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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飞雪

    大夏国,梁州。

    雪片在冷风中无规则地飘落,随风而舞,之后寻到它的归宿,落入大地的怀抱。

    冷风中,一间破旧的木房特别显眼。木房很久没有修缮过了,木板中间露着拇指宽的缝隙,任由外面的风雪灌入。

    屋内有一支烧得并不旺的火炉,里面灵星的几块木炭即将燃尽。

    火炉旁蹲着一个蜷缩成一个团的少年,少年颧骨很高,下巴浑圆,皮肤白皙,目若朗星。此刻,他不住地咳嗽着,身体似乎患有很重的病,可即便如此,眉宇间依旧存有一股英姿俊朗的气质。若不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外加身体体弱多病,这一定是一个百里挑一的美少年。

    梁少阳目光却依旧坚毅。

    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琢磨着某件事情,别看他快灯枯油尽,全身瑟瑟发抖,甚至连一顿饱饭都还没吃过,但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却依旧能保持全神贯注,没有丝毫分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快黑了,火炉中最后一丝木炭也失去了原有的红色,少年终于眼睛一亮,口中喃喃自语道:“对了,原来是这样。我梁少阳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次的了。”

    只见他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大拇指和中指间以某种看似简单,又极为特殊的方式掐在一起。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实则凝聚了少年几年的心血。

    就在大拇指和中指即将接触到一起的瞬间,一道蓝色的雷弧从两个拇指的缝隙中凭空产生,雷弧在出现的同时,跟周围空间的源炁发生了剧烈的反应,在某种天地规则的加持下,雷弧蓝光大盛,整个木屋瞬间被映衬成一片独特的蓝色雷电领域。

    梁少阳激动万分,尽管他的身体瑟瑟发抖,但控制雷电的双指却稳如磐石,他飞快地跑到了屋子外面,手掌微微翻动的同时,中指朝着远处黑暗的丛林中轻轻一弹,一道直径约莫半米的蓝色雷球凭空激射而出,雷球顺着梁少阳中指弹出的方向,直径轰向远处的森林。

    “轰。”伴随着耀眼的蓝电之光,森林中传来一声巨响。

    梁少阳脸上无比兴奋,他低头朝着自己的手掌看去,之间左掌掌心缓缓浮现出一个指甲大小的蓝色闪电纹路,别看它只有拇指大小,却具备着一种浩然的规则之力,他激动得双手颤抖:“成功了,竟然真的出现了法则之纹,父亲,我成功了……我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也终于有机会为你和母亲报仇了。”

    他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狂喜,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百米的距离,在雷弧爆发的地方仔细查看,两头被烧焦的麋鹿倒在地上。

    森林边缘是野兽大量聚集的地方,森林里面一般都居住着强大嗜血的凶兽,普通野兽不无论是觅食还是栖息,都不敢过分深入,所以便大量聚集在森林边缘。平日里附近的猎手三五成群地在森林边缘打猎,总是收获颇丰,可惜他们都不敢随便分给梁少阳食物。

    梁少阳的身份太特殊了,作为昔日梁州统领梁正天的长子,在父母双亡后,他竟被家族中人一步步逼到了绝路。

    此时的梁少阳眼中噙着泪水,他仰头望向夜空,一颗颗璀璨的星辰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放着出熠熠星辉。

    在曾经过去的几年中,他曾无数次抬头仰望着星空,他记得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父母还没离开自己,梁少阳过着幸福奢侈的生活,那时,他听家族中的老一辈强者说过,天空中的星辰代表着遥远的地方,这个星球的人在死去之后,灵魂会去往不同的星辰。

    梁少阳觉得,自己的父母一定就在远方的某一颗星辰上。

    在那些苦厄难熬的日子里,他都就以此来作为精神支柱。

    父母死后,梁少阳就再没见过说这话的老者,因为二娘苏卿羽接管了梁家大权,他这个曾经的大公子,无端受到了各种排挤,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从家族祖宅中被清除出去,那些昔日围绕在他身旁的小跟班,转眼间变成了凶恶的豺狼,每日对他不断欺辱谩骂。

    那些日子,对懵懂的梁少阳来说,仿佛的无边的炼狱。

    随后,他跟随一个母亲生前的奶妈来到了这个叫颖都的地方,居住在颖都的边陲。

    这里有一个小部落,部落中有几百口人,两年前,奶妈也死了,梁少阳想要活下去,就只能依靠自己。梁正阳作为梁家长子,本来在十岁后就要开始修炼的,这个世界充盈着浓郁的天地源炁,这些源炁肉眼看不见,但若是受到某种法决的牵引,就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梁少阳之前发出的强大雷球,就是这利用天地法则牵引源炁产生的。

