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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落井下石

    荣国府,荣禧堂。

    赖嬷嬷、赖大、赖二皆跪在院中,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大厅内,贾珍、贾赦、贾政、贾琏以及各位夫人齐聚,只是气氛沉重而压抑。

    “这个蛆心孽障居然惹下泼天大祸,直达天听啊?!”贾珍冷笑连连,满脸的讥讽凉薄。

    “纵马行凶,暴打国丈,打的是太上皇的脸,谁给他的胆子?”

    贾赦满脸煞气,“幸好这个孽障放了出去,该法办法办,莫牵连了我贾府!”

    “无妄之灾啊!”

    贾政满脸忧虑,蹙眉继续道,“圣上口谕,如果无隐情且属实,贾府负责安抚并赔偿柳国丈,直到他满意为止。”

    “什么叫满意为止?”贾赦惊呼间捶胸顿足,一副恐惧神态,“人心叵测,欲壑难填啊?!

    “咚咚咚!”贾母墩着拐杖,愁容满面还算镇定,“赖尚荣毕竟是贾府放出去,如若我们不管不问,传出去颜面何在?那个孽畜罪名大吗?可有救?”

    “那柳国丈原本就是宁荣街的青皮出身,如果没有牵涉到天家,都不算回事。”

    贾政在朝廷为从五品文官,志大才疏、清风明月,却也端方正直,分析问题比较理性,“但牵涉到了太上皇,甚至孝道大义,形势顿然凶险无比,波谲云诡。

    那个孽障,极有可能苦役或者流放。

    至于程度,和我贾府斡旋赔偿力度有关,或者赔偿让柳国丈满意,甚至可直接放人。”

    “赔偿可有个定数?”贾母道。

    贾政摇头苦笑道:“这里面牵涉到柳国丈的身份,还有打碎御赐花瓶,赔偿金额实难预计!当然,如果太皇太后或者北静王出面调和,也就是一句话。”

    “二老爷不可!”

    贾政话音未落,贾珍跳了出来,“这是贾门最大的底牌,为了一个孽障,怎能轻易动用?”

    随之,贾珍的目光,如同冰碴子的声音一样冰冷。

    “赖氏仗着赖嬷嬷,行事愈发张狂跋扈。

    此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两府都应约束好下人,免得惹下泼天大祸。

    赖氏积攒近百年,各种赏赐和月银也积攒下了不少,祸事是他们惹下的,就算赔偿,也要先把赖氏彻底榨干!”

    一席话,贾府决策层纷纷点头。

    岂能为了一个家奴子,让老太太携御赐金册求圣上的嫡母(后妈)?

    凤姐儿对秦可卿的感官极好,面露不忍:“只是可怜秦氏,花一般的人儿,这才嫁与赖尚荣,唉!苦命人啊!”

    “孔子曰‘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即便赖尚荣被打杀,秦氏却何其无辜?!”

    贾珍起身踱步,一副深明大义作态,“秦氏原本是我为蓉儿定下的媳妇,落得如此下场,我也有责任啊!

    赖尚荣虽然放了出去,从根上也是贾府之人,秦氏依然是贾府的媳妇。

    他们已成婚了几日,说不得秦氏已怀上了我贾府的骨血,孽畜被拘押,却不能委屈了秦氏母子。

    我东府将她接回把她认作女儿,也算对秦老、对外界也都有个交代。”

    一段话说得是感人肺腑,重情重义,众人皆唏嘘不已。

    “珍哥儿是个明事理的,就这么办吧!”老太太打量着贾珍透出一丝欣慰,随之面色一冷,“赖氏也该敲打一番,让他们全都去祠堂跪着。”

    只有坐在角落的贾琏顿感后背发凉,毛骨悚然,赫然抬眼看向贾珍,充满了陌生和不可置信。

    ……

    顺天府衙门烛火通明。

    “啪!”

    惊堂木山响。

    “威武!”

    衙门内,一片肃杀。

    面容刀削笔刻,一脸正气的顺天府尹杨宗正冷声道:“苦主柳黑狗所告,人证物证清清楚楚,赖尚荣可认罪?!”

