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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念妖篇后记

    北岳村于家,念妖坐在槐树上,听着周围的喧嚣声,看着木念白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他收回视线,看向槐树另一侧,那里有一片明显比别的地方秃,这几日木先生经常坐在那里和他说话。

    不过树却不是先生揪秃的,是和先生一起的那位女高修揪的。但是这件事也和木先生有关系,那女高修听先生说槐花可以吃,而且很美味,就揪了很多,让先生回去做给她吃。

    他现在还有于思远的记忆,槐花确实可以吃,但是槐树叶不可以,那位女高修把槐花和槐树叶全揪走了。

    念妖把这些纷杂的思绪按下,继续想着这几日先生给他说的话,想从中找个目的地来。

    第一晚木先生曾拿出那枚同心结,问他想不想要回去,如果想要的话,可以还给他,毕竟这东西本来就是他的。

    他拒绝了,那东西本来是在他胸膛里掏出去的,但是他觉得那东西不属于他,那东西属于于家母子,他不过是帮他们寄存罢了。

    木先生在他拒绝后,好像说了什么,似乎是不要回去也好,算是个善缘。

    他当时在想别的事,没有听清楚,他在想那心脏是别人暂时寄存的,那么他自己的呢?他以前无自我意识的时候没有自己的心脏,他现在成了独立的念妖了,他好像还没有心脏。

    他就此事问了先生,先生却说他也不知道,这需要他自己去寻找。

    先生那样的人物都找不到的答案,他能找的到吗,他对自己没多少信心。

    第二日,无事可做,他问了些先生关于他体内劫气的问题,主要是想听听先生和自己说话。

    这次先生拿了悟道茶来,边喝边和他说,悟道茶真不错,但是有那位女高修盯着,他没敢多喝。

    先生说他其实对劫气也没太多了解,只是知道用劫气在他体内设了一劫,只要他邪念一起,他就会有大难临头的感觉,要及时止住邪念,否则劫力就会发动。

    先生还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他想了想,摇头说不后悔。他觉得这样挺好,他自己也有些畏惧那个漆黑的自己,他觉得那个人也不是他,那时候心脏那里有东西,不是他的。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先生更乐于见他现在这样子,而且这样子他活的也很轻松,不喜不怒,无牵无挂,只是有些空,有些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但是那样浓烈的情感虽然指明前路,他却觉得好累,不想那样。

    他觉得他这点和先生很像,于是大胆问先生,先生不会觉得空吗?

    先生没回答,反而是他旁边的女修说先生那是懒不是空,懒是因为放下,不是因为没有。

    他不懂,也没敢让那女修解释。

    第三日晚上,也就是于家母子死后,先生又来问了同样的问题,想不想要回同心结,他坚定拒绝,先生没多说,返回房间忙碌了一宿,他不知道先生在做什么。

    昨晚,先生主动找他说话,说明日就要走了。

    他问先生,他可不可以和先生一起走,这是他想了这么几天想出来的唯一目的地。

    先生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说未来如何走,端看他自己,只是需要他再在于家待几日,这里有他的缘法,起于他终于他的缘法,是个善缘。

    他不想要什么缘法,只想跟着先生走,便问要等几日。

    先生说他也不确定,或许一日,或许三日,让他耐心等待,以后去哪里都由他自己。

    他希望缘法快点来,这样他就可以去找先生了。

    或许冥冥之中听到了他的愿望,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惊讶,念妖从树上跳下,这宅子都没人了,哪来的惊呼,莫非是他的缘法。

    念妖走向屋内,屋内的人也在走出来,两人于门口撞了一面,都惊呼一声。

    念妖见到了死去的于婆婆,于婆婆也看着眼前这个像她儿子的妖怪,但是她这次明确的知道这人不是她儿子。

    念妖一脸迷惑,为什么魂飞魄散的于婆婆又回来了,他的缘法莫非是于婆婆,但是他不是念妖于思远了,他不想再跟着于婆婆了。

    于婆婆也一脸疑惑,木先生明明说自己只有三天寿命了,为什么又活了。远儿呢?莫非只有她自己活过来了,继续守着念妖过日子,她不想这样。

    两人疑惑之际,一道华光从桌子上闪过,一个信封凭空出现,上面写着于婆婆亲启几个字。

    于婆婆急忙打开,掏出里面的一页信纸读了起来,渐渐的脸上疑惑散去,焦急也散去,唯独留下欢喜。

    信纸在于婆婆读完后,化为一缕元气消散不见,于婆婆拿了两张凳子,搬到院子外,让念妖坐在自己旁边:“我要等人,你陪我坐会吧。”

    念妖坐在于婆婆身边,于婆婆感谢道:“谢谢你这么多年以远儿的身份陪在我身边。”

    念妖纠正于婆婆的话:“不是我,是念妖于思远,我是念妖。”

    于婆婆不明白其中区别,念妖为其解释,于婆婆听后为于思远的行为道歉:“都是远儿一意孤行,牵连了你。”

    念妖却让于婆婆不用道歉,没有于思远的种种行为,也不可能有他。

    两人说话间,念妖问出心头的疑问:“你不是已经去世了,怎么又活了?”