    当然,梁正阳参悟的是纯粹的法则,而不是这个世界常见的两种修炼方式。

    这个世界充盈着浓郁的天地源炁,源炁无处不在,孕育着天地间无穷无尽的植被和凶兽,也给人类提供了修炼的可能。漫长的时间里,人类经过认真钻研,发现了很多种途径可以提升自身力量,并且延长寿命的办法,这些途径大多都在修炼过程中,被人类发现了很多弊端,能够流传下来的主流修炼方式无非有两种:

    其一是盛行了无尽岁月的巫道,巫道主要是靠吞噬炼化各种吸收源炁而生的天地草木,凶兽以及凶兽的内丹、血液、骨头,甚至各种强大的法器,将其吞入身体后在利用特殊的法决炼化,使得肉身变得更加强大。

    无尽的岁月中,世界上的巫道高手留下了无尽的巫道法门,供后世修炼者修习。

    其二是练气术,大约三千年前,一个叫做轩辕的强者认为修习巫道太过损伤身体,一个不小心就会误入歧途,身死道消,而且就算是圣灵境大巫,也依旧无法突破肉身桎梏,寿命始终无法突破千岁,虽空有拥有排山倒海的力量,却也终究要撒手人寰,离开这个世间。轩辕便放弃了原本的巫道,每日通过特殊法门汲取天地源炁入体,存于丹田之中,日复一日,竟真的发现了一条不同于巫道的修炼方式,也就是现在被人们普遍接受的练气术。

    跟巫者比起来,炼气士的身体不但不需要炼化任何东西,反而在长时间的天地源炁洗涤下,寿命大大延长,一个化神境的炼气士,修为跟巫道同境界强者相当,却拥有者巫道圣灵境强者的寿命,化神境之上是至阳境,至阳境之上才是圣灵境,期间差了足足两个大境界。

    而且,据说到了圣灵境的炼气士,都有一定几率可以成为真正的仙人,然后羽化飞升,离开这个世界,去往更高生命层次的世界,而巫道修仙者却做不到这一点。

    这样一来,练气术自然被更多的强者接受。

    仅仅三千年的繁衍,炼气术就远远超过传承几万年的巫道,炼气士的数量也远远大于巫道修炼者的数量。

    炼气术已然成为了世界的主流修炼方式。

    按理说,梁少阳在十岁那年,也就是三年前,会得到一门家族的上层练气功法沧澜诀,以及每月三块中品炁石。沧澜诀是一部非常经典的练气法决,很适合刚入门的少年修习,修习沧澜诀在吸收天地源炁的同时,每月再额外辅以中品炁石,三年之内定然会跨过筑基境,成为一名凝神境炼气士,达到凝神境后,再由族中老一辈高手对其天赋进行仔细甄别,辨识出最适合的房展方向,重新更换练气功法,进行下一步修炼。

    可惜的是,梁少阳从来到颖都那一天,就没见过沧澜诀和中品炁石的影子。

    别说是沧澜诀和中品炁石,他在奶妈死后,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奶妈活着的时候,还可以到远处的部落中给人做些针线活,换来一些粮食来给他吃,奶妈只是普通人,她的年纪本来就大了,连续的劳作很快耗尽了她的生命,打那之后,梁少阳就只能靠在森林边缘捡一些野兽的尸体来吃,部落中的一个善良的中年猎手看他可怜,每次打猎后都会分给他几块肉,可就在一年前,这个中年男人被杀了,在那之后,部落中就再也没有猎手敢分给梁少阳肉吃了……

    梁少阳拖着一只麋鹿,又找来极快被雷电击碎的木头,重新升起了炉火。

    他烤着鹿肉,眼眶中的泪水一滴滴地流了下来。

    过度痛苦的经历和来自家族的强大生存压力,让他具备了远超这个年龄心智。

    他知道,自己平日里捡来的那些碎肉,都是有人特殊“料理”过的,父母死后,家族中那些终于父母的强者要么被杀掉,要么倒戈投向二娘苏卿羽,几年过去,家族中早就是铁板一块,上上下下全部都是二娘苏卿羽的人,一年前旁边部落中的猎手被杀,就是因为有两个凝神境的炼气士从梁州的家族中心来到部落中,是他们下的手。

    两人在那之后便不走了,专门负责监视自己。

    他们的手段很是卑劣,为了让梁少阳死得合情合理,二人每日都在森林外围的碎肉中撒上一种有毒的粉末,梁少阳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吃这些有毒的兽肉。这种慢性毒药不会让人一下子死亡,甚至人吃了之后,连中毒的迹象都没有,但日久年深,普通人的身体就会慢慢垮掉。

    按照他们的计算,用不了一个月,梁少阳就会因资质平凡无法修炼,外加身体孱弱,病死在现颖都边陲这个地方。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带着梁少阳的尸体回去复命了……

    房间里,梁少阳吃着无毒的鹿肉,体力开始有了一丝恢复。不过他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刚刚的雷电定然会引起二人的注意,要是猜得不多的话,那两个凝神境修炼者此时应该就在雷电爆炸区域的附近。

