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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

    自秦皇崩逝后,文正公入主章台代行监国之责,三年里颁行的章台诏书也不过百道,其中涉及甚广,无不是关乎着秦国命脉,而如今仅仅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北杭山代守将便连下了两道。

    看着红袍禁卫递过来的诏书,夏侯锷有些出神,曾经渴求不得的贵物如今竟这般廉价地接连出现在眼前,一时竟怔住了,心中万千思绪纷起却又在瞬间消融,只剩下空洞。

    “哥,我饿了。”

    夏侯晴看到兄长神色有异,轻声打断道。

    “前北杭山代守将夏侯锷,领诏。”

    夏侯锷收起神思,还是将递在身前的诏书接了过来。

    “小爵爷,前途遥远,可多带些护卫。”

    红袍禁卫队长本要骑马离开,却又突然顿下来多了一嘴。

    “好,我记下了。”

    夏侯锷点点头,看着他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白霭中。

    有些债终究是要讨回来,有些路终究是要趟一遍,否则那些人,那些事岂不就如同这满地的白雪般被风一吹就散无踪影了?

    “哥,真的要离开了?”

    夏侯晴试探着问道,眼中的情绪复杂。原来在临别之际自己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坚决。

    “还早,先去吃饭吧。”

    夏侯锷侧过身仰头对夏侯晴笑着说道。

    “嗯,确实饿了。”

    夏侯晴不再多想,低头说道,推着夏侯锷朝着杭山走去。

    北杭山城墙西侧连接着青崖绝壁,高有三千多米,火头营就埋锅在崖壁上,想要登顶青崖就只能从北麓沿着一条崎岖山路上去。

    兄妹二人行走在山路上,看着遥远处的白烟升腾,这些北境蛮族果真如夏侯锷所言没有向前推进半步,每日正常作息训练,餐食也是相当规律。

    “这群蛮夷倒是吃的勤快。”

    夏侯晴看着远处的炊烟,不满地嘟囔着。

    “看来这次蛮族准备的挺充足的,驻扎已经有月余,粮草未见捉急。”

    夏侯锷打趣地说着,却有化不开的愁容凝固在眉心。

    北境严寒,整个暖季也不过四五个月的时间,食物一直是北境绕不开的生存难题,这些蛮族不懂桑农,整日以游牧为主,大多数北境人根本储存不下足以过冬的粮食,这也是每到冬季便要南下掠夺的主要原因之一。

    二十多万北境大军每日粮草消耗堪称海量,而他们竟然驻扎了月余还没有动静,这才是最让夏侯锷发愁的事情。

    兄妹二人闲碎说着,等到了营地正是午饭时间。

    “让一下。”

    只见身后来了一位赤膊单衣的精壮汉子,肩上扛着一头重愈千斤的极地雪牛快步冲了过来。

    “念一师兄,你慢点,路滑。”

    夏侯晴看着冲过来的精壮汉子,提醒道。

    北境生存环境恶劣,酷寒之下因此食材也多是这种血气充足的肉类。

    虽然食物不够精致,烹饪甚至简单到只是炙烤几下,撒些香料便可以,但却是能够令人在北境生存下去的唯一选择。

    “不妨事,你们先入帐,等下就好。”

    念一冲入营地,将极地雪牛摔到地上,竟是大地都被这沉重的身躯砸的微颤。

    阳光照射下,念一金铜色的皮肤熠熠生光,配上身侧小山般的凶兽,不愧是北境汉子。

    念一手中银刃发出“簌簌”的声音,这解牛的手法相当的丝滑,顷刻间便是将这头小山般的极地雪牛分割成了数百块。

    “铁头,这些食物等下你喊上几个兄弟拉到镇上去分给大家。”

    北杭山这座军镇,如今已有百年光景,而今镇守北杭山的将士多是百年前老兵的后代,镇上居民有数百户,都是因伤病退役下去的将士以及将士家眷。

    火头营的兄弟们将剩下的雪牛残躯再细分出来,大块的牛肉被拇指粗细的松枝串起挂进黏土堆砌的吊炉中,,骨头被扔进特制的铁桶中熬煮,留待晚上供给值夜的将士作暖汤喝。

    “今天又雪菜棒子粥啊,啥日子啊,这么奢侈?”

