他的邀请无动于衷的魔法师，因为没有魔法师能拒绝他脑中的知识。
而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出夏茵是一位魔法师，还是一位天赋异禀的魔法师。这种人与魔法的链接更为紧密，也因此更不可能会拒绝他。
甚至别说拒绝了，连答应他们都得比谁更快！
可如今夏茵却对他表现出了极其暧昧的态度。再结合她与西维尔的关系，不难猜出她是受了谁的影响。
……倒也正常。
“既然为难，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奥布里轻笑一声，转而说道，“我还要去找西维尔，与你同路，既然如此，路上闲聊两句可行？”
“冕下说的什么话！”夏茵忙笑着回应，“能与您交谈是我的荣幸！”
“不必这么形式。”奥布里先迈开了步子，夏茵立即跟上，“我知道西维尔应该对你说了什么，对此也表示理解。”
“呃……”见想法被戳穿，夏茵不免有些尴尬，“谢谢您……”
“不用。他会这么对我很正常。”奥布里微笑，“毕竟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混蛋。”
夏茵的好奇心显然被他这番话给勾起来了，犹豫了片刻，她开口问道：“老师和您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是发生了一些事。”奥布里踏上台阶，平静的说，“不大愉快的事。”
“方便说一下是什么事吗？”见奥布里这么坦然，夏茵接着问道。
“西维尔没告诉你就说明他不想让你知道。”奥布里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和你多说什么。”
“……那不说具体的事，”夏茵想了想，问，“能告诉我老师为什么这么防备您吗？”
“可以。”奥布里轻描淡写的说，“七年前，他和他以前的同伴差点全死了。因为我。”
“？！”
夏茵的脚步顿住了。
“……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奥布里回过头，见到夏茵那戒备中夹杂着些许恐惧的眼神，无奈一笑，“你老师作为当事人对我的态度都没那么激烈呢。”
夏茵警惕的打量着奥布里，陷入了思考。
确实如奥布里所言，哪怕是西维尔这个当事人对他也只是有所防备而不是抱有敌意。
也就是说当初那件让西维尔和同伴们差点归西的事也只是让西维尔不得不防奥布里，而不是让他恨上了奥布里。
“……我突然知道为什么老师不愿意告诉我具体是什么事了。”夏茵松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想想就好复杂，还是魔法简单。”
“是啊，魔法可没有人心复杂。”奥布里笑了，继续向上走，“所以魔法也没有人心有趣。”
“那你现在比起魔法，更喜欢人心吗？”夏茵跟上，问。
连夏茵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下意识的不再对奥布里用尊称了。
“算是吧。”奥布里轻笑道，“我行走世间的一大动力就是去见识各种故事，品味各色人心呐。”
“品味人心……听起来好怪。”
“哈哈哈哈！不怪不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我这样从精神上品味人心的人，自然也会有从物理上品味人心的人啊。”
“噫……”夏茵的脸因嫌弃而扭曲，“好恶心……嘢？”
她的视线突然被上方的人影吸引了。
那是西维尔。他并没有待在原先的包间里，而是靠在护栏上，注视着面前的、另一间包间的门牌，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茵立即快步上楼，拍拍西维尔的肩膀：“老师，斐的手续办好啦！”
很不寻常的，以感知敏锐著称的西维尔被夏茵拍肩膀时竟浑身一颤，就像是被这一拍吓到了一样。
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夏茵的接近。
“你怎么了？”奥布里亦是皱着眉头上前，问，“这可不像你。”
“……刚刚在想事情。”西维尔似乎也被自己的低级失误惊到了，沉默片刻，起身说。
“什么事情能让你连别人大脚步近身这种低级错误都察觉不到？”
“有个自我中心的混蛋让我妹妹看了点东西，我在想怎么揍他一顿。”西维尔扭头盯住奥布里，神色颇为不善。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奥布里面不改色，甚至笑道。
西维尔没有再接他的话茬，转头向夏茵问道：“你刚刚是说手续已经办好了？”
夏茵点头。
“那就去拿东西。”西维尔说着，起身就欲敲响面前的房门。
“别着急嘛，”奥布里笑道，“我还有些事想和你说。”
“我不想听。”西维尔冷冷的回了他一句，敲响了房门，“斐，手续办好了。”
“别这么冷淡嘛，”奥布里不慌不忙，依旧笑道，“这件事你会很感兴趣的。”
“我对你说的所有话都不感兴趣。”
“如果是和混沌教团有关呢。”
……
“斐，手续办好了。”
昏暗的包间中，蜷缩在椅子上的斐听到西维尔的呼唤后轻轻甩了甩头，而后将桌上的橡皮泥收起，起身拉开帘子让阳光照入，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和衣装，然后又深吸了几口气，将有些茫然的眉眼重新拧成一副冰冷的样子，而后转身，开门。
打开门见到西维尔的一瞬间，她怔住了。
