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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名

    我想起从573梦里看见的树林和蓝色沙海。573的身上似乎自带着矛盾的要素,想把自己梦境记录下来说明证明他是个对世界保持着好奇心的老人,但他的沉默和严肃即使在同龄人里也不多见;他的梦很特别,既有单调乏味的部分,又对世界有孩子般的想象。梦醒之后,他崩溃大哭,甚至久久的没有摆脱这种情绪,仿佛他并不是把它当成一个有意思的事,似乎还把梦当真了。

    当我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他醒来时复杂的眼神。一个念头从我脑海一闪而过,他并不想回到这里。或者这是一个对于现实失望透顶的人,也许是这样。

    蓝色的沙海,黄色的天空,还有黑色水墨一样的云朵……

    哦,原来是这样。

    “这个场景,天空和大地,分明和我们所见的世界在色彩上颠倒了呀。”

    “不错,一个新的角度。”李季表示肯定。整理好这段期间的财务单据。他又递了一个U盘给我,上面清楚的打码写着“573号”。

    “这份存档的一会儿帮我带去档案室一下。”

    “我?”我有点疑惑,“这个可以给我吗?之前交接比现金都严格。”

    “没事,文字的资料已经传回去了。给客户的那份让于小强给送去了。孙部长说的,存档的盘让你给带回集团去。”

    “哦,那行。”我接过来放进文件袋。

    “视频的档案的要送去负一层,董畅那里。”

    “行,知道了”

    我想起那天的情景,于是问李季,“对了,那个叫陆鸣的一直都没有联系?我记的他那天脸色特别不好,好像看见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一样。”

    “那天之后没来过也没回信息。你说的我也看到了,只不过当时太忙,现在想想,确实是这样。”

    “可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噩梦。”

    李季点点头。“可能每个人害怕的东西不一样。对了,你觉得你做过最可怕的梦是什么?”

    “我想想啊,好像有两只黑色的虫子吧,一只在吃另一只。”

    “什么虫子?这个听起来还不算恐怖,你小时候都不抓虫子玩的吗?”

    我摇摇头,“记不得了。”

    在梦里,画面被放大到类似电影的屏幕上,黑色的东西充满了屏幕。一只狮子或老虎的果断凶狠,你却总能从他们脸上看见一些与人类相近的表情,由此得出它们和人类一样有着悲喜爱恨。而昆虫不同,把他放大到可以看到五官,会发现五官大多有些怪异,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不同于大型动物捕食的迅猛和血腥,那种吞食过程是缓慢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渐渐剩下黑色的外壳。

    还记得那一次醒来后,出了一身冷汗,蜷在被子里发抖。仔细追究渊源,可能和童年俩次经历有关。一次是早上睁眼看见鱼缸底,一只鱼被其他鱼吃的只剩骨头,还有一段时间里,窗外的蜘蛛网上一直粘着一具蜘蛛的外壳。后来听说真的有昆虫恐惧症这个词,尽管这俩个都不是昆虫。

    好在有时候能知道自己在做梦,使劲的把眼睛睁开就可以醒过来了。

    老郭着急回公司,问我要不要搭他的车回总部,我收拾东西准备跟上他。

    “来帮个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于小强手里有点费劲的抱着一些东西撞了进来,与刚到门口的老郭打了个照面。

    老郭一手帮他扶门,看见放在上面的是个旧纸盒子,皱了皱眉头问“你这整的什么玩意?收破烂去了?”

    于小强白了他一眼,把箱子扔在地上,一边用手擦了把头上的汗,一边快速的冲向桌子,拿起水杯晃了晃,咕咚一口水进嘴,“新收的热乎呢。”

    老郭把箱子打开,灰尘味儿呛得咳嗽了俩声。他先从上面抓出来的是几根线,乱七八糟的。还有断的,看截面都是剪刀刻意剪断。再往下看,里面扔着个废旧的数据盒子。翻过来,外观已经坏的有点夸张。外壳破碎处露出里面的结构,想必缺了东西。

    “这是什么?”

    “不知道。”

    老郭是集团的一个司机,工作了好多年,专门往来各个公司。用他的话说,这瘪地方是个特殊到几乎被总部遗忘的存在。不过,他们却觉得放眼整个集团,唯有这个远离写字楼职业装的地方,才配的上老郭的气质。老郭总念叨着明年就到退休年龄,工作不必那么卖力,因为与工作室小吴交情甚好,只要有时间来工作室就要窝在这里闲聊,而老郭本人,也自然成了工作室了解各种八卦的一个渠道。

    “哎,这个好像见过。”老郭扒拉着于小强的东西说。

    “你见过?在哪里?”

