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江湖醉逍遥 » 第一章、春雨花溅泪(14)

第一章、春雨花溅泪(14)

    “李少侠所说的确不错。如果是紫央无极宫出面,甚至张之然亲自出手,我听雨阁确实没有本事能保的下公主。只是那紫央无极宫位列天下四大宗派之首,有着‘天下第一宗’的名称,近些年来确实是势不可挡,风头甚至都压过来龙虎山的天师符。如今这天下能出其右的,无非只是三个,一个自然是是那通天魔教,另外两个便是那武林泰山北斗——少林寺和武当山。至于那紫央无极宫的开派祖师张之然,素有四大宗师之首、京都第一高手之称。七年之前一战,那张之然武功便已不在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之下。而自从那一战后,他便退出江湖,七年来一直未曾露面,听闻是在潜心修炼紫央无极功。如今修为,恐怕已臻化境,这天底下,能稳压他一头的,恐怕也只有那‘天下第一’的张子衿女侠了。”孙玄清捋着腮帮下的白须,细细数道,“紫央无极宫旗下门人无数,其中高手更是不计可数,明面上的有紫央七子,这七人虽说是年纪尚小,但武功境界,却是不弱于寻常的门派掌门,实力不容小觑,尤其是那张寒龄,更是深得张之然真传,恐怕比起另外三大宗师也已经相差无几:至于暗地里,张之然自是算一个,除去他,还有那近些年不知去处的张梦真,以及那长居武当山山下的张之郎和张君发。如此一数,光是能称得上是高手的便又十一人。而去,紫央无极宫作为四大宗派之首,如若全力抓拿公主,那远在西域的紫观山和东海的瑶琴苑态度怎样暂且不说,那督天城的天督府定当追随。如此以来,各大小门派,定然也是追随者无数。到时候追杀公主的,可不紧紧只是谷真族皇室那么简单,整个武林也必定是腥风血雨。”

    孙玄清顿了顿,看向李逍,继续道,“如此一来,即便是少林、武当出面,恐怕也是难以保的下公主。李少侠口口声声说要带公主出城,可是已经为公主寻得了保驾去处?”

    李逍并不言语,只是看向门外,出了神。

    而那大厅之外,雨下的却是更大了一些,“哗哗——”地响着,打在屋檐上,“嗒——嗒——嗒——嗒——”,使人有些心烦。似是起了风,将那才上枝头的青翠色叶片滴打吹落,在雨中打着圈,一上一下。那风刮得很轻,微微地吹着,并不发出什么声响,像是怕吵了谁一般。些些的细雨,绵绵的落着,却并不着急,落在了风里,原本很整齐的队形被吹得散掉了,沿着窗户,顺着门儿,被送到屋里来,夹杂着点点的寒意,抚着人们因燥热而涨红的脸。天微微地亮了些。三五只朱颈灰羽的斑鸠在院子里迈着小碎步,悠哉地走来走去,在地上啄食,挑挑拣拣,时不时地伸长了脖子,在脊背上蹭蹭痒,抖擞抖擞脖颈羽毛上沾着的雨珠。两只喜鹊鸟站了门口的树枝上,偏着脑袋,瞅瞅这,瞅瞅那,叽叽喳喳着。

    “多好的一幅画啊——”李逍心里默默叹道,“小鸟啊小鸟,虽说你的生命是短暂了些,但若是能像你这般,每天都无忧无虑地,即使是转瞬即逝,又有什么可惜的那!”李逍想起来了小时候和爹娘在一块的日子,那时虽是日子过的苦了些,每天都为着三餐发愁。一家四口日出而作,爹爹外出到镇上做工,娘缝洗缝洗衣服,忙忙这,忙忙那。他和李遥两人便到附近山上去拾些柴火,他二人总是带些干粮,有时是娘昨天夜里蒸的荞面饽饽、有时是爹爹做工时,中午不舍得吃的白面馒头。他二人有时走累了,拾柴拾地累了,便找个树下、石头上坐下,拿出来那带着的干粮啃两口,那时也不觉得噎人,有时渴了,便跑到山脚河边捧两捧水,咕咚咕咚地喝下。他兄弟二人偶尔也挖些野菜,下个扣子,逮只山鸡,便是全家人几天的美味。每到冬天下雪了,兄弟两人便穿着娘缝的衣服,裹得厚厚的,满雪地的去找脚印,去捉野兔,这途中免不了地要打打雪仗。有时玩的尽兴了,却是一玩就玩了一天,野兔没逮着,柴也没拾到,天黑了兄弟二人就空着手回家,这时候免不了要被娘给唠叨几句,而兄弟二人也是从没放在心上,今个嘴上说着知道了知道了,明儿一早出了门,昨晚上答应了些什么,便早抛到脑后去了。李逍还记得那时邻居家是一个做生意的伯伯,家境比起他家强一些,那伯母做了好吃的常到他家来送。今个送碗肉,明个送几个鸡蛋。而那家伯伯也是不嫌他家里穷,时常来他家里喝酒,和爹爹两个人往往是就着一小碟花生米就能喝的摇摇晃晃。而伯伯和爹爹两人一旦喝醉了就喜欢都他和李遥两人,常是用筷子头沾了酒给他二人喝。李遥很喜欢酒,每当这个时候就会从炕头上爬下来跑到桌子旁去吃,连着沾五六次都是不醉,而爹爹和伯伯这时就不再去给他沾了,说小孩子喝多了酒不好,而李遥往往是抱着那筷子意犹未尽地舔着。而李逍他自己却是不喜喝酒,那筷子头他也只舔过一次,只觉得有些辣喉咙,他还为此喝了好几杯的水,那伯伯和爹爹都捂着肚子笑,而自那之后李逍便不再去喝酒了,每当伯伯和爹爹叫他从炕头上下去时,他往往是更往里边去靠,冲伯伯和爹爹摇摇头,而伯伯和爹爹此时总是哈哈大笑,而他的那一份自然也由李遥代劳了,而李遥自然是很乐意帮哥哥这个忙的。