她这十多年来见到过年幼时自信到自负的西维尔，见到过柔声的为她念睡前故事的西维尔，见到过旅行归来后眉眼间满是风霜却依旧向她温柔微笑的西维尔，也见到过浑身沾染鲜血在她身前举剑良久，眼眸中满是挣扎之色的西维尔……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西维尔确实是她现在最为熟悉的那个人。
但如今，面前的这个青年却让她感到了陌生。
他低着头，沉默着。他那枯白色的头发垂下，遮掩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能从发丝的缝隙中隐约看到一双眼睛，一双燃烧着无穷恨意的眼睛。
斐一对上这双眼睛身体瞬间紧绷，随后便开始不受她控制的颤抖起来；心脏更是像被什么东西攒住了一般开始扑通扑通的狂响，仿佛下一秒就会破胸而逃。
她的身体在恐惧，恐惧着面前的青年。
“g……g、哥？”
斐的唇颤颤巍巍的，抖了好一会才抖出了这么个字。
“？！”
西维尔浑身一颤，猛一抬头见斐正满眼恐惧的立在自己身前，马上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转身快步走到奥布里身前，在夏茵惊诧的目光中举起了手——
啪！！！
“……气消了吗？”奥布里抚着脸上的巴掌印，微笑道。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群畜牲。”西维尔死死的盯着奥布里，眼中是令旁观的夏茵都感到胆寒的怒意。
“为什么不提？你难——”
“我他妈叫你闭嘴你耳朵聋了吗？！！！！！！！”
铮——
西维尔拔剑挥砍，带出的剑气竟将面前的奥布里拦腰斩断！！！
“啊啊啊啊？！！！”夏茵大惊失色。
“……好了好了，冷静点。”
随着奥布里那熟悉的声音传出，又一件令夏茵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被西维尔腰斩的奥布里竟化作了无数蓝光散在了空气中，而后空间一阵扭曲，另一个完好无损的奥布里从中走出，脸上还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微笑。
“介、遮、这是？！”夏茵惊得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魔法分身而已。”西维尔一抖剑锋，“这个混蛋从来不以真身示人。”
“啊？”夏茵人傻了。
那竟然是魔法分身？！刚刚和自己走了一路的奥布里竟然只是个魔法分身？！！！
可自己完全没能在他身上察觉到哪怕一丝魔法造物的痕迹啊？！
西维尔没去管陷入自我怀疑的夏茵，收剑入鞘，随后，奥布里身后的墙壁上浮现出了一道整齐的斩痕。
下一秒，整个楼道都开始沿着斩痕向下滑落。
西维尔这一剑竟把整层楼都顺带着斩开了！
“你就不怕有人在这些房间里吗？”奥布里眉头一挑，整个楼道便恢复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考核时可是我清的场。而且不是还有你这个伟大的先知在吗？”西维尔冷笑，“有你在还会死人？！”
“唉……听着西维尔，现在……”
“走了。”奥布里话还没说一半呢西维尔就已经牵起了斐的手，扭头对夏茵说出这两个字后便拉着妹妹下了楼。
“啊？好……”
“……”
夏茵立即屁颠屁颠的跟上。而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恢复过来，只是低着头默默的看着西维尔的大手，听话的被他牵着。
“你不想报仇吗？！”奥布里眉头一皱，喝道。
西维尔的身体微微顿了顿，但下一秒就又动了起来。
“老师……”夏茵攥着眉，有些担心的问，“你还好吧？”
她也是奥布里口中“报仇”所指代的事件的亲历者之一，也因此格外了解这件事对西维尔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我还好。”西维尔冷冷地说，“别理这傻逼，快去拿了凭证就走。”
“连向他们寻仇都不敢？懦夫。”
西维尔没有理会奥布里的挑衅，只是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命都不要也要救下你这种人，菲娜和艾伦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坏了！
夏茵心中暗道不好。
菲娜·撒诺尔，艾伦·撒诺尔，他们俩都是十年前与西维尔一同旅行的、最重要的同伴。西维尔甚至不顾他们低微甚至是卑贱的出身，为他们赋予了与自己一样的姓氏。
帝国皇室的姓氏。
而在半年前那场由混沌教团引发的惨烈事件中，艾伦为了让濒死的西维尔与同行的学生们能够安全撤离自愿留下断后。
最后撤离成功了，可他本人却……再也没能回来。
菲娜则是为了救回死线上徘徊的西维尔，将她那本就属于西维尔的一半生命奉还，随后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就连来世都不能再拥有。
他们两人的逝去是如今西维尔心中最大的痛，哪怕是斐都不敢随意在西维尔面前提起他们两人。
如今奥布里提起就算了，还是以这种贬低的方式提起，这下西维尔不爆就有鬼了！
“老……”
“师你别……该死！”
夏茵看着身前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的西维尔，不由得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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