    夏侯锷端起眼前掺杂着白青碎菜块的棒子粥,嗅着雪菜的清香气味,满足地喝上了一口。

    “好烫……”

    只是瞬间,夏侯锷就变得一副狼狈样子,微张着嘴、轻吐着气试着要将这一口粥的温度降下去,却舍不得吐出。

    “活该!”

    夏侯晴白了一眼说道。

    又不会有人来抢你的粥,这么着急作甚,岂不是活该么。

    虽然心中如此鄙夷夏侯锷的狼狈洋相。但是看着眼前的雪菜棒子粥,也是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今日二人的伙食算得上极为丰盛了,一碗雪菜棒子粥,三个黑麦馍馍,三斤烤肉,一碗骨汤。

    极地雪牛做的烤肉、骨汤若是在长安,这两斤肉一碗汤怎么也得要价数百金,奈何此处不是长安。

    百金难求的极地雪牛比不上一颗雪菜。

    “晴晴,今天这粥不错,你去问问还有不,再要一碗来。”

    夏侯锷将粥碗推给妹妹说道。

    “吃你的肉吧。”

    夏侯晴压根就没理会。

    “旧日不复啊。”

    夏侯锷将挂在碗壁上零碎菜叶扒进嘴里,回味感慨了下。

    吃完午饭,夏侯锷将章台宫诏书的事情说与众将士,又将诸多安排交代给一应将官后挑选了八人作为南下长安的亲卫,正式同北杭山做了告别。

    一个时辰后,念一驾驶着马车率领八骑出现在了府门前。

    说是马车,却是以四头身披三色鳞甲的异兽充当脚力,足下每次踩踏都会溅出炽热火焰在所行路上留下一颗颗赤色印记。

    而以火红色为主调的车身竟是由整节的凤栖木镂空而铸,其顶部雕刻着象征风雨雷电的四头圣兽,雕琢技艺堪称神术,朱雀展翅欲飞立在穹顶,青龙盘旋绕于周身,白虎凶猛咆哮于前,玄武酣睡藏于其后。

    奢华如此,那寸尺百金的朝暮云锦反倒成为了最普通之物。

    “走北山道吧。”

    夏侯锷安坐在马车之内,对驾车的念一说道。

    杭山山脉横卧大秦北境,东西绵延三百里,其中似有一道剑痕贯彻南北,生生将山脉腰斩,辟出了一道天险绝地,这便是北山道。

    狭道中狂风终年不止,夹杂着碎石与鸟兽残骸,即使是飞鸟也不能横渡,即便是修行者,若是没有强横的防御手段,稍有擦碰也要立时殒命。

    “哥,北山道色风凛冽,你腿疾不愈,何必来此遭罪?”

    夏侯晴腰跨烈马,随行在马车身侧。

    “绕路而行要多走三天。”

    夏侯锷敷衍了下,不过这凛冽山风确实令他不适,寒意侵骨,脸上竟不见半点血色。

    “你很着急吗?”

    夏侯晴显然听出了敷衍。

    “听说,月前朔北军换防杭山镇。”

    夏侯锷突然说道。

    “我知道,就是接替你担任北杭山要塞守将的许世绩,他出身朔北军,这和我们走北山道有什么关系吗?”

    夏侯晴不解地问道。

    “跟随他来的可不止朔北军。”

    夏侯锷笑着说道。

    “将军,再有十余里便能离开北山道了。”

    念一,不过二十岁,在呼啸山风中穿着玄色单衣,而最令人无法忘却的是那双深邃眼睛,宛如一潭深水,眼中危险暗藏似会吞人般,藏匿着一头噬人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