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

    张诚治抬头看着耿喜的脸。虽然他和耿喜只见过一面，但这一刻，他敏锐的发现，这个人并不是耿喜。虽然容貌和声音与他无二，但他说话的方式，特别在这种认真的时候，有一种温吞的感觉。还有表情，不是耿喜那种阳光的笑，反而有一种很慈爱的感觉。甚至有一些似曾相识的东西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你现在在哪？”张诚治突然发问。

    “西岭。”耿喜头也没抬地继续摆弄手里的石块。

    “西岭的哪里？”

    耿喜停下手中的动作，这个时候张诚治感到脚下有地震似的感觉，地面开始晃动，顷刻间，他和耿喜的面前裂开了一条缝。

    张诚治在震动中极力地保持平衡。上一次，当以自己的视角进入梦境的时候，他是可以短暂控制梦境清晰度的。但这次没有，在这个很像梦境塌陷的瞬间，即使他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并且用意识控制周围的一切，却毫无用处。

    他怕梦境会马上坍塌，不受控制地喊了一声“爷爷”。

    这个时候，周围的晃动瞬间停了下来。

    “小治哥，你在说什么呢？”耿喜看着他说。

    “多数进入梦境的人，会附着在磁场相近的人身上，你不是耿喜。”

    这个时候，脚下再次晃动，并且比周围更加剧烈。不过，奇怪的是，就算周围震动如此厉害，那些树枝和石头的边缘仍旧清晰，不像那些梦醒前的场景。

    “这个世界要坍塌了吗？”张诚治跌跌撞撞地问。

    “是正常的地壳运动。小治哥，这个世界还在的，只是你该回去了。”耿喜说。

    这时候，张诚治发现眼前的一切开始渐渐模糊，耿喜和周围的一切一起变暗，他伸出手去想抓住，但是身体不再受他控制。和进入梦境时一样，仿佛再次坠入无尽的黑暗。

    只在最后模糊地听到一句话，“他们在一个有着特殊磁场的地方。”

    ……

    张诚治清醒过来。起身想倒一杯水。突然有些头晕，回手扶了一下墙，干脆顺势坐在地上。

    刚才的感觉如同濒死一般。虽然没有那种伤病带来的痛苦，但是那种伸手想抓住，却只能缓缓离开的无力感却异常真实。和以往做梦的时候不同，除了以倒置的色彩区分之外，世界和现实几乎没什么区别。

    孙诚治就这样保持着一个近距离盯着地板的过程，这时候的天开始放亮了，阳光照射进来，正好落在地板上。从这个角度看，他发现地板上有一些因为长年磨损而留下的划痕，都是平行的两条，像极了那个轮椅走过的痕迹。有意思的是，这些划痕的路线非常的固定。好像只走固定的地方，因为走的太多，已经可以区分其他的地方，在这个屋子里留下了一条路线。这让他觉得十分怪异。出于职业习惯，张诚治甚至觉得它看起来像一张地图。

    他趴低身子看了一下，想伸手去拿一只铅笔勾勒出轮廓，并且标注距离。

    在伸手去拿笔的过程中，张诚治感到胳膊上有一些异样。挽起袖子一看，他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条被枝条刮伤的痕迹，又看了看小腿处，也有几道浅浅的血痕。不同于其他人，他刻意的训练过自己，观察并且记住梦里的细节，这种两三个小时的梦境是没问题的。因为在梦里没有痛感，他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把在林中穿行的过程又在脑中重演了一次，那些划过树枝以及腿被绊住的位置果然极度吻合。

    张诚治早学会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但这一刻他还是有一些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开始复盘这段梦境中的一切。他找来一副象棋拿在手里，按着当时耿喜的样子，在地上搭建着当时的模型，一遍遍回想着他说的话。

    “梦境的世界就像这个石块，你需要从最底层一层一层地搭稳，才能把它建起来......”

    张诚治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