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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努力奔跑的样子好帅哟

    眼看着樊茂丁的左手已经扒拉住车窗框,黄毅平就伸出手臂想去拽他一把,就在将要拽住他高举的右手时,樊茂丁的左手却坚持不住滑脱下去。

    “哎哎,茂丁……”

    黄毅平顿时手足无措,心乱如麻,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只是极度失望而无助地摇手嘶喊着,而无情地火车一路“咔哒咔哒”地狂笑着径直开向远方,完全无视这一幕。

    突然,身后隐约传来樊茂丁近乎嘶哑的呐喊声:

    “别——怕!等——我——”

    黄毅平的精神头猛地振作起来,嘴里反复轻轻默念着“别怕!等我”这句话,心想“别怕”很容易理解,可这“等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就在这火车上等他,还是到站后在钢城车站等着他呢?哎,看眼前这情况,那必定是后者无疑了。

    列车员走了过来,督促着旅客们将各自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到行李架上。旅客们开始忙乱起来,有些行李实在放不上去,干脆就硬塞到座位底下。

    黄毅平的行李就显得忒多了,特别是那只长嘴儿短把儿的白铁壶,怎么瞅咋都觉得模样怪怪的呢?他不知道这只壶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可他觉得既然樊茂丁千里百远地随身携带着它,那就一定会有大用的。

    他把行李一股脑地就近塞进座位下面,剩下一只用两个蛇皮袋缝在一起、装着被子的大包,实在没有地方可以放置,他索性就把它靠在座位旁边的过道里,自己刚好还能骑坐在上面,怀里似抱非抱地提溜着白铁壶。

    安顿好以后,黄毅平终于可以静下来喘口匀乎气了。他回想着刚才上车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仍然心有余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忽然一低头,黄毅平又看到自己奇怪的姿态和模样,心里不觉偷笑了出来,心想:“这倒是活脱脱一张果老倒骑毛驴哈,只是座下毛驴变成了大包,手中酒葫芦变成了白铁壶喽!”

    “让一让啦,鸡腿儿鸡爪儿鸡翅根儿,鸭脖儿鸭腿儿鸭血肠儿啦,盒饭饼干花生瓜子方便面,香烟啤酒饮料矿泉水啦……”

    一位中年女售卖员双手推着一只不锈钢售货车,左手上还攥着一沓面值不等、叠放得齐整整的纸币,一边缓缓移动叫卖着,一边往左右扫视着,间或回答一两句旅客的问询。

    看着售货车推过来,黄毅平赶紧站起身来让路,他用力向里挤压着大包以增加过道的空间,让售卖员艰难地把售货车推了过去。

    “让一让啦,鸭脖儿鸭腿儿鸭血肠儿啦,香烟啤酒饮料矿泉水啦……”售卖员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间,就连这识别度极高的叫卖声也随之淹没了。

    黄毅平又重新骑坐在大包上,那只长嘴儿短把儿的白铁壶仍旧被他宝贝似的半搂半抱着,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张果老倒骑毛驴”的感觉。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一些穿戴讲究的人稳妥安逸地坐在座位上,有的仰着头闭目养神,有的趴在小桌上吃着盒饭或泡面,还有的在悠闲地嗑着花生、瓜子聊天,神情愉悦地谈笑风生……

    而过道里却挤满了人,有的坐在包裹上,有的直接就坐在地上,还有的或站立或斜靠在座椅靠背边上,就连两个车厢衔接处、上下车的通道里都或站或坐或躺地挤满了人。

    黄毅平心里的天平瞬间就失衡了,他不明白大家一样都是乘客,乘坐的又都是同班车同车厢,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这到底是为什么?!

    黄毅平又想到了樊茂丁,他现在还在徐州火车站吗?他独自一人该怎么办呢?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牵挂着对方,心急如焚、百爪挠心一般呢?

