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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吴余嘉

    “母亲,我的脚好疼啊!”

    年幼的吴余嘉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抓着扶手,试图摇晃自己的身体脱离开椅子。她的父亲吴德贵站在一旁,用双臂环抱着她,防止她因疼痛而乱动。母亲则拿着一条长长的布条,细心地缠绕在她的脚上。

    “嘉儿乖,待会父亲给你喝糖水。”

    “乖乖的,小嘉嘉,你要知道脚小能遮三分丑,更何况你这么可爱,三寸金莲才能配得上你呀。”

    吴余嘉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但她却紧咬着下唇,尽力抑制住哭泣的声音。她的母亲总是以温柔的话安慰着她,但手上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此刻的痛苦对于年幼的她来说几乎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她的双脚被紧紧地束缚着,每一次拉扯都如同利刃割裂她的肌肤,让她无法控制地发出微弱的哭泣声。尽管如此,她仍努力保持着坚强,不让泪水滑落。

    “好了,现在不要动,让小脚适应一下。”

    母亲轻轻放下她的脚,然后用手帕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水。吴余嘉的双眼含着泪水,她看着母亲,眼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解和疑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心中默默地问道,但她知道,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吴余嘉的双脚逐渐适应了这种束缚,但她心中的疑惑却从未消散。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双脚要被如此残忍地束缚。她曾经试图反抗,试图挣脱这种束缚,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她的父母总是以温柔的话语和慈爱的目光来安抚她,让她相信这是为了她好。

    “王戎简要,裴楷清通。孔明卧龙,吕望非熊。杨震关西……”

    在私塾的外面,一群年纪相仿的孩童正在专心致志地读书。他们的声音抑扬顿挫,摇头晃脑,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书的世界中。而吴余嘉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将自己巧妙地隐藏在树荫之下,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她的眼中充满了渴望和羡慕。她也想像那些孩童一样,能够走进私塾,可惜父母并不支持她进入私塾学习,还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小嘉嘉,你又在这里偷听先生讲课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近,那是一个小男生,发现了吴余嘉,瞧反应似乎不是第一次了,他年纪和吴余嘉相仿,模样俊朗,看起来十分机灵。

    “陈若平,上课不要开小差!”

    站在讲台上的夫子,瞥了陈若平一眼,然后继续他的授课。对于站在旁边的余嘉,他既未阻止她听课,也未给予她进入课堂的许可,就这样将她置于视线之外,仿佛她并不存在。

    陈若平朝着吴余嘉眨了眨眼,然后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吴余嘉并没有在意夫子对自己的忽视,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毕竟像她这种既是女孩子又没有付费,就在旁边偷听课,没有被赶出去就算好的了。

    她收回目光,静静地拄着树枝,继续听着私塾里的读书声。那些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她忘却了脚上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她沉浸在那些声音中,仿佛自己也是那个世界的一部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吴余嘉每天都会来到私塾外面,静静地听着课。而陈若平也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和她分享那些课堂上的趣事。

    “小嘉嘉,你刚刚也听到了夫子的话吧?他谈及那些邪祟,喜欢侵入身体虚弱之人的体内,掠夺他们的阳气。这邪祟据说身形巨大,犹如两三人叠在一起那般高大。”

    陈若平绘声绘色地叙述着,仿佛自己亲眼目睹了那庞大的邪祟一般。

    “哎呀,真的好可怕啊~”

    吴余嘉做出了一副小女生的模样,双手合十,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切,小嘉嘉,你这表情也未免太过平淡了吧。好歹也应该装得更逼真一点嘛。”

    陈若平不满地撇了撇嘴,接着又说道:“不过,夫子也告诫我们,只要我们保持身体健康,阳气旺盛,那邪祟就不敢轻易靠近我们。”

    “这种邪祟之说,或许只是夫子为了哄骗小孩而编造的吧。又或者是城里人因为身体虚弱而没有好好调理,最终导致了不幸的离世,却将责任归咎于邪祟的作祟。”

    吴余嘉淡淡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信。

    “哎呀,小嘉嘉,你真扫兴,再说夫子可是学识渊博的人,他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我听说以前就有人在夜晚遇到了邪祟,结果被吓得魂飞魄散,好几天都卧病在床呢。”

