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知音信士02

    他努力想记住关节细处，却偏生又觉思维如烟如雾，无处着痕。他自问道，莫非这便是河图洛书？他不自觉间便来到一个大泽边，那泽畔系了一只小舟，那舟中走出一人来，不可辨其容貌。只听那人说道：“各有各渡，各有各舟。自当日别后，一直在此等候。”

    李寻欢闻得茶香扑鼻，知那人在舟中煮茗，便要随他而去。那人便说道：“你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李寻欢不知如何作答，那人又道：“此非忘川河，此乃西方灵河，这茶汤乃泽中之水，闻之可醒魂警魄，却万万喝不得。登上此舟，可至彼岸，回望便见三生石。只是为时尚早，不过半程，事未毕，功未竟，请回去吧！临别有一言相赠，灵不离肉，肉不离灵，勿因肉身之重而忘其灵魂，勿因灵魂之轻而舍其肉身。尘缘未了，万请珍重！”李寻欢便和那人从容揖别。这一揖之后，整个人便从病床上惊坐而起。睁目视之，那飘荡的文字不再出现；闭目观之，那血红的惨景已然不复再有。他就知道，这一劫算是历过来了。

    从医院康复归来，李寻欢有感于自己这段奇特经历，便只身来到万州三生石广场，瞻仰那巍峨耸立的三生石。他望其石痕，抚其石纹，呆呆的想：“石头是最冥顽的，同时也是最通灵的。这三生石瞻仰膜拜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灵气了。不知可真有前世、今生、后世？若有，我前世为谁？今生为甚？后世何往？”

    李寻欢又观摩三生石广场照壁上所刻的《僧圆泽传》，心道：“苏东坡天下文宗，君子人也，既然写下这三生石的故事，前世今生之事，应该并非虚言妄语吧？”只见上面写道，安史之乱，东都洛阳陷落，光禄卿为抗安禄山守城战死，其子李源悲愤自誓，不仕，不娶，不食肉，君寺中五十年。读至此，不由惊道：“噫，这李源与一个人好像。”又读到李源与圆泽密而知音，在南浦以笑为信、三生契阔，不由再度惊道：“这南浦不正是万州吗？不正是我脚下的土地吗？”

    当读到圆泽化为牧童，与守约前来的李源隔世相见时说到“李公真信士”时，李寻欢不由泪出，跟着念道：“李公真信士！”他话音未落，只听有人跟诵道：“李公真信士！”他急回头，却空无一人。他惊道：“偏巧我也姓李。信士？我是信士吗？”想到可能确有前世，不由热泪涟涟。

    再往下读，读到“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一联诗，浑身不由震颤不已，又想起“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一句，自问道：“倩谁？倩谁？这茫茫因缘，历时千余载，谁又说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