    “一时想不起来了。单看这样子,也早就报废了吧”。

    这时其他人也凑过来,于小强不卖关子,讲起了这两天的经历。

    原来,573的那个视频已经处理好了,按他本人的要求,出品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发出去。但联系时却发现俩个电话号码都无法接通。仔细查看了约定的收件住址,才注意到留的竟是邻市一个离县城还要一段距离的村子,并不在快递的派送范围,收件人是一个叫张大川的。李季又找集团查询其他联系方式,但是并无所获。

    于小强的家也在新东市,刚好要回去一趟。看了预留的地址,这个北名村虽然自己没去过,但回家时顺路,干脆由他给送去。

    快到的时候,于小强又尝试拨了电话,仍是反复的忙音。他不想耽误时间,只能按地址找去。

    到北名村的路比预想的难走。导航上显示的距离没有什么用。村子的形状就像一只体温计里的水银柱,往里走时一直是细长不平的小土路,车确实不好走。他拎出后备箱里的自行车骑了一段。

    顺着土路往里,果然有一些小平房。于小强一眼看见最近的一间小砖房上面挂的牌子“张大川小卖店”。

    卖店十几平的小房,灰突突的不是很新。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鸭蛋脸,平头,头顶白着薄薄一层,不高看着还挺壮实的。很随意的裹着件深蓝工作服,窝在一个旧的皮革沙发里。

    老板可能有点犯困,听见门声才慢慢抬起头。

    于小强走进去问“老板,请问张大川住这吗,朋友让我给带东西给他。”

    “我就是,”对方懒洋洋地站起来,一把伸手抓过于小强手里的包装袋,随意扫了一眼就顺手扔在旁边,动作一气呵成。

    “不是,我再确认一下.....”于小强赶紧解释。

    “名字是我,不过东西肯定不是我的,村里偶尔来个快件,都发我这里,我给代收下。”中年人不太经心的回答。又抬头扫了于小强一眼“专门送东西的?”

    “嗯。”于小强看了一眼装快件的大纸箱子,也就七八个小件胡乱扔在里面。

    张大川打了个哈欠说“东西放我这,自己打电话联系。”

    听说张大川只是代收人,又没有收到特别委托,于小强感觉不太放心,再次打量了张大川,看着虽然老实,不过比较懒散,不很严谨的样子。他顺手从柜台上取了一盒烟和老板套个近乎,“大哥,我帮人家送东西,得谨慎点儿。我多问一嘴,你这么随便一扔,你知道要转交给谁吗?”

    老板一边低头翻零钱,一边回答“有捎带的东西我就扔这里面,是谁的自己会来找,有不重要的就忘了,你看我这箱子里的,都是好久没人来取的。陆陆续续的都搬走了,这几年村里的人不多了。”

    于小强更加不放心,“那和你打听个人,叫凌云。”

    “嗯,对,是我们村的。”张大川很快的答道。

    和我差不多高,七十多岁,腰板特直挺精神的,脸盘儿,头发……”于小强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不是,你等会....”张大川迫不及待地拦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开玩笑吧?你说的人叫凌云?”

    “怎么?”

    “那可是我爷爷那辈儿的,今年要是活着差不多要一百岁了,可不是七十多岁,呵呵。”张大川用鼻子哼着笑笑,伸手把包装袋捡起来看了看上面备注的字,很是惊讶“还真是叫凌云啊。”

    于小强这时有些纠结。本想把先把视频拿回来,转念一想,毕竟这是人家唯一预留的地址,即使人不住在这里,应该也是有安排的,不算他的错,就继续问。

    “会不会搞错了?那你说的这个凌云,什么样的啊?”

    “不会错,”张大川肯定的说“我为什么那么确定他有一百岁了,因为大人聊天时不止一次说了,他和我二爷爷是同岁。凌云在北名村是个大人物,他很早年就搬走了。我只见过他一次,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没什么印象。他们都说他是在外面做生意赚了大钱的,我们想象不到的那种。那次他回村好像为了看一下重修他的房子。不过我也不懂,他修它干什么,他是肯定不会回来住的嘛。再说如果要回来,就重新盖一个呗,他这个可能叫怀旧吧。”

    “这几十年没再回来过?”

    “刚开始有过。后来听说他干了一件大事,从那以后,再没人听过他的消息。”张大川边摇头说。

    “什么大事儿?”

    “好像是说,他在海里打捞了三条渔船。”

    “渔船?”

    “好多年的事儿了,别人给我讲过的。你知道船木吧?”

    “需要从海底打捞沉船吗?”

    “哪有,沉船的打捞费用太高,都是直接去厂家收整条旧船。买完让拆船厂给拆了。这些木头在水里泡了很多年,防水防虫还不腐烂。”

    据说回村修房后没几年,凌云逐渐关掉了自己名下的多家公司,找了个地方专注做木器。雕刻,摆件,甚至家具,主要是自己设计和动手。这种放弃主业的爱好,看起来和某位皇帝很相似。

    更让人不可理解的是,他用了手上全部的资产从海底打捞了三条沉船,之后就再没有消息。

    被打捞的只是在台风天被打沉的普通渔船,没人相信会有什么宝藏。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做法,被说成是对行业的热爱,而在北名村流传的最初的版本里,却有不一样的说法。海底的微生物附着在那些东西上面,带着那片海里上百年的记忆。

    “他们说那些沉在水里百年以上的木头,上面写着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