    陈若平似乎被吴余嘉的话惹恼了,他提高了声音,试图说服她相信邪祟的存在。

    吴余嘉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禁轻轻地笑了笑。她知道陈若平并不是真的相信邪祟之说,他只是喜欢制造一些神秘和恐怖的氛围,让大家感到刺激和兴奋。而她自己,虽然并不完全相信邪祟的存在,但也不愿意去打破陈若平的兴致。

    “好了好了,若平,我相信你。邪祟是很可怕的,我们应该保持身体健康,阳气旺盛,这样才能抵御它们的侵害。”

    吴余嘉敷衍地附和着。

    日子在平淡中流转,吴余嘉每天基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私塾,因此都过得充实而忙碌,这样的生活虽然单调,但她却乐在其中。她享受着听课的乐趣,也享受着和陈若平在一起的时光。课间休息的时候,夫子也不阻止她进来,不过在上课的时候,吴余嘉也会自觉的溜出去。

    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她的双脚逐渐变得畸形,行走亦变得愈发艰难。十四岁时已经达到了四寸银莲的程度了,走路越发的费劲了,尽管如此,她依旧会每天出去,执着地迈出每一步。每当她的走路越发不稳,她便会取一根树枝作为拐杖,支撑着自己前往私塾。她常常以出游为借口,哄骗父母,即便因此屡遭责骂,她也乐此不疲。因为对她而言,私塾的世界不仅充满了知识和有趣的事情,还有……他。

    “哟,小嘉嘉今天来的挺晚的呀,夫子刚刚可是讲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呢。”

    此时的陈若平也到了十五岁左右,已经长成了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少年。

    “是吗?那我可真是错过了不少精彩内容呢。”

    吴余嘉微笑着回应着陈若平的话,虽然她的步伐有些不稳,但是却没有影响她的笑容。

    “怎么了小嘉嘉,你的脚是不是又疼了?如果脚疼的厉害,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呢?”

    陈若平看着吴余嘉一瘸一拐地走进私塾,脸上露出关心的神色,

    吴余嘉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回应道:

    “没关系的,若平。我只是想来听听夫子讲课,顺便……来看看你。”

    陈若平听到这话时,稍稍感觉到了一丝开心,他本能地伸出手,意图搀扶吴余嘉到旁边的大石头底下。然而,吴余嘉巧妙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哎呀,我自己可以的,你别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咳咳,陈若平就差你一个了。”

    夫子站在讲台上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陈若平闻言,立刻收回了手,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好好好知道了夫子,我这就过去。”

    吴余嘉看着陈若平快步走向座位的背影,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微笑,吴余嘉拄着树枝慢慢地走到夫子身边,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坐在了夫子指定的位子上。伴随着她脚越来越不便,不知何时,夫子他命人搬来了一张椅子,说是给自己坐的。然而,椅子虽然就在旁边,夫子却从未真正坐过几次。

    “咳咳,同学们把《易经》翻到第二十三页,我们今天继续讲解……”

    夫子的话音落下,整个私塾内顿时响起了一阵翻书的声音。吴余嘉也赶紧拿起自己手抄的易经,翻到第二十三页,认真地听着夫子的讲解。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又到了午间休息,

    吴余嘉和陈若平像往常一样,一起坐在地上,一边聊聊天,一边讨论夫子讲的东西。

    “若平,你觉得夫子今天讲的《易经》如何?”

    吴余嘉轻声问道。

    陈若平停下脚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我觉得夫子讲解得很透彻,尤其是关于阴阳相互转化的部分,如同天地之间的日夜更替,万物生长与凋零,都是自然之道,但我还是有一点不太理解,那么那些之前在书上看的关于那些修仙啦,修佛等等的那些人会凋零吗?”

    吴余嘉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修仙修佛之人,他们追求的是超脱生死,达到永恒之境。然而,真正的永恒又是什么呢?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对于我们这种没有仙缘的来说,想这些干什么呢?还是老老实实过好每一天吧。”

    说着吴余嘉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若平,我们家马上就要搬到青鸾村了。”

    陈若平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他转过头,看着吴余嘉闭上眼睛安静的脸庞,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搬到青鸾村?那个求真道山下的村子吗?怎么突然要搬家呢?是因为你父亲的工作吗?”

    吴余嘉微微点了点头,没有睁开眼睛,声音有些低沉。

    “是的,我父亲在青鸾村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好像还要和那个甜宝斋的老板谈生意,所以我们全家都要搬过去了。今天大概就是我在私塾的最后一节课了。”

    “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陈若平试探着问道。

    吴余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或许可能吧。但是,就算回来了,我也不一定有时间来私塾,也不一定能碰见你了。”

    陈若平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失落感,他看着吴余嘉安静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我……你……”

    陈若平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默默地坐在吴余嘉身边。

    “陈若平,上课了!”

