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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韩富

    木念白落入虎口之后,再次陷入黑暗,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那么一瞬间,黑暗散去,他出现在一座高耸入云的诡异绝壁前。

    木念白看了下自身所处的环境,身后两侧都是荒凉的地陆,唯独眼前这绝壁上有些许树木植被,但是也都成枯黄之色。

    远远看去,那些枯黄枝叶上有暗淡浑浊的流光闪过,在流光中有人影闪过,就像一出出的皮影戏。

    而每出皮影戏的主角都是韩富。

    这是韩富的灵性所化的绝壁,木念白知道自己要找的答案就在这里。

    木念白抬步走向绝壁,走了几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无论他怎么走,他距离那绝壁永远有着几步之遥,仿佛有一个无形屏障将其挡在外面。

    他站在无形的屏障前,仔细聆听,似乎能听到轻微的跳动声,伸手去触摸,也能感触到跳动之感。

    这无形的屏障究竟是什么。

    木念白站在原地思考,顺便观察四周想看看有什么线索,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却发现昏暗的天空中有几颗天星忽闪着。

    这几颗天星正是凡间计算时辰的那几颗。

    这空间内有日月时间的变化?

    木念白心中有了明悟,他之所以接触不到韩富的灵性绝壁,是因为时辰不到,这跳动的无形屏障象征着母亲的胎盘,保护着里面的婴儿,只有到了时间,婴儿才会诞生。

    韩富出生的时日是七月十五日,这顶上天星显示的时间是六月二日,差着一个多月。

    木念白却不准备等下去,如果是在外界他确实没那个能力改变天时,但是这却是韩富灵性衍化的空间,天时也是灵性延申出来的,他可以通过引导韩富的灵性改变天时。

    木念白将手掌抵在无形屏障上,念头中模拟出紫清灵气,再以模拟出的紫清灵气施展阴阳变化,一阴一阳便是一日。

    不过几息时间,四十多日便过去,来到七月十五日这一天。

    木念白感觉掌心的抵触感消失,便散去模拟的紫清灵气,向绝壁走去。

    当他走到绝壁前时,绝壁最下层却突然消失,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抹去,但是诡异的是山壁却没因为下面消失而下沉,就这么浮在半空中。

    木念白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陷入沉思,这是韩富的灵性本身,是韩富灵性具现化的表现,每一种变化都有其灵性的象征意义,这一幕代表了什么?

    是什么东西直接将韩富的灵性抹去了?

    木念白伸手去触碰那消失的山体,手指碰到虚空,发出阵阵涟漪,随后一股吸力将木念白吸了进去。

    白光闪过,木念白视力恢复,看向周围,入目的是一个荒凉的村庄。

    村庄安静的可怕,没有一声鸡鸣狗叫,也没有小孩的叫喊声,周围的树木都已经枯死,树皮也被扒干净,还有几个皮包骨头的老者躺在路边苟延残喘。

    “这是我出生的村子,当年旱灾摧毁着一切。”

    一个步履蹒跚的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木念白身前,对他解释着眼前的景象。

    “官府的不作为更加剧百姓的惨剧,村子里的人将一切能吃的都吃完了,能逃离的都逃离这里,去他处寻找生机,剩下的就是一些暂时不能走的,或者永远走不了的。”

    木念白知道眼前之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你为什么是婴儿形态?”

    “在这个阶段我就是婴儿。”

    木念白有些明悟,那无形屏障,还有这入云的绝壁,应该是按照韩富一生的时间线具化的。

    “跟我来吧。”

    “去哪?”

    “去一切的起点。”

    木念白有些不想去,一切的起点,也就是韩富的第一个病因,每个病因都算一场悲剧。

    “怎么,你不就是为了找这些来的?”

    “不是,我是为了找你而来。”

    “找我,那你就更只有把这一切看一个遍才能找到最终的我,毕竟你现在看的我只是这时候的我。”

    木念白没有选择,跟在韩富身后,走到一处几乎只剩下墙壁的人家。

    还未进门,就听到两个有气无力的哭声传来,这在这安静的村子里却异常响亮。

    进门就看到哭声的主人,一个中年汉子,正抱着一个女人的尸体痛哭,而在女人尸体旁边,还有一个明显早产的婴儿,正是另一个哭声的来源。

    母命替生,噬魂症的病因之一,出生时母亲用自身的生命换取孩子的出生。

    “这个男人因为妻子怀孕,并没有离开村子,还一直劝妻子不要这孩子了,这种荒年里,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那还能再要一个胎儿。”

    “这个女人很倔强,一定要生下孩子,只是人再倔强,也胜不过天,她要保住的孩子最后还是早产了,只是天意也弄人,孩子虽然早产却没事,女人却死了。”

    天意吗?木念白自语道。

    “你认为不是天意吗?”

