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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繁华背后皆疮痍

    荣国府,荣禧堂。

    如果贾珍殁了,敕造宁国府极有可能被朝廷收回。

    众人目瞪口呆,大厅内自鸣钟滴答声音清晰可见。

    殿外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原本此起彼伏欢快悦耳的鸣叫,此刻似乎刺耳嘈杂。

    “宁国府的女子各个狐媚魇道的,好好地爷们都被勾引坏了……”

    老太太又气又怒,指着尤氏道,“你也不管管你家爷,上了岁数,你们也要懂得节制。”

    话音落下,众人目光齐射尤氏,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只见尤氏顿时身形巨震,腾的一下,脸红的滴血,慌乱争辩道:“这一个月来,他就在我屋呆了一天,放着身子不保养,也不知抽的哪门子疯,东府的媳妇丫鬟被他滢了个遍。”

    说罢,直接跪在老太太面前,磕头如捣蒜,“求求老太太救救珍老爷吧!”

    “老太太勿慌,今个我专门去找戴权了解一番,似乎有无转圜机会。”

    贾政接着道,“戴权说,今年山东一带歉收甚至有些地方绝收,圣上为银子的事急火攻心,夜不能寐。

    戴公公说,如果贾府能带头捐上二十一万两银子,或许能将珍哥儿放回来,甚至向圣上讨讨一份‘忧国为民、忠肝义胆’的表彰。”

    “嘶……二十一万两,好大的口气……”贾赦倒吸一口凉气,随之错愕道,“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他说,需要各方面斡旋,有一万两是他的打点费!”贾政道。

    “二十万两?这些年家道日益艰难,也不是一笔小数字……”老太太皱了皱眉,“怎么感觉,咱们被万岁爷给敲诈了?”

    “之前让四王八公捐粮捐钱,遭到了联合抵制。”

    贾政起身看向窗外,忧心忡忡道,“这万岁爷是拿咱贾门开刀啊!

    又被拿住了小辫子,现在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为今之计,就议议如何凑得这二十一万两?”

    “且不说能不能拿出这二十万,就算拿出,四王八公不得对贾门产生罅隙?”

    贾赦面部肌肉不停的抽搐,牙根子痒痒。

    二十万两,人牙市场的黄花大姑娘五十两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五百两的极品女子随便选。

    二十万两,可以买多少小姨娘啊!

    “但是,宁国府的爵位无论如何不能丢……”

    贾政幽幽道,“贾门一旦呈现出虚弱和颓势,四王八公就不再是和和气气,而是一条条恶狼张开狰狞的獠牙,群起而攻之。”

    贾门在四王八公独占两席,位于八公之首,连四王都给几分薄面,更交好实力最强的北静王。

    否则,如何能做到贾政小官却给他人谋大官?贾政只不过从五品员外郎,居然一封推荐书,能让贾雨村成为从四品的应天知府?

    否则,王熙凤就是一大管家,居然能和水月庵静虚师太合谋参与诉讼?

    否则,薛宝钗的兄长薛蟠杀人能逍遥法外?

    皆因,老牌贵族独享二席而荣光!

    如果丢了宁国府,贾府便如同瘸了一条腿,名声实力大损。

    无论如何,宁府爵位是不能丢的。一旦丢了,独木难支,距离荣府垮塌也不远了。

    “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老太太一锤定音,“既然朝廷有难,那就说说如何凑得这二十一万……”

    随后看向尤氏,“东府是你在管家,能拿出多少银子?”

    “所有银子加起来,不足五万两,如果全部拿出,怕是转不动了。”

    尤氏一脸凄楚。

    无论再不堪,贾珍是他丈夫,是她在宁国府的根,她所有的荣耀都来自贾珍。

    “悬殊如此之大?”老太太一脸震惊,“族难当头,该变卖的金银玉器就卖了!无论如何,事情起源于东府,你去顺天府和珍哥儿商量一番,无论如何凑出十万两。”

    尤氏一脸苦涩,却又无可奈何。

    ……

    “西府是凤丫头管家,说说家里的经济,银库里有多少银子?能凑出多少?”

    老太太端着青花白玉盏,吹拂着碧绿的西湖龙井,缓声道。

    “哪还有银子啊?!”

    凤姐儿一开口,堪称石破天惊。

    见众人震惊的看向她,凤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那我先说个大帐。

    旧银库里还有个二、三万两,江南甄家有五万两。银库的银子都是日常开销,进的少,出的多,一旦动了,连体面都维持不了。”

    话音落下,老太太手一颤,青花白玉盏“铛”的一声,掉在地上,茶水四溅。

    又是晴天霹雳!

    贾政沉吟半晌,阴沉的脸上透着不解,声音低沉而且沙哑:“我日常不管家,印象中银库几十万银子,还是有的……日常都是你们管家,这就把家败了?”

    “二老爷,我管家是不错,但又不能生出银子来?!”