    李逍又没来由地记起来那次李遥酒瘾犯了,趁着爹爹不在家,在爹爹的酒缸里倒了两大碗,当场就不省人事,醉醺醺地睡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晚上爹爹回家来时,李逍去叫他他才醒。而爹爹本来还道是李遥不舒服,直到吃饭时去打酒,见到那酒缸中的酒少了那么多,又闻到了李遥身上的酒味。李逍很清楚地记得,一向对李遥宠爱有加的爹爹破天荒地对李遥发了火,拿了扫帚,厉声斥问李遥是不是偷喝酒缸里的酒了。李遥一直不承认,而爹爹就提了那扫帚一直对他又抽又打,李逍本就胆子小,也从来没有见过爹爹发那么大的火,吓得蜷缩在墙角。娘也吓得跑到屋里关门去哭了,爹爹就一扫帚一扫帚地打在李遥身上,直到李逍冲到弟弟面前,双手张开,紧闭着眼大喊:“那酒是我喝的!”,爹爹手里扫帚还没打下来,他就吓哭了,而李遥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咬着牙,疼的晕了过去。李逍一直不明白爹爹那天晚上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直到后来李遥进到了宫中,跟他们辞别的那天晚上,爹爹拉着李遥的手,嘱咐他做人可以犯错,但一定要敢作敢当,不能说谎话。

    李逍看着大厅之外,愣愣的出神,不经意地竟是眼眶湿润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盘踞深井不知事。却偏偏爱上层楼,爱上层楼,非要去好奇那山外面的世界。哪能料到,人往往是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是烦恼。有些事情,一旦是知道了,就再难去忘记,明明是知道不该记得,但越是想去忘了,记得往往越深。是啊,但人就是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总是去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认识一些不该认识的人,走那一段不该去走的路,赚得那一斤一斤重的忧愁,去将那青丝染成白发,再去花上个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去把那一斤一斤重的忧愁放下,最后去叹一声“这人世间的种种,我已经都拿得起放得下了”,结束这本该是快乐却自愿选择的愁苦的一生。

    是啊,人总是这样。但要不是这样,想是那些酒总归是不好卖吧,而那些文人骚客也再难去写诗吧。要不古人也不会有那“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感慨了。

    想是,如若人这一生真的没了那些愁苦,那么也应当是无聊的很吧!

    李逍长叹了口气,又想到,如果在十七岁那年,他和李遥没有从李家村走出来,此刻他两人应当还是生活在那个山村里吧,就像那个小山村里的其他人一样,此时也应当是结婚生子,一家人、祖孙三代,逢年过节齐聚一堂,孩子绕着两位老人转着圈跑着,讨三两个铜板,攒着镇里赶集时跑到镇上去赶集,去买那捏好的泥娃娃回来显摆,去买那蛐蛐蝈蝈回来拉上几个同伴趴在屋后树下斗蛐蛐......

    李逍心里想着,不自觉地闭上了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挤出,挂在腮边,慢慢的滑落下来,留下长长的一道泪痕,风一吹,感觉到丝丝的凉意。

    那大厅之外的春花,摇曳地挣扎在这风中雨里,那娇小的瓣儿,托了一滴雨点,不负重负地垂下,那雨点便也好似泪珠一般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