    夫子的一声呼唤,打断了陈若平的思绪。他抬起头,看着夫子已经站在了讲台上,便赶紧站了起来,拍了拍吴余嘉的肩膀。

    “小嘉嘉,上课了,快起来吧。”

    吴余嘉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陈若平,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了整衣服,随后坐在了位置上。

    “翻到《易经》第三十六页,我们今天继续深入讲解阴阳之道……”

    随着夫子的话音落下,吴余嘉的心中却有些难以平静。她知道,这是她在私塾的最后一课了,导致这一节课似乎没有什么思绪放在这上面,同时时间也飞快流逝。

    “同学们,下课。”

    夫子的话音落下,课堂内的学生们纷纷站起身来,或交谈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吴余嘉却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陈若平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嘉嘉,下课了,你还好吗?”

    吴余嘉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我没事,只是想再看看这里,毕竟这是我除了家里之外待最久的地方了。”

    “好啦好啦……我也不能太过沮丧,听说青鸾村的仙人们经常会下山,说不定我可能会得到仙缘被收为徒弟呢。”

    陈若平听到吴余嘉的话,不禁哑然失笑。

    “小嘉嘉,修仙那可是需要天赋和仙缘的,不是每个人都能修成的。”

    吴余嘉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说不定我就是那个有缘人呢。而且,就算不能修仙,青鸾村也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听说那里的山水如画,风景宜人,我也很期待能够去那里生活。”

    陈若平注视着吴余嘉那双充满憧憬的眼眸,他轻轻扬起嘴角,回以一个温暖的微笑。

    “也是呢。”

    “好了好了,我也得赶紧回家了,不然要被爹妈发现了。”

    吴余嘉拿起树枝准备用来支撑,当她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

    “咔啪!”

    树枝突然断裂,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吴余嘉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将要摔倒在地上,陈若平

    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陈若平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了几分。

    “小嘉嘉,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道,同时小心地扶着她站稳。

    吴余嘉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没事,没事,就是这根树枝太老了,不经用。”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断裂的树枝,然而,当她抬头看向陈若平时,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爱意。

    陈若平注意到她的目光,心中一阵悸动。他看了看她受伤的脚,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那个,你用来充当拐杖的树枝断了,你脚又不方便,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他试探性地问道。

    吴余嘉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是否要接受他的好意。但是,当她看到陈若平关切的眼神时,心中的犹豫瞬间消散。

    “那就麻烦你了。”

    吴余嘉轻声说道。

    陈若平走过去,轻轻扶起吴余嘉,让她重新坐回座位上。他转身蹲下,示意她上来。

    “我背你好了。”他坚定地说道。

    吴余嘉微微一愣,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个背就不用了。”

    她试图拒绝他的好意,但是陈若平却坚持着。

    “没关系,我背你回去,就算扶着,可是你的脚不方便,万一再摔倒了怎么办?”他再次劝说道。

    吴余嘉看着他坚定的眼神,随后也就只能作罢,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伏在了陈若平的背上。他的背宽大而坚实,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陈若平稳稳地背起吴余嘉,感受着背上传来的温暖和柔软,他的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感。他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颠簸到吴余嘉。

    两人一路沉默着,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打破了这份宁静。陈若平背着吴余嘉,走过熟悉的乡间小路,穿过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终于来到了吴余嘉的家门前。

    吴余嘉轻轻地从陈若平的背上下来,脸上带着一丝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陈若平。”

    “不客气,小嘉嘉。”陈若平笑了笑,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陈若平,你等一下。”吴余嘉突然叫住了他。

    陈若平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向吴余嘉,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正式的叫他。

    “怎么了?”

    吴余嘉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陈若平,我喜欢你。”

    陈若平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吴余嘉会突然向他表白。他站在那里,看着吴余嘉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眸。

    “小嘉嘉,你……”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余嘉看着他的反应,心中不禁有些紧张。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开口。

    “陈若平,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这些年来的朝夕相处,我已经喜欢上了你,我马上要走了,我不想留下遗憾,这份感情我也想让你知道。”

    吴余嘉说完后,紧张地等待着陈若平的回应。

    陈若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吴余嘉的眼睛,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小嘉嘉,我……”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

    “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