    王熙凤眼眶泛红,却丝毫没有慌乱,说她是贾府总裁,是抬高了。

    她相当于后勤大总管,只负责花钱,却无力谋画进项。

    进出的账务都是清清楚楚的,也只有九进十三归的放印子钱进了自己的体己没入账。

    “江南的经济断了,又没个添项,东省地租不及祖上一半,又无人运筹谋划进项。

    府中人口日多,事务日盛,一味高乐不下,那日用排场,又不能将就省俭,主仆上下都是安富尊荣。

    现在已是寅吃卯粮,而且这两年不知怎的,连物价涨的厉害,以前十个钱可以买四斤米,只能买到一个鸡蛋。

    进项少了一半,用度却比祖上增加了十倍。

    这些年,不是靠旧库存银,怕是连贾府的体面都撑不起。”

    贾母听此,一口气上不来,头晕目眩,身形一晃软在靠背上,鸳鸯赶紧上前轻轻拍打顺气。

    贾赦、贾政也是大吃一惊,眉头凝成疙瘩。

    贾政清风明月,尽管不喜管家,但入不敷出这样简单的常识,还是懂得。

    “这么说咱百年贾府……家道开始败了?”

    贾母缓过神,满脸哀伤,嘴角颤抖着,“进项少了一半,用度增加十倍,这是稚子都会算的帐,就算有座金山,也迟早会吃空啊?!!”

    “我算个帐……只说月例这一项……”

    凤丫头伸出纤长的手指,一五一十、如数家珍,“老太太、王夫人、李纨嫂子月钱是二十两,我五两。

    贾府的公子、姨娘一个月是二两四串,小姐是二两,贾府的奴仆家丁都有四百号人……

    上等丫鬟月例一两银子。

    次一等,如袭人等人月钱都是一吊钱,差不多一两银子,三等丫鬟五百钱。

    再说说七八百个下人的佣钱……”

    “凤丫头,不说这些鸡零狗碎的……”

    贾母听了,又急得眼泪直淌,“怎么着,咱们家到了这样田地了么?我虽没有经过,我想起我家向日比这里还强十倍。

    原来,都是虚架子啊?!

    若不拿出几个定策,不消几年,不就彻底垮塌了?

    现在是两件事。

    一件是凑十一万两出来,宁国府不能丢。

    第二件,进少出多立刻要刹住,不能继续滑坡。你们倒是说个章程出来?”

    “十一万两?”贾赦一脸不满,不忿道,“这不是把荣国府的家底也掏干净了?

    依我看,祸事是东府惹下的,先让珍哥儿想办法!”

    “咚咚咚……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混账话!”

    拐杖声打断了贾赦的话,老太太一脸威严的扫视众人,“逼死珍哥儿也拿不出这些银子。

    二十万两,你当这是戴权的意思?这是万岁爷在敲打贾府。

    忤逆圣意,是想让贾府灭族吗?以后,此类话语断不可再提!”

    老太太继续道,“现在是家族保卫战,都不许藏着掖着。

    你们各家的情况,我大体也知晓,把你们的体己钱都拿出来。

    东府解决十万两。

    江南甄家五万两先取回,库银三万先垫上,依然缺口三万。

    贾赦、贾政,你们一家出一万两,我从棺材本里出一万两!”

    “老太太,库银也花了,这一大家子吃喝……”

    贾政倒没什么,贾赦、刑夫人脸色极为难看,王夫人更是将佛珠攥紧。

    前几十年,贾代善在世,家境还算辉煌,各个小家体己钱的确不少。按原书后来贾府抄家,王熙凤存下的体己钱都有七、八万金。

    但,从自己的体己钱中拿出来,如同生生在心上剜下一块肉。

    “珍哥儿遭难的起源,是赖尚荣那个孽障……”

    贾赦面容阴沉如水,“赖氏像水蛭一般,几十年来吸饱了贾府的血,明里暗里不知拿了多少好处,把他们放干再说,让他们凑出个三万两应该没问题。”

    “打下人的主意……”贾政缓缓摇摇头,“一旦传出去,贾府的颜面何存?”

    “如果是入不敷出,所用法子无非开源节流……”

    一直降低存在感的贾琏道,“如果他们愿意拿出三万两,可以把赖氏全部放出去,既节省了用度,又能收一笔银子。”

    “就是不知赖家存了多少银子……”王夫人颔首道,“琏二爷先去和赖尚荣商量一番,探探口气。

    三万两赎身,吃相太难看,传出去贾府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们也不说让赖氏出,就说家族遇到了难事,先暂借。

    顺便给他们个恩惠,将他们那一门全都放了,然后选几个能干的,愿意当差还可以继续当差!”

    “唉……这老脸都不知往那搁……”老太太欣慰的瞄了王夫人一眼,叹口气,“琏儿切不可端着,好生与赖尚荣商量。

    还有,关于开源节流之事,咱们也议个章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