    木念白俯视着婴儿韩富:“对于你们来说确实算是天意。”

    对于一群在灾荒之年艰难求生的人,卫远那样的修行之人,足以决定他们的命运,对他们来说确实算天意了。

    “如果这时死的是我,是不是会好很多。”婴儿韩富感叹道,突然双眼变成红色,周身散发着贪婪的气息:“不,我一定要活下去,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随着婴儿韩富的发狂,整个空间也变得不稳定,开始不断晃动破碎,将木念白从整个空间甩了出去。

    木念白出来发现自己已经立于山壁之上,向下看去,本来消失的那一层,又重新出现。

    木念白慢慢向上攀爬,爬了有百米后,前路却突然消失,就如之前那次一般。这次木念白没有犹豫,直接进入这片空间。

    这次是黑夜,世界更荒凉了,周围全是逃难的人,还有那被啃得不全的尸体。

    三四岁大小的韩富出现在木念白面前,依旧是同样的问题:“你相信天意吗?”

    木念白没有说话。

    韩富自嘲道:“我不信天意,只信人为。”

    “你说大荒之年,一个父亲带着一个刚出生的早产婴儿该如何生存,这样的婴儿没有出生就夭折已经算是幸运了。”

    “但是如果他不仅没夭折,还能让异兽为其送来奶水和食物,你说是不是更神奇,周围人会不会奉他为神明。”

    “孩子的父亲确实这么做了,认为这孩子是上天赐予的珍宝,甚至忘记了是这孩子害死了他的妻子。”

    “只可惜好景不长,在这孩子三岁的时候,异兽不再出现。”

    “在一个连土都吃的荒年,一个三岁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韩富说完不再言语,因为不用他说,木念白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远处正有人和孩子的父亲商量:“你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能活到什么时候,以前有异兽为其送食物,还能养着,现在却是多了张吃饭的嘴。”

    另一个人也趁机拱火:“你看那小子被异兽养的,白白胖胖,我们多少年没吃点荤腥了,那些干柴棍不好吃,没油星,还塞牙。”

    干柴棍,是对饿死的人的称呼,饿的廋如干柴,死后如同一根枯掉的棍子般躺在地上。

    荒灾三年,存活下来的人,还有多少人性呢?

    孩子的父亲被说的意动,不由得吸了吸嘴角,上一次吃肥肉是什么时候呢。这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这三岁的孩子恐怕也活不过荒年,到时候与其变成不好吃的干柴棍,还不如现在让他们打打牙祭。

    不要浪费这一身的肉。

    只是几人却不知道,孩子在异兽奶的喂养下,真的有了几分神异,比如耳聪目明,比如力气大的超乎寻常。

    几人的讨论孩子早已听到,并寻了一个他们吃剩下的干柴棍做武器,待几人围上来的时候,趁父亲俯身要处理他的时候,直接将干柴棍刺入了父亲的心脏。

    黎明时分,男孩吐出了嘴里的东西:“干柴棍真难吃,我以后定要顿顿吃好的。”

    弑父、同类相食、食亲,噬魂症的另外三个病因。

    木念白从城隍给的书信中已经了解到这三个病因是怎么来的,但是区区几字的描述,怎有这样亲眼所见来的让人心惊。

    “有什么想说的吗?”韩富一脸兴趣的看着木念白。

    “没有。”

    “我以为你要感慨一番?”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看到人间炼狱,不都会感叹一番吗?”

    “我觉得沉默是更好的选择。”

    “呵!”

    随着最后一声不知道是讥讽还是嘲弄的笑声,这片空间破碎,木念白再次出现在山壁之上,平复了一番道心,他继续出发。

    一百米后,又是一处这样的空间。

    这次是一个昏暗的仓库,几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正在窃窃私语。

    “官府已经注意到我们了,这段时间不能再出手了,等风声过去再说。”

    “这段时间不出手,我们吃什么,再去乞讨,我可不去。吃惯了大鱼大肉,怎么再吃别人的残羹冷炙。”

    “韩富,你怎么认为?”

    “我的名字,就是我的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