    直面两名凝神境炼气士,梁少阳却没有一丝害怕,反而,他的目光中多出了一丝坚定之意。

    炼气术的修炼等级大致可以分为筑基境和凝神境、淬体境、混元境、撼天境、空冥境、化神境、至阳境、圣灵境九个大境界。每个境界的炼气士,自身的生命层次都会发生明显的变化,手段也不可同日而语。

    跟练气术相对,巫道除了将筑基境改叫做入门境之外,其它八个大境界的名字也都是相同的。这到不是修炼者为了追求字眼上的工整牵强为之,实在是在修炼的过程中,巫道和练气术的这些境界之间大致相同,修炼者在同等境界具备的修为和手段也极为相似。

    故此,这九个修炼境界自古以来都被公认为最正确的,是与天地间规则相契合的。

    话说回来。

    现在,此刻的梁少阳越是镇定,他就会越安全。

    如果慌乱行事,那么两名负责监视的凝神境练气士必然会直接动手除掉自己。

    苏卿羽要的是梁少阳自然死亡不假,但这是在不发生意外的前提下,要是有意外发生,或者梁少阳想要逃离颖都边陲这个地方,那么两名凝神境强者就会直接动手。这样虽然有些麻烦,在对家族众人的交代上显得不那么体面,但对掌握了家族绝对权利的苏卿羽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那一块遮羞布有了更好,没有也无所谓,凭她的脸皮,完全可以当做毫不在意。

    家族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大公子梁少阳只有死路一条,只是早死往死和什么样死法的区别。

    森林外围,两名炼气士双手背后,神色凛然。

    其中一个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个该死的逆子偷偷修习了练气术,还参悟了雷电类的法术?”

    另外一人凝视了半晌,又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放松道:“算了吧,我看你是想城里的女人想疯了。部落中的那个浪货,跟城里皮肤水灵的女奴比起来,真是差的远了。哼哼,还好老子不好这口,只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低等的烈酒,什么都没有,真是要了人的命,要不是看在家族分发的几块炁石的份上,老子真想直接结果了那小子。”

    说话这气氛难消,从腰间取下酒葫芦,猛灌了一口烈酒。

    前面那人想了想白天时梁少阳被冻得蜷缩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的木房子,在确定看到梁少阳蜷缩并且发抖的背影后,也是放松了警惕,“那个逆子早就该死了,据我判断,他体内的毒素依然达到了普通人能够承受的顶峰,最多这一两天就会死掉,到时候就可以回到城里了,唉,只可惜了每月的三块中品炁石。”

    这二人一个好酒,一个好色。

    好酒的酒鬼又猛灌了两口烈酒,整个人昏昏沉沉,口中喃喃:“这里源炁浓郁,天空中云层又低了些,平白出现一两道天雷劈在树木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走吧,我们回去吧,部落里的那个脏兮兮的浪货还在被窝里等你呢,不比这么大惊小怪的。”

    好色的炼气士点了点头,两人转身,只是简单的迈出了几步,身体就消失在了刚才的地方。

    跟凡人比起来,凝神境炼气士已然是另外一种生命层次的存在,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故此平凡人也无法体会到他们的强大。

    看到两个炼气士没起杀心,梁少阳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这二人回去之后定然会在自己的爱好上大展拳脚,到第二天上午之前应该不会再来看自己了。那么,自己现在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自己的速度跟凝神境炼气士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或许一夜的路程,对方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追上来,为了提升自己活命的机会,他必须选择好逃跑的方向。

    只要对方若是追错了方向,就可以让逃走的时间加倍。

    这样一来自己活下来的机会更多了。

    颖都位于梁州南部,自己若是朝南方和西方逃,离开了梁州地界就会进入大荒,进了大荒,就等于逃离了梁家的实力范围。

    而朝着东方,会进入蓟州,同样是大夏九州之一,蓟州面积十分广大,只要自己隐藏的好,梁家就算发动所有势力,也很难找到自己。

    向北,则要先经过梁家的大本营商驿城,再进入雍州,这是最危险的选择,在商驿城自己很容易被人认出来,那就等于死路一条,绝对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可若不被人发现,那么也是最不容易被两位炼气士追到的选择。

    这四条路线,他早就想过无数次了,想活命,就必须朝北逃,经过商驿城去雍州。

    吃饱喝足了之后,梁少阳用这具身体能够施展的最快速度,朝着北方逃去。

    地面上,一阵阵凛冽的流风从地面划过,先前落在地面上的雪片,在风力之下阵阵回旋,从原本跌落的地上再次飞回天空,和天空中的雪花重新混在一处,梁少阳在雪中留下的一串串脚印,很快就被飞雪重新覆盖,从上朝下看去的时候,竟看不出任何被人踩过的痕迹。