    于婆婆笑着解释道:“是木先生的手段,我现在也不能称之为活,按先生说我现在处于半人半妖的状态,这种状态很不稳定,我只有一年寿命了。”

    念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寿命不多了还能笑出来:“只有一年寿命,你不怕吗,还有之前先生告诉你只有三天寿命时,我没感受到你恐慌惊恐,反而有解脱的感觉,为何会这样。”

    于婆婆看着门口:“虽然只有一年寿命,但是我活着有着盼头,这一年就不觉得苦,否则我宁愿只活三日。木先生告诉我只有三天寿命的时候,我确实有解脱之感,毕竟三日后远儿又要离开我。”

    “盼头,挂念吗?”念妖喃喃自于,他虽然生于思念,却好像并不懂什么是思念。

    在念妖独自思索的时候,于婆婆看着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书生从门外走了进来,就如她日日在梦中等的那般,也如那日梦中木念白假扮的于思远从门外走来。

    只是这一次她知道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她的远儿回来了。

    母子两人互相询问了一番,于婆婆让于思远陪下念妖,她去收拾东西。

    于思远对念妖道谢,念妖不明白谢从何来,于思远说:“先生留的信中说,治疗我和母亲的药中,有一味重要主药是你给的,而且那东西对你很重要。”

    念妖突然明白先生为什么一直问他还要不要同心结了。

    两人关系有些复杂,一时间独处有些尴尬,主要是于思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好在念妖没有这些心思,问出心中的问题:“你现在不担心见你母亲了吗,之前我能感受到你内心的恐惧和内疚。”

    于思远看向远方:“我现在依旧内疚,却不恐惧了,我知道我做什么她都会原谅我,这让我更内疚,因此剩下的这一年,我打算带着母亲去她之前一直想去的地方。”

    念妖讶然:“你们要走?”

    于思远点点头:“我打算陪母亲出去走走,先回趟她的老家。”

    两人说话间于婆婆收拾完行礼走了出来,于思远接过行礼,向念妖告别:“我们要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念妖道:“我打算去找木先生。”

    于思远扶住于婆婆:“你去找木先生,不如拜木先生为先生。”

    念妖被于思远说的绕晕了,于婆婆笑着解释:“远儿是让你拜木先生为师,而不是单纯敬称先生。”

    拜先生为师,念要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于婆婆与念妖也道了别,这一别就是真的永别了。母子两人说笑这离开院子,到门口于婆婆说:“还有件事要去做呢。”于思远点头赞同。

    两人离开后,念妖站在那里,这就是先生说的缘法,让他看看于家母子并未因为他魂飞魄散,相反,还活的更好了。

    再见到于家母子,他也有了更多的念头,想拜木先生为师,想弄明白于家母子蹉跎了这么多年是什么原因,又是什么原因,他们现在能这么开怀。

    这次告别,也算和他过去告别,以后他就是念妖,前尘往事再和他无半点关系。

    理清这些,他站在槐树下,和自己的出生地告别,以后他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回来了。

    在他告别时,随着槐花落下一个信封,上面只写了亲启两字,没有名字,念妖却知道这是先生给他的,迫不及待打开,掏出信纸,上面只有几个字:

    往东,缘到再见。

    念妖一愣,烟雨城在西,先生让他往东,不让他去烟雨城,不过想着这是先生的安排,定有深意,而且先生还说了缘分到了会再见的。

    念妖离开了,向东走的,背后是整个北岳村的槐花雨,不同于那次槐花雨落的昏暗,这次的槐花雨中带着安静祥和,带着孩童嬉闹的欢快,带着方向。

    往东不是木念白卜算的,他那卜算技术依旧烂的狠,是劫气给他的指引。

    在念妖离开时,木念白也在马车上给宫慧敏解释完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第三日把自己关屋内,我都不让进,就是为了给那两人弄牵魂药?”