    转念一想,黄毅平却又暗暗叫苦不迭。自己头一回出远门,怎么就恰好碰上这等破事儿?这一路上,自己将孑然一身孤独无助,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更别说彼此关切相互照应着了。

    更为艰难的是,真要到站下车的话,这么多行李物件儿,自己一个人又怎么拿得过来呢?就算顺利下车出了站,身处异地他乡,自己那简直就是个“睁眼瞎”呀!连去哪里找谁都不知道,恐怕到时候连哭都找不到地儿啊!

    黄毅平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他眼前一亮:那不是茂丁吗?

    樊茂丁正在向这边走过来,他一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着,一边意气风发地招着手,嘴里还大声打着招呼:

    “毅平!毅平……”

    黄毅平吓了一跳,他宁愿相信这是幻觉,也不会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惊呆了。

    他真真切切地眼瞅着樊茂丁笑着走到跟前,一把拽过他的手紧紧地捂在胸口上,顿时闭上双眼沉醉其中,嘴里一个劲地说:“这下好了毅平,总算撵上你了、撵上你了……”

    一股温暖的体温瞬间传遍黄毅平的全身,他分明感觉到樊茂丁的心脏在激动地欢呼雀跃着,同时一种发自心底的喜悦和亢奋,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着他内心的孤独和忧虑。

    黄毅平一下子惊醒过来,随即“嚯”的一下站起身来,定睛仔细观看:哎哟我哩亲娘耶,眼前可不就是樊茂丁么?

    “茂丁!茂丁啊……”

    黄毅平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激动地晃动着樊茂丁的手,失声喊叫着他的名字。

    虽说黄毅平强忍着不曾落泪,但是当着车上那么多人的面,他感到自己真的明显失态了。

    “哎,你看你看,我这不是上来了吗?”

    虽说二人年龄相当,但是樊茂丁毕竟提早踏入社会几年,表现得自然就更加成熟一些。

    樊茂丁拉着毅平来到车厢一端,打开水龙头使劲儿搓洗了一把脸,又含着水仰头“咕嘟咕嘟”地漱了一下口,然后笑着一把拉过黄毅平,让他也顺便洗把脸醒脑提神又解困。

    看着黄毅平一脸疑惑不解的神情,不待他发问,樊茂丁就推心置腹地讲述了自己惊心动魄、命悬一线的非凡遭遇。

    樊茂丁身体很棒,上学时就是全校有名的田径健将,百米短跑那可是他的一项特长。

    他紧紧咬住火车奋力奔跑着,明明知道徒劳无功,但哪怕就是单纯地发泄心中的怒火和不甘,他也要拼死多追赶一程,谁让他正好赶上了呢?

    眼看火车就要驶出车站,樊茂丁正要放弃追赶,一扭头却发现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后面有一道门,门上有一个直立的门栓,门口外装着一根较长的横向钢制脚踏板。

    樊茂丁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迅速一个百米冲刺贴近火车,伸手一把死死抓住车后门上的门栓拉手,飞身一跃就要踩上脚踏板。

    但是,火车巨大的惯性一下就将他向后荡了开去,整个身体与火车形成一个三十度左右的斜角,樊茂丁暗暗叫苦不迭:“完犊子,这回玩大了。”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樊茂丁咬紧牙关用力坚持着,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千钧一发之际,火车居然慢慢减速了,然后还停了约两分钟,原来它是在轨道交叉口等车哪。

    樊茂丁一刻也不敢耽搁,他连忙将身落下贴紧门体,然后双脚结结实实地踩住脚踏板。他使出全身力气拉开门栓,将身一闪扑进车内后又迅速从里面将门栓拴上,然后全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

    末尾一节车厢是火车上乘客用餐的地方,这时早已过了吃饭的时间,餐厅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樊茂丁心想:“累死了,这儿干净又清静,干脆睡一会儿再说吧。”想到这里,他伸着懒腰就地顺势躺下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起来、起来,你怎么在这儿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女中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来,樊茂丁“呼”的一下跃身而起,吓得女中音瞬间变成了女高音,她尖声惊叫着连连后退:

    “你、你……你要干、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