    案子不大,毕竟牵涉到太上皇,大太监戴权也坐在侧案监案。

    至此,赖尚荣才知道,撞车的居然是当今的国丈,青皮无赖出身,此案居然惊动了圣上。

    绝对是个圈套。

    从表面看,所有事实都成立。

    柳国丈半张脸猪头一般,而且掉了两个牙。

    御赐青花瓷打碎。

    四个被称为下人的青皮受伤。

    至于撞车是谁的责任,这个时代又没有交通法,况且,谁撞谁根本不重要。

    如果不能将背后的隐情挖出,自己真的就掉坑了。

    挖出背后隐情,也只有让柳黑狗自己说出真相,怎么可能有如此蠢笨之人?

    等等,自己说出真相……

    前世的催眠术……

    “现在我的神魂比前世大了许多,何不用催眠术试试?”

    “老爷!从表面情形看,的确如此!”

    赖尚荣标枪般站立,双眼清澈幽邃,浑身被浩然正气萦绕,就往哪儿一站,颇有顶天立地之感,特别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种莫名的韵味,自自然然的融于这片天地。

    杨宗正看向赖尚荣心中一动,少年看上去就很干净,如同未被尘世污染,绝世而独立。

    而柳黑狗,得意洋洋、一脸残忍的戏虐,怎么看都是小人得志一青皮无赖。

    职责所在,依然威严道:“难道被告赖尚荣,背后还有其他隐情?”

    赖尚荣朗声道:“大老爷,我要和柳黑狗当面对质,问他几个问题,可否?”

    “可!”杨宗正道。

    赖尚荣迤迤然来到柳黑狗身前,目光直逼柳黑狗的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昧着良心说假话,定会天打雷劈。柳黑狗,你看着我的眼睛,敢一五一十说实话吗?”

    柳黑狗有种一眼被对方看穿的感觉,却硬着头皮道:“有何不敢?!”

    当柳黑狗看向赖尚荣的眼睛时,居然发现赖尚荣黑白分明的双眼如同幽潭一般开始漩涡般转动。

    “我们以前可有见过面?”赖尚荣的问题极为简单。

    “无冤无仇,从未见过!”柳黑狗回答极快。

    “你贵为国丈,怎么会住在宁荣街?”赖尚荣道。

    “我想住哪儿,就住那儿,与你何干?!”柳黑狗的眼神渐渐的吸入了赖尚荣的深潭。

    极为简单的问题,就是让柳黑狗敞开心扉。

    而赖尚荣颠来复去就是同样的几个问题。

    不知不觉中,柳黑狗发现意识也开始飘忽,如同梦魇般神智极为清醒却无法醒来,耳边飘忽的声音,却充满着不容置疑的魔力。

    “我们以前可见过?”赖尚荣的话题又回到首问。

    “狮子吃鹿需要理由吗?你这是撞上了。”柳黑狗的回答极有哲理,但内容已经变了。

    “我的马车走在街道中央,速度不疾不徐,你的马车缘何突然窜出?”

    “我……”

    柳黑狗想挣扎,却似乎越陷越深,不由自主道,“我筹谋一天,就是为了撞你,岂能撞不准?”

    “嗡……”

    大堂一片嗡声。

    戴权起身,目光阴冷的扫视众人,大殿即刻寂静无声。

    “果真有隐情?!”

    杨宗正身形一晃,惊了个目瞪口呆。

    惊的不是背后有隐情,而是原告居然自己招供了。

    “马车内的青花瓷瓶……”赖尚荣问道。

    “御赐花瓶是真的,还不是想多敲诈些银子?”

    赖尚荣话音未落,就被柳黑狗打断,已然进入了一种神奇的状态。

    “如此精彩的大戏却无人分享,如同锦衣夜行,不觉得憋屈的慌?“

    柳黑狗耳边又出现不可抗拒的声音,黑狗眼愈发明亮,似乎进入了某种幻境,心情欢乐无比,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