    木念白点头承认。

    “念妖坏了两人的灵魂,你是怎么让他们返魂的。”

    “牵魂药不是返魂,是只能针对红尘苦的药,用执念为引,牵住两人最后的执念,成就半人半妖,只剩下一年时光,一年后彻底烟消云散,真仙难救。”

    宫慧敏看着木念白道:“如此说来,即使没有念妖坏了两人的魂魄,你是不是也打算如此施为,骗过外面那俩阴差。”

    木念白再点头承认。

    “你这么低调处理,虽然免去两人被城隍追捕,但是也要担一个没医好病人的名声吧。”

    木念白无奈道:“我更怕对不起医者二字。”

    “而且我也不算白忙活,得到了了不得的东西。”木念白说着掌心汇聚出一道七彩的气。

    宫慧敏认出了那到气是天地六气中的红尘气:“你掌握了红尘气?”

    木念白散去红尘气:“说掌握不准确,应该说是发现了我自身红尘气。”

    红尘气是天地六气中最常见,最易沾染的气息,这世间生活着芸芸众生,就是滚滚红尘,最不缺红尘气。

    但是众生红尘都交杂在一起,没可能分出来,被修者认为是最毒的毒药。

    没人能驾驭住滚滚红尘,也没人想去驾驭,都想远离图个清净,只有某些修者会用红尘气做些毒药什么的,也不是驾驭,单纯把红尘气混入其中。

    木念白显然不是这样,他刚才那一下分明是分离了一缕纯粹的红尘气出来。

    “是于婆婆、于思远死亡时滚滚红尘气的变动,再加上念妖的存在,我在炼制牵魂药的时候,意外引动自身的红尘气,从众生纠缠的红尘气中分离了出来。”

    “这样做有什么用?”其他天地六气都各有神奇,宫慧敏很好奇红尘气除了毒药之外的用途。

    “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理论上讲,我体内应该就有完全的天地六气,毕竟我自身就处在红尘气中,但是一直没有发现,或许是因为不纯粹的缘故,现在有了这纯粹之法,我还没敢尝试将纯粹的红尘气纳入。”

    木念白正色谨慎道:“我有感觉,我如果将自身的红尘气从天地红尘中分离出来,然后和其他五气汇聚,应该有大动静。”

    “只能回去再试,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护法。”

    宫慧敏第一次见木念白对修行上心,欣然答应下来,她也想看看木念白又能弄出什么大动静。

    不过木念白要将自身的红尘气从众生红尘中抽出也不容易,而且还需要一定的量才可以,因此几人走的也不急,走走停停,顺便游玩,第三日才回到烟雨城。

    此时木念白也将需要的红尘气提取完毕,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家试试有什么效果。

    马车刚进城,就听到外面在议论木大夫医术多么的高超,那消失了多少年的人给医治出来了,明明死的人也给医活了。

    木念白和宫慧敏面面相觑,这是哪里传来的谣言,两人运用法力收集周围的议论声,总算拼凑出完整的信息。

    原来是于婆婆和于思远离开时,给村子里的人告别,在村子里人惊恐的目光中,说这都是木大夫医术高超,起死回生。

    木念白叹息一声:“在信里给他们说了,走就走的悄无声息,这样又要引起城隍的注意了,害的我还要去城隍庙一趟,麻烦!”

    龙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明明感觉先生很高兴的样子,没感觉你怕麻烦。”

    宫慧敏:“嗯,你感觉的没错,只是有人太过表里不一,明显很高兴很受用,非要表现的一副无所谓。”

    木念白无视两人的一唱一和,准备下车先去趟城隍庙。

    “不先炼化红尘气吗。”刚刚明显兴致高昂。

    “不了,先去给城隍解释,免得被城隍怪罪。”木念白施了一个隐身法从马车中出去。

    宫慧敏抿嘴笑着,看木念白离开:呵,心口不一的男人,城隍敢怪罪你,明明是怕城隍派人追击于家母子二人。

    木念白离开,宫慧敏无事翻开五卷残卷,翻到红尘苦那一篇:

    红尘苦皆因众生执念,思念无药医,执念终成灾难。

    解法有三,下等杀生,中等诛心,上等成缘。

    下等杀生,灭杀念主,念妖自消,不在红尘,自然不苦。

    中等诛心,思念无药医,诛心保余命。

    上等成缘,牵魂药:主药:同心结、孝子血、慈母泪、渡魂船、葬魂棺,辅药……思念无需医,相伴何须念。

    宫慧敏将书合上,听着马车外的议论喧嚣,闭眼养神,她修行这么多载,虽说也照顾凡尘生灵,但那是因为她本性善良,另一点是为了积攒功德,但是因为她妖修的经历,她很少切实接触凡尘。

    现在她却有种感觉:这红尘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